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熙要走碧璽一家費了多大的勁,明玉並不知道,但想來也逃不過和苗氏羅氏一頓爭吵。那兩個人霸道慣了,向來唯我獨尊,高高在上,自己怎麼喜歡就怎麼來,是不懂得什麼叫尊重人,爲人着想的。
第二天一大早,司馬宏就來找明玉,大哥要走,全家人要去送送大哥。明玉睜着惺忪的睡眼到了侯府門口,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第一次見到碧璽的丈夫劉才,四十上下年紀,弓腰駝背,長着一張黝黑的馬臉,把他們的行李包袱往馬車上裝,然後和碧璽一同跪在地上給主子們磕頭道別。
梨香察覺到明玉的視線停留在劉才身上,附耳道:“碧璽姐姐的男人原來是馬房餵馬的,人長的醜,家裡又窮,快四十的人了沒成個家,大奶奶就把碧璽指給他了。”
一邊是十**歲秀麗白淨的小媳婦,一邊是四十上下的邋遢老男人,怎麼看怎麼不配。司馬熙成親第二日就離家,羅綾秀揣了一肚子氣撒到了司馬熙丫鬟身上,若碧璽是個性子烈想不開的,跳井了也有可能,熬不到司馬熙回家了。明玉看着碧璽心中十分不忍,不自覺的就看向了身後的梨香,倘若她也不聽話…….
羅綾秀站在苗氏身旁,神色十分憔悴,苗氏板着臉囑咐司馬熙一路小心。
明玉壞心眼的琢磨昨晚上司馬熙有沒有“睡了”羅綾秀,若是一般夫妻,面臨分別,還不得“你儂我儂”一整宿,然而看羅綾秀雙眼紅腫,強打起精神,濃妝也遮不住她臉上的憔悴,形容暗淡,整個人都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看來應該是沒有被“臨幸”。
活該!明玉看在眼裡,面容肅穆,心裡不知道有多開心!
吃着碗裡瞧着鍋裡,非得騎到別人頭上纔算高興,昨天還歹毒的告明玉一記歪狀,真是報應!
唸叨完兒子,苗氏就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碧璽夫婦,臉拉的就更長了,居高臨下的道:“伺候大爺是大事,你們到了京城,一舉一動代表的都是我們侯府的臉面,莫要做出什麼見不得人上不得檯面的事,丟了侯府臉面事小,給大爺臉上……”
司馬熙打斷了苗氏的數落,“母親,時間不早了,該上路了。”
苗氏飽含怒氣的瞪了司馬熙一眼,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訓斥兒子給他難堪,只從鼻孔裡“嗯”了一聲。
司馬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給侯府三位長輩磕了頭,老太太抹着眼淚,拉着司馬熙的手不出話來,侯爺司馬慶看着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優秀大兒子感慨萬千,最終只叮囑道:“一個人在京城多加保重,得空了就去你外祖家坐坐。”
司馬熙一一應下,轉到了寶二爺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不在家,家中長輩靠二弟盡孝了,如今二弟已經成親,以後要和弟妹好好過日子。”
寶二爺這會上成熟穩重了不少,笑着道:“大哥放心。”
一直到司馬熙坐上馬車消失在衆人視線中,羅綾秀捂着帕子哭了起來,他都沒有再回頭看過衆人一眼。
送走了大少爺,老太太傷心難過,精神有些不濟,免了女眷們的請安,讓各院主子各自回去了。
梨香拉着明玉的手往怡清院走,寶二爺帶着白毫腆着臉跟在後面,昨天因爲他讓小丫頭受了委屈,寶二爺心中愧疚感頗重。
“二爺有事?”明玉回頭問道,漂亮的大眼睛泛着防備。
“沒事。”寶二爺擡頭望天,突然想到了一個好理由,“你兔子養的怎麼樣了?我去看看。”
還提那跟我八字犯衝的兔子!明玉心中一陣氣短。
到了怡清院,明玉扔下寶二爺和梨香進了房間,就看到鄒嬤嬤坐在椅子上敲着頭,眉頭緊皺,十分痛苦的樣子。
“嬤嬤,你怎麼了?”明玉急忙問道。
鄒嬤嬤嘆道:“人老了,頭老是疼。”
“請個大夫吧。”明玉關切的道。
鄒嬤嬤笑着搖了搖頭,“左右不過是疼一陣子,哪有那麼金貴的!”還是不給二奶奶添麻煩了。
明玉咬了下脣,突然笑嘻嘻的拉着鄒嬤嬤躺到了榻上,笑道:“我會治頭痛,讓我試試。”明玉伸手給鄒嬤嬤按起了頭皮,之前爸爸工作累的時候,她也給爸爸按過的,每次按過之後,爸爸就睡的很安穩。
站在門口眼巴巴瞧着的寶二爺分外的眼紅,大咧咧的進來坐到了椅子上,十分無恥的道:“我也頭痛,你給我治治。”
明玉瞧了寶二爺一眼,端坐在椅子上,一副無賴的架勢,深吸
了口氣,明玉極不情願的邁步過去,伸手按了起來。
小姑娘的手指軟軟的暖暖的,在寶二爺頭上臉上來回按摩,十分的貼心舒坦,寶二爺心中那叫一個美。沒一會,明玉就停了下來,正在享受中的寶二爺不高興了,睜眼問道:“怎麼不按啦?”
