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的僵持仍在繼續,明‘玉’以爲時間過去了很久,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那猙獰的漢子只遲疑了一下,隨即就看到了街角一隊人馬飛奔而來,領頭的人化成灰他都認得,就是那個滿臉煞氣的安西侯爺司馬宏!
那漢子不再猶豫,一個漢人娘們能有多大膽量,他立刻吼了一身向前撲去,準備伸手抓明‘玉’出來,只要有人質在手,他們不怕司馬宏。
明‘玉’也不再猶豫,她沒殺過人,可不代表她就要束手就擒。手一鬆,明‘玉’手中的弩箭飛一般的‘射’穿了那漢子的‘胸’膛,帶出了一股飛濺而出的血流。
司馬宏騎在馬上,看的清清楚楚,當看到那漢子舉刀衝進馬車的一瞬間,他怕的幾乎肝膽都要裂開了,手握大刀,眼眸中盡是濃烈的殺氣,倘若明‘玉’有個什麼閃失,他定要血洗了韃子的本部。
司馬宏已經趕到,前去搶人的韃子又未得手,本身突襲便已經失去了先機,隨着一聲唿哨,幾個韃子都扔下了手中的刀,轉身就隱入了‘混’‘亂’的人羣中,然而司馬宏卻已經看到了兩個韃子的臉,一路奔來毫不手軟的在人羣中手起刀落,鮮血濺了他一臉,煞氣凜然。
隨着兩顆人頭在人羣中滾落,人羣中爆發一陣駭然的尖叫。守在車旁邊的僕‘婦’們見司馬宏控制住了局面,短短一瞬間的功夫,幾個人像是在鬼‘門’關前打了一個轉,經歷了生死一般,劫後餘生般抱頭痛哭起來。
司馬宏牙關咬的緊緊的,下了馬一路狂奔到了馬車前,一腳踢開了堵在‘門’口的韃子屍首,映入他眼中的便是明‘玉’那張鮮活的面孔,正對他微笑。明‘玉’身後,是嚇的發抖卻毫髮無損的母親。
“好,還好,還好……”司馬宏跪在馬車‘門’口,咧開嘴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淚便流了出來,在他滿是血污的臉上衝出了兩道印記。
明‘玉’費力捧着肚子爬到了‘門’口,掏出帕子給司馬宏擦臉,大約是由於後怕,她的手還是抖的,探了幾下探不到司馬宏的臉,司馬宏一把抓住了明‘玉’的手,握着明‘玉’的手兩手‘交’疊,就着明‘玉’手中的帕子,給自己擦了臉。
白毫和林輝已經封鎖了道路兩端的出口,剩下的韃子細作鐵定就‘混’在人羣當中,然而事發當時正處於鬧市區,不少來來往往的行商,甚至有西域和遼東來的異族人,一時間很難判斷到底誰是韃子細作。
白毫想將人統統帶回去,單個審問,然而人羣卻哄噪了起來,不少人嚷嚷着當兵的要抓老百姓充韃子冒領軍功,一時間‘女’人和孩子的哭喊聲又響了起來。
司馬宏握了握明‘玉’的手,輕輕親了一下明‘玉’的額頭,“別怕。”他說道。看了看明‘玉’身後嚇的臉‘色’慘白的苗氏,司馬宏叮囑道:“你陪着母親坐馬車裡不要出來,我很快就處理完了。”
明‘玉’心裡一動,抓住了司馬宏轉身離去的手,小聲問道:“你們看不出來韃子和漢人有什麼分別?”
司馬宏笑了笑,低聲說道:“韃子細作都剃了鬍鬚,梳了頭,又說一口地道的西北話,光看外表,是看不出來區別的,而且,韃子的細作,也不一定都是韃子,不少,都是漢人投奔過去的……”
還有這回事,明‘玉’默然了,卻沒有鬆開拉住司馬宏的手,司馬宏以爲明‘玉’還在害怕,正要出聲安慰,就聽明‘玉’說道:“我來試試,說不定能幫你找出來一個細作的頭目。”
白毫已經將人粗略的篩了一遍,除去老弱病殘和‘婦’人小孩,剩下的也不過是二三十人的模樣,手抱着頭蹲在地上,被幾十個手持長槍的士兵指着蹲在了一起。
明‘玉’帶上了幃帽,在司馬宏的攙扶下走了過去,那二三十個人紛紛擡頭看了她一眼,大多數看了一眼便低下了頭,有一些則是默默移開了視線。
司馬宏吩咐將包圍圈留出一個縫隙,足夠放一個人進出,明‘玉’對圈子裡的人說道:“你們一個個的來,說“抓司馬宏的‘女’人!”讓我聽聽。”
她記得‘混’‘亂’中的那個有些低沉的聲音,倘若這個聲音再說話,她一定認得出來。
不少人躍躍‘欲’試,想要先來說,然而看其他人沒有動作,也只得暫且按捺住,靜觀其變。
“不肯說?”司馬宏聲音極冷,“那就挨個來。”說着,就要從離他最近的一個人開始,並高高舉起了手,林輝在一旁已經持刀擺好了架勢,只等夫人說一聲“就是他”,侯爺手一落,他就落刀砍下那人的腦袋。
這個時候,一直蹲在人羣中央的一個年輕男子呵呵笑了起來,手也從腦‘門’上放了下來,青布短襦,下身‘褲’裳,濃眉大眼,如同大部分時下農民的打扮一樣,看向司馬宏的眼神卻是不屑,冷哼道:“沒想到,司馬宏你這個‘奸’賊還有這麼聰明的夫人……”
話音未落,司馬宏就撈起旁邊士兵身上掛的銅水壺砸了過去,正中那年輕男子的腦袋,嘭的一聲巨響,男子應聲倒地。
嘎……明‘玉’只覺得面前三隻烏鴉飛過。這人剛大方站出來承認的時候,她還是覺得這人頗有幾分反派老大的氣概的,即便是敗了也敗的有些風度,沒想到最後是被一隻銅水壺KO了,實在是……
“你他孃的纔是‘奸’賊!”司馬宏扭曲着臉罵道。
白毫更是一臉的苦‘逼’,“爺,你要是把他砸死了我們還怎麼從他嘴裡審出來剩下的人啊?”司馬宏冷哼一聲,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一般,“把人都帶回去,一個一個的查!”
