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玉看來,自己的公公司馬慶是個相當不錯的好人,他脾氣溫和性子敦厚,府裡上上下下都稱讚老爺寬厚仁慈,從未見他疾言厲色,也沒見他打罵過下人。
這樣的人心腸軟,可心腸軟的人有個缺點,那就是耳根子也容易軟。太太苗氏在府裡又是一副唯我獨尊的做派,若是她不願意,對老太太的話也是陽奉陰違,老太太氣在頭上,也奈何她不得。
就像上次,明玉眼巴巴的等來了老太太爲她出頭,要攆走珠香,可太太覺得傷自己的臉面,硬只是把珠香關了兩個月的禁閉,又罰了明玉一通。
司馬慶心腸軟脾氣好,不和苗氏一般見識,苗氏便霸氣十足的活了這麼多年,夫妻兩個只要不涉及原則性的問題,比如問候對方老母什麼的……一般都是司馬慶讓步。
明玉閒來無事,琢磨了很久,覺得司馬慶在婚姻生活中包二奶,並不是司馬慶對女人有多麼的熱心,自己公公看起來也不是這麼急色的人,要不然侯府裡也不會只有苗氏和文姨娘兩個。
只是因爲苗氏欠缺了點女人的溫柔如水,既然在家裡找不着,那隻能到外面享受了。瞞着上上下下所有人,司馬慶隔三差五的去外室那裡享受一把“偷情”的快感,體驗下女人的溫柔,作爲一個侯爺,也挺憋屈的。
聽那個姓俞的外室,已經存在了十幾年,現如今也有三十出頭了,比不得年輕時貌美如花,司馬慶依然把她放到了心尖尖上,甚至爲了她不惜和正房太太槓上。這是一定是真愛啊!明玉搖頭晃腦的感慨。
主子們鬧的天崩地裂,互不讓步,下人們個個人心惶惶,而明玉則是帶點壞心眼的翹首以盼,期待着出現一個能夠幫自己達成願望的結果。
梨香每次去廚房舀飯回來,都能給明玉帶回來最新的八卦消息,等明玉吃完飯,作爲飯後甜點,給明玉講的不亦樂乎。
“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明玉好奇的問道,八卦誰不愛聽,可也得有靠譜的來源。
梨香十分不好意思的道:“廚房裡有個姐姐,和我話特別投緣,我從她那裡聽到的。”又感激的道:“剛開始去舀飯,那些婆子媳婦盡挑些涼的,不太好的給我,我生氣也沒辦法,只有那個姐姐,一直對我特別好,盛飯的時候也給我揀好的盛。這些事,都是那個姐姐告訴我的。”
明玉想起了最近飯菜質量比之前好了不少,大約就是梨香這位“姐姐”的功勞。如今不少受人照顧,有空叫人家過來坐坐,見多了司馬府裡迎高踩低,見她不受太太待見就可着勁捧羅綾秀,拉明玉的臉面,明裡暗裡的短怡清院的東西,突然來一個對她還不錯的,明玉立刻被感動了。
感動之餘明玉還留着一絲警惕,對她們好是好事,可沒來由的好就值得親眼去看看這個人了,畢竟,傻子都知道,將來執掌安西侯府的,是羅綾秀,討好明玉得不到什麼好處。
下午的時候,梨香領了一個媳婦過來,瓜子臉杏核眼,腦後梳着一個簡單的圓髻,乾淨的藍布衣裙,顯然是換過衣服纔過來的。
明玉打量了那女子幾眼,心中暗暗驚訝,這麼眉清目秀的女子居然被派到廚房那種油煙氣重的髒亂地方,真是……可惜了。
女子先給明玉恭敬的磕頭行了禮,跪在地上道:“奴婢是劉才家的,給二奶奶請安。”聲音溫和,態度謙恭,行禮的動作行雲流水,不像是粗使婆子。
明玉微笑着點點頭,道:“起身,不用氣,坐下話吧。”
劉才家的哪裡敢真在明玉跟前大喇喇的坐下,只欠了身子,側面朝向明玉,低着頭半坐在凳子上,聽明玉話。
“我們初來乍到侯府,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聽你這些日子十分照顧梨香,多謝你了!”明玉笑眯眯的道。
劉才家的看明玉小小的個子,面容嬌憨可愛,話卻很穩重,笑了笑,恭謙的道:“二奶奶氣了,實在折殺奴婢,都是奴婢該做的分內事,奴婢也是瞧着梨香妹子投緣。二奶奶不妨叫奴婢碧璽,這是奴婢的名字。”
“碧璽……”明玉細細品味着,“真是個好名字!”
