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不好的?!”陸夫人提高了聲音,滿臉都是寒霜,洪芳兒以後是他們陸家的人,丟了的金步搖自然是陸家的財產,陸夫人的心痛憤怒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點。“這是老天爺在警示咱們,如今只是丟了個物件兒,要真娶個不吉利的喪門星進門,那就不知道得招來什麼天災橫禍了!”
陸灝深吸了口氣,苦笑搖了搖頭,對陸夫人說道:“天色不早了,母親早點休息吧。”
陸夫人依然憤憤不平,披着外袍數落着陸灝,“真不知道那個徐明玉有什麼好的,你就是被豬油蒙了心了,我這幾天瞧了幾個出身好的閨女兒,一個比一個拿的出手,就是那個傅家小姐,都比徐明玉強……”
洪芳兒沒想到,自己怕被罵而把罪過都推到明玉頭上,會導致這麼一個結果,想起那個傅樂梅,聽舅母說傅大人是二品大員,是舅母中意的門第,然而卻是個牙尖嘴利的性子,今晚上不過第一次見面,就瞧不起自己,處處給自己下眼色,千金小姐都是這個德行,她以後日子還怎麼混?還不如讓徐明玉嫁了表哥,好歹徐明玉對自己和善的多。
“其實……也不關明玉姐的事……”洪芳兒期期艾艾的開口了,“那個傅樂梅眼睛長在頭頂上,說話忒難聽了,處處瞧不起咱們的出身。”
陸夫人瞪了眼洪芳兒,哼了一聲,“能跟徐明玉混到一起的,會是什麼好貨色?不用你來提醒,我就知道……”
“母親慎言!”陸灝擡高聲音喝止住了陸夫人的話,傅樂梅可不是能讓陸夫人品頭論足的,他一向謹小慎微,不願意在這些事情上得罪傅家人。
陸夫人皺了皺眉頭,閉上了嘴,意識到自己說話過分了,她敢對明玉出言不遜。卻不敢同樣的評論傅樂梅。雖然現在陸家不同落魄的那個時候了。然而潛意識裡,她還是那個卑微潦倒的犯官之妻,對於高高在上的人,有種天生的畏懼感。
“時辰不早了,母親早些休息吧。”陸灝先開口了,洪夫人是慣會看陸夫人和陸灝臉色的。連忙拉了洪芳兒告退,陸灝服侍母親入睡後,也出了陸夫人的院子。
深藍色的星空下,是皇上賜給他的宅院。原來是董賊斥巨資建起來的,精巧奢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宅院。據說是怕原配妻子欺負自己的小妾,董賊給自己的一個愛妾專門建造的。他第一次進入這所宅院時,經過柳條蔓蔓的長廊,旁人恭維打趣他這裡唯獨少了一個女主人,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天水的瓦房裡,一身白衣的明玉站在屋檐下的模樣。
倘若她換上了華麗的衣裳,爲他梳起了婦人的髮髻,冠以陸夫人之名,行走在這迤邐的長廊上,該是多麼動人的風景!
又過去了幾日,陸灝那邊仍舊毫無動靜。七夕過後,店鋪裡的存貨消耗了大半,徐夫人忙着進貨打點鋪子。一時間也沒有過多的關注。實際上她也想明白了,倘若陸灝心誠,早就來請媒人提親了,如今這麼不上不下的吊着,連個準信兒也沒有,她心裡也對陸灝不抱什麼希望了,只等到了八月,陸灝再沒消息,她就讓徐長謙和徐明燁上門把禮物還了。只當沒陸灝求親這回事。
然而徐夫人坐的住。徐家人可就沉不住氣了。徐老太太忙東忙西的要給明玉準備嫁妝,翻了幾天的家底。想找一些看上去貴重實際上不怎麼值錢的東西來給明玉撐門面,忙來忙去,突然一拍大腿發現,人家陸灝壓根還沒派媒人上門呢!這轉眼都要一個月過去了,一點動靜也沒有。
徐老太太左思右想坐不住了,連忙叫徐明蕊扶了她去大房院子裡。徐明蕊一個未嫁姑娘不適合聽這樣的話題,徐老太太便叫她在院子裡等着,自己單獨進屋和徐夫人談。
待坐下,徐老太太劈頭就問道:“老大家的,那陸大人請媒人提親了嗎?”
徐夫人皺了皺眉頭,搖了搖頭。
徐老太太急了,搓着有些枯黃的手,說道:“這怎麼回事?好好的,到現在也不來提親,轉眼都快一個月了……是不是陸大人太忙,把這事給忘了?這樣吧,明日讓老大和老二去陸大人府上坐坐?”
