老太太一聽火氣就上來了,重重的拍下了筷子,厲聲喝道:“閉嘴!你非得把他們一家得罪狠了搬出去,心裡才暢快?我告訴你,不管徐長謙有錢沒錢,這段時間都給我恭敬的伺候着,那侯府二公子不是還沒到京城嗎?這事就有緩和的餘地,萬不能讓那兩個腦子糊塗的混賬把這門親事攪合了!”
又撇了李氏一眼,恨恨然說道:“你也一樣,聽到沒有!”
胡氏和李氏低頭稱是,胡氏滿臉的不甘願,三房看胡氏被罵,看的心頭暗爽。
旁邊桌子上的徐明蕊則是咬緊了牙關握緊了拳頭,恨的不能自已,都是討厭的大房惹出了的禍事,罪魁禍首就是徐明玉,害的她母親被祖母當衆訓斥,丟了臉面!
明玉一家在酒樓吃的飽飽的回家,春日的夜晚並不冷,暖風柔柔的吹着,徐長謙便帶着妻兒慢慢往家走,散步消食。
路上,徐長謙對徐明燁說道:“今日我向幾位同僚打探了下消息,皇上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極有可能開秋闈恩科,如今還有些日子,你可要抓緊了好好準備準備。”
徐明燁眉頭一挑,笑道:“那是自然,父親教導的好,兒子什麼時候讓父親失望過!”
“就是就是!”東元賊頭賊腦的湊了過來,笑道:“戲文裡說的好,老子英雄兒好漢!”
徐長謙難得樂的哈哈大笑了起來,拍着徐明燁的肩膀說道:“好!當年我是中了進士,你怎麼也得比我強!”
明玉和徐夫人帶着梨香和劉媽媽走在後面。明玉忍不住笑着撇嘴,這對父子,真是會互誇。
胡氏一頓飯吃的不是滋味,等老太太放下筷子。她便藉口不舒服先回房歇息了。一到屋裡,胡氏就關上房門,拿過炕上一個枕頭出氣。緊隨其後進來的婆子立刻驚叫了一聲,上前去勸道:“太太,您這是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
胡氏面容猙獰,面色因憤怒而漲紅,手裡的枕頭已經被她狠狠的撕開了,露出了裡面的棉絮,咬牙道:“你可知今日我丟了多大的臉面?先是被大哥大嫂指着鼻子罵。又被老太太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罵,我是沒臉見人了!”
“哎喲!”婆子誇張的叫道:“我的好太太,您想的也太多了,家裡誰不知道您爲這個家操心?大老爺大太太那是他們沒良心,好心當成驢肝肺。老太太能不知道您是個好的?她心裡清楚的很,今日是氣急了,纔會說您兩句的,當時她也不說了三太太嗎?爲何要拉上三太太,還不是給您面子?”
胡氏被勸解了一通,依舊氣憤難平,想起可惡的大房一家,忍不住咬牙切齒,對婆子說道:“你說說。徐長謙這回升了官,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京城裡那麼多達官顯貴,官大了去,也沒見和他一樣,翻臉不認人!還不承認是沾了侯府的光?還要他女兒和離?他以爲他這正五品的郎中官很大?”
婆子連忙附和。“是,是,是!擱京城了,二樓掉個盤子下來,砸到三個人,兩個都得是四品以上的大員,京城裡什麼最多,就是官最多唄!”
胡氏心裡稍稍好受了些,冷哼道:“比起侯府來,他這個郎中算個屁!真是江南呆久了,以爲自己是土皇帝了,是大官了!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下人一個勁的附和,胡氏顛三倒四的罵了一陣子,罵的口乾舌燥了才覺得出了口惡氣,越想越覺得是大房一家沒見識,眼光淺薄,這麼好的機緣真是活生生的浪費在大房身上了,恨不得讓明蕊替了明玉,嫁到侯府裡去。要她看來,明蕊樣樣都比明玉強,真是虧在了一個出身上,天曉得她是多想做侯爺的丈母孃!
婆子坐在胡思下手,和胡氏嘮嗑,說道:“可不是,奴婢當時聽了這消息就覺得奇怪,您說說,和侯府做親家,多少人做夢都盼不來的好事,怎麼大老爺就不願意了呢?非得要二小姐和離。就算侯府現在遭了難,可那份榮耀富貴還在啊,皇上能虧待了他們?大老爺看着也是個精明人,怎麼就想不通這點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下人的一句話說的胡氏起了疑心,喃喃道:“這說的也是。徐長謙和他媳婦都是精明人,他能會不知道做侯府親家有前途?這幹嘛鐵了心的要閨女和侯府二公子和離?說不通啊……一個勁的說侯府對明玉不好,那侯府錢多的都堆成金山銀山了,能對明玉多不好,還能短了她吃喝?莫非問題是出在明玉這裡的?”
婆子也是個十分嘴碎的人,連忙說道:“那倒是有可能!”