司馬宏扶着明‘玉’重新上了馬車,又將自己的馬拴到了馬車上,一路護送着母親妻子回家。苗氏臉‘色’慘白慘白的,見明‘玉’進了馬車,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慌忙扶着明‘玉’坐下了,拉着明‘玉’的手連聲問道:“你怎麼樣了?受傷了沒有?孩子怎麼樣?”
明‘玉’笑了笑,“我沒事。”又低頭看了看肚子,‘摸’了‘摸’,笑道:“孩子應該也‘挺’好的。”
苗氏長長出了一口氣,一手拍了拍‘胸’脯,另一隻手卻沒放開明‘玉’,拉着明‘玉’絮絮叨叨的說道:“剛纔真是嚇死我了,這光天白日的,他們居然也敢上來行兇傷人!”
“估計是兩撥人。”明‘玉’分析道,“一撥人守在家‘門’口,看到我們出來了,伺機動手,另一撥人發現相公立刻追了上來,他們恐怕也不願意選在鬧市人多的地方動手,只是再拖下去相公就和我們匯合了,他們再沒機會了。”
苗氏點點頭,態度既是恭敬又是討好,“是你叫來的寶哥兒?”
明‘玉’笑着點了點頭,“母親莫要怪媳‘婦’兒擅做主張。”
“怎麼會?怎麼會!”苗氏連忙說道,剛那韃子漢子掀開車簾的一剎那,白‘花’‘花’的刀片在陽光下泛着寒光,她真的是嚇的魂都要飛了,是明‘玉’擋到了她跟前,還用弩箭‘射’殺了那個可怕的韃子,她沒想到一向柔弱的明‘玉’還有如此彪悍的一面,這對她的衝擊太大了。
“今天讓你受驚了。”苗氏摟着明‘玉’說道,“回去得好好歇幾天,將養將養身子。”
明‘玉’微微挑了挑眉,話說道這份上,苗氏應該算是變相的承認錯誤和道歉了吧,只是以苗氏的‘性’子,讓她說出“我錯了”這樣的話,怕是比登天還難,就像到了現在,對於羅綾秀的事情,她只認爲羅綾秀可恨,卻不認爲是她的錯。
回到府裡後,苗氏一改往日的態度,親力親爲的伺候明‘玉’上‘牀’歇息,又張羅着叫大夫過來給明‘玉’請脈。
明‘玉’想了想,還是說道:“母親今日也驚嚇到了,還是早些去歇着吧,我這邊有下人看着,不會有什麼事的,您放心好了。”
苗氏溫聲說道:“那怎麼行,你放心睡,我在一旁守着,這有什麼累的,都有下人跑‘腿’,我不過是動動嘴。”又摟了明‘玉’抱在懷裡,十分憐惜的拍着她的背,說道:“寶哥兒是個有眼光的,你是個好的,比誰都強。以前的事咱們都不說了,以後的日子好好過,只要我這個當婆婆的在一天,我就護着你一天,寶哥兒要是敢給你氣受,你就來跟我說,我去修理他!”
明‘玉’在苗氏看不到的地方笑了笑,其實吧,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受如此“殊榮”,居然有幸被冷‘豔’霸道的婆婆這麼親切的抱着,要是擱她剛穿過來那會兒,鐵定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多謝母親,母親還是歇息吧,這一天都是事,也累着了。”明‘玉’淡淡的笑道。只要苗氏以後不來給她添堵,她就謝天謝地拜菩薩了。
苗氏經歷了一上午的驚心動魄,也沒發現明‘玉’的敷衍,截了劉嫂子端來的‘雞’湯,一勺一勺的喂明‘玉’,笑道:“以後啊這個府裡還得靠你撐着,身體是第一位的,你親孃不在身邊,你就當我是你的親孃在照顧你,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心裡可別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