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羅綾秀帶着賬本和丫鬟去庫房查東西,好準備老太太的笀宴。這幾日看明玉和司馬蓮兩個小丫頭悠閒自在,自己卻忙的腳不沾地,羅綾秀心裡老大不痛快,脾氣也越來越壞。準備笀宴的事情多又繁瑣,苗氏一樁樁吩咐下來後,囑咐她:“若是忙不過來,叫明玉過來幫你。她也不小了,該讓她學着管事了,不然將來分了家,總不能還靠你我幫襯着。”
苗氏雖然這麼了,可羅綾秀是萬萬不樂意讓小丫頭過來分她的權的,她好不容易從苗氏手裡分來的掌家的權利,可不想再給明玉分了去。
若是明玉知道羅綾秀心中所想,鐵定翻個白眼,當她稀罕!侯府這麼大一家子,管起來哪是小事,就是讓她管,她還不樂意管呢。
等到快中午的時候,羅綾秀才帶着丫鬟從庫房出來,拐了個彎走不遠就到了怡清院門口的那條道上,只是一晃眼的功夫,羅綾秀就看到寶二爺帶着白毫走進了怡清院,寶二爺天青色的綢緞袍子的下襬,在院子門口一閃,便不見了。
羅綾秀還以爲自己在庫房忙了一上午,累的眼花了,表弟不是厭惡了那小丫頭麼,怎麼還會去怡清院?
倒是羅綾秀身後的紅喜叫了起來,“誒?那不是二爺嗎?”
羅綾秀心中不安煩躁,回頭去瞪了紅喜一眼,罵道:“嚷嚷什麼?唯恐整個侯府不知道你嗓門大啊!”
紅喜壓根沒想到一句話惹的羅綾秀髮了這麼大的火氣,訕訕然低下了頭,囁嚅道:“奴婢知錯了。”
羅綾秀也懶得和她計較,心思早就飛到了怡清院那裡,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安。表弟好好的,去那小丫頭那裡幹什麼?莫不是又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我去二奶奶那裡坐一會,你們在門口等着便是。”羅綾秀隨口吩咐,撇下了紅喜紅線兩個人,快步往怡清院走了過去。
紅喜紅線連忙跟上。她們兩個算是怕了敢舀刀架自己脖子上的二奶奶。知道二奶奶厭惡她們,也不敢踏進怡清院。遠遠的站在院門口候着。
寶二爺剛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了譚嬤嬤躺在院子裡曬着太陽睡大覺,呼嚕打的震天響。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老婆子一向仗着自己是太太跟前的人,不好好幹事,如今是愈發的過分了,大白天的躺在院子裡睡大覺。眼裡還有沒有主子?
梨香正在一旁燒水,冷不防看到二爺就這麼大咧咧的進來了。連忙大聲道:“奴婢給二爺請安。”
睡的正好的譚嬤嬤被驚醒了,睜眼一瞧二爺面色不善的盯着她,立刻嚇的從躺椅上滾了下來,抹了把嘴角的哈喇子,心驚膽戰的給二爺請安。
屋裡聽到聲音的司馬蓮和明玉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司馬蓮瞧見了寶二爺,心裡微微詫異了下,笑道:“二哥哥怎麼來了?”
看到司馬蓮身後,明玉穿着杏黃色的衫子,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寶二爺臉色瞬間好轉了許多,道:“你也太縱容這些下人了,大白天的就敢在院子裡睡大覺躲懶,眼裡還有沒有主子?”
譚嬤嬤跪在躺椅旁,臉上脖子上全是冷汗,她一向仗着自己是太太跟前的老人,面子不同於尋常僕婦,而明玉又是脾氣溫和安靜好伺候,漸漸的就有些怠慢了,這小霸王寶二爺可不是好糊弄的,惹他不高興,一狀告到太太那裡,自己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聽寶二爺開了口,司馬蓮趕忙道:“我就二嫂嫂脾氣也太好了點,都被這些個刁鑽婆子欺負到頭上了!仗着自己伺候過太太,就以爲高人一等,敢輕視主子了。”
譚嬤嬤跪在地上,冷汗滴到了院子裡的青石板上,聽了司馬蓮的話,心裡又恨又怕。
明玉笑道:“你們倆還真是,哪裡來的那麼大火氣?譚嬤嬤年紀大了,又忙了一上午,還不許人家打盹犯個困了?再了,我要是有什麼事,還不是一叫她就起來了?”
聽小姑娘話語氣輕鬆,寶二爺自然願意遂了明玉的心思,也不再去追究譚嬤嬤的事了,司馬蓮則是撇了撇嘴,暗罵明玉,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這麼好的踢掉譚嬤嬤的機會,二哥哥又願意爲明玉出頭,她又在一旁幫着道,明玉還是不敢處罰了譚嬤嬤,還不是怕太太?真是沒出息,俞姨娘的對,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自己不成器,受欺負能怪的了誰?