胡氏點頭,思索道:“大哥說韃子攻入天水的時候,明玉那會上才逃出來,這從天水到江南,一路得多遠啊!滿地裡都是逃難的流民和韃子,她和梨香兩個女孩子家……”想到這裡,胡氏恍然大悟,得意的笑了起來,笑容中帶着幸災樂禍,方纔的憤怒全然無影無蹤了。
“我說呢!”胡氏笑的譏諷,“大哥大嫂這麼精明的人,怎麼就這會上犯了糊塗,放着好好的侯爺丈人不做,任憑怎麼勸都鐵了心要閨女和離,原來是明玉在路上出了事!這又是韃子又是流民的,小丫頭長的這麼水靈,誰見了不動心啊!”
胡氏捂住嘴忍不住笑了起來,長嘆了一聲,裝的十分憐憫,實則是幸災樂禍,說道:“唉!也難怪,那種情況下,能活着逃回家就不錯了,明玉這孩子也怪可憐的!等到了年紀,明玉得和那侯府二公子圓房,出了那種事,圓房之後肯定露陷,侯府能是好糊弄的?倒不如現在做的瀟灑一點,拿捏住了侯府的短處,趁機和離,還能趁着侯府理虧,撈上不少好處!”
胡氏越想越覺得自己推理的靠譜,完全天衣無縫,拍手道:“可叫我給猜着了!老大夫妻兩個這麼精明的人,哪會做沒好處的蠢事?真是夠精明啊,差點連我都給騙了去!”
婆子也驚歎,“太太果然英明啊!奴婢之前總想不明白,如今可算是被太太給說道清楚了!”
大晚上的,胡氏和下人在屋裡自作聰明,笑的幸災樂禍,而門外靜靜站着的正是胡氏的女兒徐明蕊,她本來想見母親心裡不痛快,想要來安慰安慰母親的,沒成想卻聽到了這麼驚天的大秘密,這種重磅消息在她單純的少女世界裡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一顆心彷彿不受控制般,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徐明蕊沒有再去敲胡氏的門,帶着一顆忐忑中帶着驚悚走掉了,還有着偷窺到秘密的不安。
自從上次父母和徐老太太,胡氏對上大戰了一場後,明玉在徐府的日子可以用平淡來形容了,日子過的波瀾不驚,她也在耐心數着日子等着司馬宏從西北來京城。
只是有一件事讓她心裡不爽,那就是她的大堂姐徐明蕊,那姑娘看她的眼神讓明玉覺得心裡發毛。之前徐明蕊看明玉,那眼神是高傲中帶點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羨慕嫉妒恨,如今則是不屑中帶着憐憫。徐明蕊經常偷偷注視着明玉,彷彿在探究着什麼,等明玉發覺了她的注視,看過去時,她的視線和明玉對上,慌亂的轉移了視線,裝作在看別處,好似沒事人一般。
回回這樣,都讓明玉一顆大大的汗滴掛在頭上,次數多了,明玉也忍不住要抓狂,這姑娘到底想幹什麼。好在明玉兩世爲人,心理素質夠硬,自認爲自己是偉大的人民教師,不和青春期難以捉摸心思的叛逆少女一般見識。
胡氏還在自以爲“推理”到了大房的秘密,不動聲色的沾沾自喜,然而若是徐夫人知道了胡氏神一般的邏輯,只怕要和她拼命。
就在明玉平淡度日的時候,一個春日燦爛的上午,她接到了皇后娘娘的口諭,說貴人想請她去說說話。
來請明玉的是皇后身邊的宮女和幾個趕車的太監,宮女名叫素墨,二十上下年紀,面容和氣溫婉,一身淡色宮裝,談吐間頗有幾分知性的味道。
明玉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皇后娘娘要宣她入宮了。在之前,明玉從來沒想過,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宮大院能和她有什麼聯繫,回過神來後她也有些惶恐了。
徐家的男人都出門去了,只剩下女人在家裡,上下都被這個消息炸開了鍋,徐明蕊看明玉的眼神已經不能用羨慕嫉妒恨來形容了。胡氏絞着帕子眼神憤憤然,痛恨大房痛恨的一塌糊塗,還假惺惺說自己不稀罕侯府的榮耀,你家徐明玉要不是侯府二奶奶,皇后就是召見鬼也輪不到召見徐明玉啊!虛僞,實在是太虛僞了!
然而不管明玉一顆心如何惶恐,徐夫人如何擔憂,宮裡的貴人召見,不是你想不去就能不去的。
明玉想了想,對素墨笑道:“素墨姐姐,我先去換身衣裳。”
素墨見明玉一身半舊的家居裝扮,笑着點了點頭,和氣的說道:“徐姑娘也不用刻意打扮,皇后娘娘不愛那些濃妝豔抹的。”
明玉十分敏銳的意識到,素墨稱呼自己是“徐姑娘”,而不是“寶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