碧璽似是回憶起了愉快的往事,微微笑了起來,“這個名字是之前奴婢伺候大少爺的時候,大少爺給起的名。”
“你還伺候過大少爺?”明玉好奇的問道。
碧璽笑道:“是的。奴婢從小就在大少爺跟前伺候着,後來大少爺娶了親,身邊不缺人伺候了,奴婢就被派到廚房幫忙了,去年的時候,大少奶奶給奴婢指給了我家漢子。”
明玉黑亮的眼睛彎了起來,既然碧璽是從小就在大少爺跟前伺候的,那按品級來,基本是和映蓉是一個等級的大丫鬟,看映蓉對她這個主母不陰不陽的態度,就知道少爺身邊的大丫鬟地位是多麼超然了。
而司馬熙的大丫鬟,不但沒能成爲司馬熙的姨娘,而且被踢到了全是粗使婆子的廚房,乾的活又髒又累,還配了小廝,看她的穿着打扮,應是過的一般,比不上府裡體面點的媳婦婆子。
只是碧璽話和和氣氣,不徐不疾,不卑不亢,談起自己的過往也是心平氣和,面帶微笑,瞧不出丁點大起大落後的不滿。
可惜了,明玉心中再次嘆道。看看大嫂嫂那雷霆手段,相公的大丫鬟老實謙和成這樣,都被踢到廚房做粗使婆子了,再看看映蓉那囂張的嘴臉,只差沒明擺的跟明玉要求提她做姨娘了,明玉十分惆悵,她要是有羅綾秀一半戰鬥力,那至於叫個大丫鬟欺負。
不過,明玉轉念想了想,從丫鬟的素質倒是可以看得出主子是個什麼樣的,寶二爺霸道紈絝,丫鬟也跟着有樣學樣,眼睛長在頭頂上。碧璽是個和氣溫順的性子,想必那個未曾謀面的大哥也該是個好性子的。
更何況,只要一提起大少爺,老太太的臉上笑容就沒斷過,誇起他來總是他自小聰慧勤奮,書讀的好,去了京城就被選爲太子伴讀了,還總是被太傅誇獎。優秀的簡直就是傳中別人家的孩子啊,明玉感慨,同時也有些不解,大哥如此的優秀上進,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怎麼就帶出了寶二爺這樣的小弟呢。
了幾句話,明玉也瞧不出碧璽有什麼鬼心思來,態度謙和誠懇,應該確實是和梨香話投緣纔多加照顧的。明玉讓梨香舀來了一支綴了兩顆珠子的銀釵,對碧璽笑道:“我這裡沒什麼好東西,這根釵子是我從孃家帶來的,是江南那邊的時興樣式,給你戴吧。”
碧璽倒沒有假模假樣的推辭,給明玉磕了頭謝過了,就大大方方的接了下來。
碧璽走了之後,梨香感嘆道:“沒想到碧璽姐姐之前居然是伺候大少爺的,怪不得我瞧她跟廚房裡的其他人不一樣,話行事都不落俗套。”
鄒嬤嬤搖搖頭,“也是個可憐人,大少爺一走,沒人給她撐腰,就被大少奶奶作踐了。”
明玉想來想去,覺得碧璽女士未必對羅綾秀沒有怨言,在少爺跟前的大丫鬟,吃穿用度和小姐無異,即便是伺候人,也只是做些簡單輕鬆的活計,根本就是按着姨娘的標準培養的,日子過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打成了粗使婆子,一夕之間從天堂落到了地獄,擱誰心裡服氣?
也許碧璽小媳婦心中覺得,自己和她都是受羅綾秀欺負的,同病相憐,纔對自己和梨香照顧多一些的。
下午的時候明玉閒來無事,收拾了自己從江南帶來的東西,翻箱子的時候梨香找出來一根竹笛,驚喜的道:“二奶奶,您的竹笛我們還帶來了!”
明玉笑的心裡發虛,接過了竹笛,摩挲了半天,梨香又笑道:“二奶奶不是總覺得沒事做嗎,要不吹吹笛子解解悶?”
“這個……”明玉摸了摸鼻子,“等以後得了空再吹吧,時間長了,我都忘記怎麼吹笛子的了。”
她會彈鋼琴,會吹口琴,就是不會吹笛子,可看梨香這架勢,真正的明玉可是會吹笛子的。忘了,總不能忘的一乾二淨吧。
看明玉興趣缺缺,梨香也不勉強,把笛子重新收進了箱子裡,整理起了明玉夏日的衣服,馬上就入夏了,明玉總不能再穿着春日裡的小夾襖和罩衫了。
司馬侯府上上下下在一片低迷的氣氛中過了幾日,苗氏寫給孃家告狀,要求撐腰的信也到了京城,引起了多大的震動明玉不知道,等她知道的時候,府裡的人都已經被通知過一遍了,明玉驚訝了,苗氏這封信把離家一年未歸的大少爺吳應熊,哦不,是司馬熙,驚的從京城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