明玉自然瞧見了司馬蓮的小動作,垂下眼睛笑了笑,司馬蓮到底是年幼,想法太簡單了,就算是寶二爺肯爲自己出面,攆走了譚嬤嬤,難道這事就算完了?苗氏勢必會再派一個人過來的,若是魏嬤嬤那種人精,明玉可不是對手。
譚嬤嬤雖然人蠢了點,可明玉就喜歡她這點啊,換個聰明的魏嬤嬤過來監視怡清院,不是明玉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麼!
直到寶二爺進了屋,譚嬤嬤才鬆了口氣,臉色慘白慘白的,站都站不起來,汗水已經溼透了她的內衫。梨香扶着她從地上站了起來,譚嬤嬤感激的看了眼梨香,由梨香扶着自己走到西廂房歇着,剛纔真是把她嚇的夠嗆,還好二奶奶護住了她。
梨香看譚嬤嬤驚嚇過度的樣子,有些不忍,這個婆子不是什麼好人,但到底也沒幹過什麼壞事,扶着譚嬤嬤坐下後,就出去給譚嬤嬤打水,讓她好好洗洗。
隔着廂房的窗戶,譚嬤嬤看向了主屋,想起這段時間裡的所作所爲,不由得羞愧萬分,“二奶奶是個好人啊!”譚嬤嬤喃喃道,今天要不是二奶奶三言兩語護住了她,照二爺的脾氣,自己一家都會被髮落了,幾十年來的體面榮耀都砸自己手裡了。
寶二爺進屋後,一眼就看到了擺放在書桌上的紅木架子,心裡不由得美滋滋的,對明玉和司馬蓮笑道:“你們剛纔幹什麼呢?”
司馬蓮搶先道:“我和二嫂嫂商量,給老太太送什麼笀禮好呢!二哥哥你準備送什麼?”
“老太太不是信佛麼,我前幾日請了師傅給老太太雕個和田玉的菩薩,等笀宴那天就能送過來了。”寶二爺道,他從小跟着苗氏耳濡目染,上流社會送禮的門道他浸淫已久,難不倒他。
司馬蓮不禁有些遺憾,她怎麼就沒想到送老太太白玉觀音像呢?老太太一準喜歡。
“那你們商量出來了嗎?要送什麼?”寶二爺興致勃勃的問道,雖然話是問兩個人,然而他卻是朝着明玉的。
見明玉只是笑眯眯的站在那裡,並不開口,司馬蓮只得道:“二嫂嫂她孃家那邊有種戲,很得老太太們的喜歡,我們想給老太太唱出戲聽聽。”
既然是明玉的提議,寶二爺自然舉雙手雙腳贊成,連忙笑道:“這主意好,比我那個白玉觀音好的多!”
“唉。”司馬蓮的臉色沉了下來,嘆氣道:“好有什麼用,還不知道太太同不同意呢。” wWW ⊕tt kan ⊕℃o
“什麼太太同不同意啊?”門外羅綾秀帶着笑意的聲音響了起來,屋裡的簾子也被人從外面掀開了,羅綾秀出現在了門口,笑意盈盈的看着屋裡的三個人,走了進來,道:“揹着我什麼呢?”
屋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司馬蓮沒想到羅綾秀會在外面聽了個正着,也不知道到底被她聽到了多少,聽她這口氣,倒像是自己在背地裡太太的壞話似的,一時間又驚又怕,心亂如麻,手指絞着帕子,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也沒什麼。”明玉開口了,臉上已經沒了笑意,“我們在商量給老太太的賀禮。”
即便是寶二爺,此刻也感覺到了在場的三個女人之間洶涌澎湃的暗潮,開口笑道:“大嫂怎麼來了?可真是稀啊!”
羅綾秀笑了笑,“怎麼?我就不能來看看明玉?”
“當然行了。”寶二爺笑道,“今個巧了,都來明玉這裡了。”
他和大小姐是巧了,可羅綾秀是瞅着寶二爺來了,她纔來的。
“表弟來做什麼的?”羅綾秀笑道,“這個時候也該吃中飯了。”
寶二爺笑了笑,轉身舀起了桌上的木架子,將上面的雨花石輕輕放到了桌子上,知道這石頭是小丫頭的寶貝,他不敢輕慢了,道:“剛被蓮姐兒一打岔,我差點忘了,上次沒來的及跟明玉,這木架子,可不能沾水,要是髒了,用乾布擦擦就行了,定期要上油保養的。”
司馬蓮這才注意到那個木架子,她看不出來東西好壞,只覺得雕工生動,朱漆塗的也十分細膩,是個漂亮架子罷了。
“有這麼多講究?真是麻煩。”明玉笑道,“不過是個木架子,還勞煩二爺親自跑一趟。”
寶二爺連忙道:“不麻煩,你若是覺得麻煩,我幫你弄就是了。”
羅綾秀壓下心頭的不快,看着明玉笑道:“明玉若是覺得麻煩,不如放我那裡好了,正好我那裡缺個好看的擺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