“我怎麼知道陸大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徐夫人不鹹不淡的說道,還忘了?娶媳婦這事都能忘了?她極討厭徐老太太這副做派,在陸灝面前卑躬屈膝的,恨不得讓明玉跪着嫁進陸家纔好。
徐老太太看徐夫人的態度,恨的牙癢癢,忍着怒氣說道:“別不當回事,這事還是要儘早定下來的好。我是爲了明玉好纔來和你說的,要不然我費這心幹什麼,吃力還不討好。”
徐夫人可有可無的點了下頭,“母親說的對。只不過姻親這事,向來只有男方求親的,哪有女方上杆子求男方點頭的?還是再等等吧,若是陸大人沒這個意思,咱們也只能當沒這回事。”
“什麼沒這個意思?”徐老太太又驚又怒,用力的跺了下手裡的柺杖,“話哪能亂說?我耳朵沒聾眼睛沒瞎,陸大人說的話我都記得清楚!”
徐夫人原本是心平氣和的對徐老太太講話的,說的也都是她心裡真實的想法,哪知會引起徐老太太這麼大的反應,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要不是徐老太太年紀大了身體不行了,只怕會一跳三丈高。
看着激動的直喘氣的徐老太太,徐夫人半晌無語,要是她再說些譬如“陸灝指望不上,給明玉另尋親事”之類的,只怕徐老太太會當場背過氣去。
“我知道了,等兩天我就讓長謙去探探口風,給咱們個準信。”徐夫人從善如流,至於等兩天是多少天以後,那就不得而知了。
見徐夫人被自己“訓斥”的上了道,徐老太太才舒了口氣,撫了撫喘的有些急的胸膛,慢悠悠的跟徐夫人說起了給明玉準備嫁妝的事情。她倒沒有好心到大包大攬的去準備明玉的嫁妝,而是巧妙的說自己和胡氏李氏給明玉添妝,還說的一副爲了明玉大出血的模樣,徐夫人耐着性子應付着,只等徐老太說累了自己走人。
外面的徐明蕊正坐着無聊之際,碰上了剛從鋪子裡回家來的明玉。明玉有些詫異徐明蕊在這裡,想起之前的這姑娘的種種小心眼,明玉只淡淡的叫了聲,“大姐姐來了。”捧着手裡的一厚摞賬冊,就要往徐夫人的屋裡去。
“哎,等下。”徐明蕊叫道,朝明玉招了招手,小聲說道:“別去,祖母在和大伯母商量事情。”
明玉望了眼緊閉的房門,心裡約莫也猜到了是什麼事,能勞煩徐老太太親自上門的,除了自己的親事,恐怕沒別的事了。朝徐明蕊點了點頭,明玉便要轉身去自己的屋裡。
徐明蕊沒想到明玉一句話都不願意搭理她,旁邊自己的丫鬟和梨香都在看着,她面上掛不住,小聲叫道:“明玉,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然而明玉站着不動,情急之下,她先邁腳過去了。
等離明玉一步遠的地方,徐明蕊停了下來,一臉的神神秘秘,好似自己掌握了機密情報似的,笑道:“你就不想知道,祖母來找大伯母商量什麼?”
但凡女孩兒家說起自己的婚事,幸福中帶着緊張和羞澀,雖然面上一個比一個裝的還漠不關心,但心裡的急切和期盼,是騙不了人的,能多知道點內情肯定不能錯過機會。徐明蕊就不信,明玉好不容易嫁第二次,嫁的還是個優質到極品的男人,她能不緊張不期盼。
“長輩們商量事情,哪裡是我們能知道的。”明玉笑道。
徐明蕊白了明玉一眼,嗤道:“你就裝吧!我問你,上次陸大人來要跟你提親,怎麼到現在還沒動靜啊?”
明玉盯着徐明蕊,反問道:“誰告訴你陸大人來我家提親的?別胡亂說話,我們家人可從沒這麼說過。”
徐明蕊神色一滯,要脫口而出的話就噎在了肚子裡,仔細想想,大房的人好像從來沒有直接說過陸灝來他們這裡提親了,然而明玉這樣冷冷的,隱約帶着鄙視的態度讓她頗爲不快,長久以來,因爲明玉而積累起來的怒氣一點點的被重新點燃了,從大房剛回京城就分了他們家的家產,到因爲陸灝,明玉成了徐家第一重要的女孩,她被一向疼愛她的父母,祖母忽視。見了她就數落她,要她好好討好着明玉,期待着將來明玉能提攜她一把,讓她做陸灝的姨娘。
徐明蕊接受不了,她心高氣傲慣了,在明玉到來之前,整個徐家都是以她最嬌貴的,如今要她對明玉巴結討好,爲的就是能將來給明玉磕頭奉茶?
冷笑了一聲,徐明蕊揚着下巴,陰陽怪氣的說道:“妹妹,別總是裝的這麼正經,誰不知道你那點事?姐姐就是羨慕你運氣好,秦郡王后腳剛走,陸大人前腳就進了門!像姐姐這種天天在家裡不出去的,哪裡有你這種好運氣呢,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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