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到底是爲什麼老天要這麼對他,祖母死了,父親死了,作爲家中頂樑柱培養的哥哥也死了。??在西北拼殺的時候,他唯一想的就是,明玉還在京城等着他,他要是有個什麼不測,小丫頭那麼小,以後可怎麼辦?
可他沒想到,回到京城,明玉已經不要他了。
看着明玉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司馬宏渾身的力氣似乎也被抽走了,渾渾噩噩的在城隍廟門口愣愣的站着,木然看着街道上人來人往,接踵而至的人羣撞到他都沒有反應,他想起母親常唸的佛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蘊盛苦,還有求不得……
徐明燁心裡一股火氣,拉着明玉快步的往前走,他長腿長腳,走的快,苦了跟在後面的明玉,幾乎是一路小跑,跑到最後實在是跑不動了,死活拽住了徐明燁,喘着氣憤憤然叫道:“走慢點!”
看到徐明燁回頭涼涼的視線,明玉訕訕然笑了,又換上了諂媚的語氣,“哥,走慢點。”溫柔的能掐出水來。
此時已經走到了離徐家不遠的巷子裡,周圍沒人,梨香遠遠的看着,半點不敢上前觸了少爺的黴頭。
徐明燁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笑的左顧右盼心虛不已的明玉,譏諷道:“喲,你現在知道怕了?你主意大的很啊!”
“我只是去還侯府老太太給我的鐲子,沒別的事。”明玉訥訥說道。
徐明燁冷哼,斜眼看着明玉。“還鐲子?多大個事,叫我去不行?非得你親自去?他很好嗎?是誰在天水哭哭啼啼的跟我說他不好來着?你從天水跟個要飯的一樣一路狼狽逃回家,忘啦?誰弄出來的?看他可憐就心軟了?你自己不可憐?別忘了,你現在是和離過的。比不上人家未嫁的閨女,誰把你搞到這種境地的?你這個就知道吃,光長肉不長腦子的蠢瓜!阿黃都比你聰明!”
說罷。徐明燁猶自覺得不解氣,恨鐵不成鋼,伸手往明玉光潔的腦門上就是一個重重的彈指。
明玉心中對哥哥滿滿的愧疚被徐明燁這種威力堪比聖鬥士五小強的言語攻擊打成了天邊的浮雲,徐明燁就是毒舌大變態!明玉悲催了,出離憤怒了,阿黃是徐明芸的小愛犬,徐明燁這個二百五居然拿阿黃和她比智商!
哦。是了,徐明燁這兩年經過和她三天兩頭的相互譏諷磨練,損人的功夫登峰造極。
“你……你就是個二百五!還怕我嫁不出去,我看你先擔心你自己,哪家姑娘瞎了眼。願意嫁你啊?”明玉怒極,忿忿然叫道,瞪了徐明燁一眼,悶頭就往前走,真氣死她了。
徐明燁愣了下,見小姑娘似是真生氣了,無奈的嘆了口氣,急走了幾步追了上去,放柔了聲音。說道:“怎麼?真生氣了?不就訓了你幾句嗎?”又嘟囔道:“都是爹孃平日把你慣的,這脾氣,無法無天的,真難伺候!”
明玉哭笑不得,徐明燁這個傲嬌的小孔雀,就是道歉。口氣也這麼高高在上,板了臉白了徐明燁一眼,說道:“誰跟你個二百五生氣啊,浪費我時間!”
徐明燁無聲的笑了笑,伸手拉起了明玉的手,慢慢往家走去,一路走一路尋思,等到秋闈的時候,他一定要下功夫好好結識幾個人品過的去的青年才俊,作爲妹夫候選,早日給明玉定個婆家,要不然妹子傻成這樣,遲早栽跟頭。
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徐明燁心中打起了小九九,不還有齊肅麼!他和齊肅朋友這麼多年,知根知底,也沒聽那小子說過齊大人跟他那個坑爹不靠譜的祖父徐霖一樣,給他定過娃娃親,實在不行,就他了!
徐明燁這邊如意算盤打的響亮,這會上,遠在廬安的齊肅正在祖父的訓導下認真讀書,猛然間打了個重重的噴嚏,揉着鼻子嘟囔道:“誰唸叨我了?”
齊大人蒼老的面容滿是嚴肅,“肅兒,讀書要專心。”
齊肅立刻滿是愧疚,正色道:“祖父教訓的是,是孫兒錯了。”
明玉和徐明燁剛到門口,守在門口的東元立刻小跑進了門,叫道:“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回來啦!”
進門之後,明玉就看到父親和母親站在屋檐下,一臉怒容的看着他們。明玉心裡一咯噔,莫非自己去見司馬宏的事被父母知道了?可也不至於氣成這樣?
徐長謙板着臉問道:“你們大早上去哪裡了?”