明玉沒好氣,“手痠了!”
映蓉回到寶二爺的院子後並沒有待多久,就出來了,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讓丫鬟通報找來了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趙媽媽。
好半天,趙媽媽才從院子裡出來,拉着映蓉到了僻靜地方,道:“老太太剛纔睡下,有什麼事非得這會上?”
映蓉撲通一聲重重的跪在了青石板上,含淚扯着趙媽媽的裙角,道:“乾孃,女兒求求你,女兒實在是擔心害怕,你給女兒做個主吧!”
趙媽媽嚇壞了,左右看了一眼,罵道:“你這是做什麼?叫人看見指不定怎麼傳!起來話,你擔心害怕什麼?”
映蓉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眼神裡滿是驚恐,跪在地上不肯起來,搖頭道:“乾孃,我今天看到碧璽和她男人了!碧璽姐姐之前伺候大爺的時候,多風光多有臉面的人,不還是被大奶奶配了劉才那樣的腌臢貨,萬一……我……我……”映蓉泣不成聲,實在是怕極了。
原來是怕這事,趙媽媽鬆了口氣,柔聲道:“莫怕,我瞧着二奶奶年紀小,心思單純,不會……”趙媽媽想不會像大奶奶下手那麼狠的,想想又覺得不合適,又道:“再了,二爺還在這裡,你伺候他這麼多年,二爺是個念舊情的,不會委屈了你的。”
映蓉咬着脣道:“乾孃你不知道,二奶奶纔不是個心思單純的,那小……她早就瞧我不順眼了,遲早要動手收拾我,這段時間明裡暗裡給我沒臉,罵起我來一點情面都不給,二爺如今……”映蓉想二爺如今心思都在二奶奶身上,又咽了下去,接着道:“二爺是男子,他哪裡會管這些事?女兒實在沒法子了,沒路可走了,只能來求乾孃爲女兒做主了。”
趙媽媽看映蓉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嘆口氣,道:“你想讓乾孃怎麼給你做主?”
映蓉急忙道:“乾孃您求求老太太,把我指給二爺吧,我……我不想被主子隨便配個小廝,當一輩子奴才。”
趙媽媽面露難色,拉了映蓉起來,“你要我怎麼求老太太?那二奶奶是老太太親自出面聘下來的,太太給二爺提了三個姨娘,老太太已經很不高興了,她怎麼可能給二爺提姨娘去拉二奶奶的臉?”
映蓉聽到這話,帶了希冀的臉色又沉了下來,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趙媽媽又道:“我雖然在老太太跟前有三分薄面,那也是老太太賞下來的臉面,我們到底是奴才,做奴才的只能聽主子的吩咐,哪能逾矩了?惹主子厭惡了,別臉面體面,就是命都可能沒了。乾孃勸你好好做事,收起這些小心思,等過段時間,看看二奶奶二爺是個什麼意思,若是有提你做姨娘的意思,你就安心等着,若是沒有,乾孃就腆了老臉去求老太太,給你挑個能幹勤力的管事,將來也是個體面的管事娘子,兩個人過自己的小日子,好不好?”
映蓉低着頭,滿心愴然,她若是要做管事娘子,哪還用等到今日?以她的品貌,想娶她的管事多的是,可她憑什麼要去做管事娘子伺候人?配讓她伺候的人,只有二爺一個!
趙媽媽等了許久,也不見映蓉回話,想來是女兒心裡還沒想通,要飛上高枝,老太太隨時都可能醒過來,她也不好在外面耽擱太久,拍了拍映蓉的肩膀道:“你好好想想,想好了跟乾孃過來。”就先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映蓉低着頭,心情低落的往寶二爺的院子走,半路上碰到了從苗氏院子裡出來的大少奶奶,映蓉忙避到路邊行禮。
羅綾秀仔細瞧了瞧映蓉的臉色,笑道:“這不是映蓉姑娘麼,瞧這小臉皺的,讓表弟看到可不心疼死了,是誰欺負你了?”
映蓉低頭笑道:“瞧大奶奶的,沒人欺負映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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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綾秀點頭,“沒人欺負就好,我瞧着姑娘的品貌,擱整個侯府都是數一數二的。”又壓低了聲音湊近映蓉笑道:“姑娘年紀差不多了,映琴和映書都提了姨娘了,你和表弟的好事也快了吧?”
映蓉羞紅了臉,衝羅綾秀行了個禮,便低頭快步回了寶二爺的院子,然而屋裡空蕩蕩的,寶二爺還沒有回來,映蓉想起剛纔大奶奶對她的玩笑話,禁不住氣的抹起了眼淚,映琴和映書兩個二等丫鬟都提了姨娘,只有她還在大丫鬟這個不尷不尬的位置上,府裡的人上上下下都等着稱呼她一聲姨娘,可如今有二奶奶作梗,這事遙遙無期,想起來映蓉就是一陣委屈。
看着空空的房間,映蓉愈發惱恨起明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