徐明燁看了明玉一眼,沉聲說道:“我讀書讀累了,叫明玉陪我去街上走走。”
聽兒子這麼說,徐夫人臉色緩和了不少,溫聲說道:“想出去走走也得跟我和你爹說一聲啊,這麼一聲不吭的兩個人都不見了,我跟你爹都急死了,都這會上了,你爹還沒去衙門。”他們院子的側門已經開好了,問了徐家的門房,根本沒見兩個人從正門出去,很顯然,是從新開的側門出去的,什麼時候出去的,去了哪裡,都沒人知道,怎麼不叫他們兩個擔心。
徐明燁滿臉都是愧疚,“是兒子不好,讓爹孃掛心了。”
徐長謙哼了一聲,說道:“想出去逛逛帶東元出去就行了,聽你娘說京城裡有柺子,帶明玉出去不安全。”
“是,以後一定不會這樣了。”徐明燁認錯態度誠懇的令人髮指,心裡卻是吐槽,是你那膽大包天的心肝疙瘩自己跑出去的!要不是我跟在後面,早被司馬宏那厚臉皮柺子幾句話拐走了!
明玉萬分感激的看了徐明燁一眼,坑爹的哥哥關鍵時刻還是很靠譜的,該背黑鍋的時候一馬當先,當仁不讓,暗自下定決心,作爲報答,以後徐明燁毒舌的時候,她一定乖乖的洗耳恭聽,全盤接受,半句還嘴都沒有。
徐夫人看徐長謙教訓的也差不多了,連忙打圓場,笑道:“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你趕緊去衙門,莫讓上司說你。明燁也趕緊去念書,過幾個月就是秋闈了,得好好準備準備。”
看徐長謙和徐明燁分開走人的背影,明玉悄悄鬆了口氣,這事總算是完結了。等徐夫人回房了,才轉身朝門口招了招手,躲在門外鬼鬼祟祟的梨香才抱着匣子跳了進來,兩個人跟做賊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要是讓徐夫人瞧見梨香手裡的木匣子,那就說不清楚了。
在徐長謙出門沒多久,徐夫人也出門去了鋪子,並說自己中午不回來了,叫梨香或是劉媽媽把午飯送過去。
明玉一早算完了賬目,在家裡呆着無聊,便自告奮勇的要替劉媽媽給徐夫人送飯,劉媽媽擔心京城中傳的沸沸揚揚的“柺子”事件,明玉笑道:“無妨的,我坐門口的轎子去。”
門口的兩個轎伕常年在那裡攬生意,是一對父子,京城人士,知根知底的,和徐家相當熟稔了,劉媽媽這才放了心,把午飯裝到了食盒裡,交給梨香提着。
四月的中午的大太陽已經相當毒辣了,明玉坐在轎子裡,看梨香提着沉重的食盒走在轎子外面揮汗如雨,便喊停了轎子,讓梨香把食盒拿了進來,放在她旁邊。
一行人剛走出徐府所在的巷子,沒走幾步,就聽到前方嘈雜聲一片,夾雜着嗒嗒的急促馬蹄聲,在前面扛轎的老轎伕經驗豐富,叫了聲“不好!”立刻扛着轎子往路邊閃去,幾乎是同時,一輛馬車速度極快的衝了過來,和明玉的轎子擦肩而過。
馬車帶起的風捲起了轎簾,明玉透過窗子,看到馬車前座上,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華服少年揮舞着馬鞭,縱馬狂奔,路上的障礙,都被他有驚無險的躲了過去,樂的他哈哈大笑。
老轎伕抹了把額頭的汗,伸頭看了遠去的馬車,忍不住抱怨,“唉,這些少爺小姐啊……”
梨香當時正好站在轎子和馬車中間,心有餘悸,明玉關切的趴在窗前問道:“你沒事?”
“沒事。”梨香臉色還有些發白,笑道。
疾馳遠去的馬車上,羅綾仙突然敲響了馬車的車廂,叫道:“綾冠,停下來,快停下來!”
正在興頭上的羅綾冠回頭見二姐神色十分嚴肅,只得悻悻然勒停了馬車,不滿的問道:“幹什麼啊?”
本來是車伕趕車,而羅綾冠嫌車伕趕的太慢,把車伕攆了下去,自己上去趕馬車,他一個富貴少爺,頭一次幹這事,在大街上跑的飛快,行人慌張躲避,他卻覺得自己御馬水平高超,有驚無險,開心過癮。
羅綾仙本來在馬車中極爲害怕,後來漸漸覺得有意思了,坐在疾馳的馬車上刺激的很,撩開簾子瞧見路旁躲避他們的一頂青布小轎,轎子旁邊跟着的那個丫頭分外眼熟,仔細想想,正是她之前見過的,徐明玉帶在身旁的丫鬟,叫什麼香的,那轎子裡坐着的一定是徐明玉!
“看見那頂青布轎子了嗎?”羅綾仙指着馬車後面咬牙切齒,“裡頭坐的就是那害了大姐的徐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