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提醒着秋依弦,也打斷了她的思緒。
窗外的人們忙碌着夾雜在那些老式的公共汽車中間,頗有一種風塵僕僕的復古風情。而此時付過錢的秋依弦走下車,也加入了他們。
看着面前來來回回的車,不知道自己要哪一輛車才能徹底抹去自己心中的傷痛。
拿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擠上車的旅客們,有的帶着回家的喜悅,有的,則是對旅程帶着希翼和期盼……
正好有一班車,從門口離開。轟鳴的車,吱呀的駛往未知的方向。
秋依弦站在一邊,想着,是不是也應該轉換一下心情?一個人在這樣的大城市,實在是太累了。
這樣想着,忽然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一看來電顯示,是許厲馬打來的。
這邊秋依弦接了電話:“喂?”
“囡囡,你在哪裡呢?”許厲馬的聲音有些焦急,很明顯,他是擔心秋依弦今天去公司,有可能會出事。
畢竟,她去公司,可能會遇到秦亦書。秋依弦對秦亦書有多深的感情,他這些天在她身邊,自然能感受到。
雖然,秋依弦和秦亦書分手了。而且這些天,她也沒有聯繫他。但是,他明顯的覺得,囡囡,變了。
隨着身體的一天天康復,她的精神,卻一點也沒恢復到過去的程度。
她經常坐在病牀上,一言不發的看着窗外。有時候長達幾個小時,一動不動。如果不是看到她的眼眸還會偶爾轉一轉,他甚至以爲,她已經化成一尊石雕。
她不說話,也不愛笑了,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力的人偶。仔細看的話,會覺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一點鮮活的神采都沒有。也許每天支撐起她活下去的意志,就是她的父母。她必須要活下去,不能就這麼離開,所以她纔會這樣吊着。
看到這樣的秋依弦,許厲馬心裡很難受。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在三年前,自己背叛她的時候,她應該也是這樣難過的。他還記得他們分手的那天,她把他叫到咖啡店裡。她的眼神就是這樣飄忽,她的步伐就是這樣虛浮,她的精神就是這樣的恍惚。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她當時的遊離,不僅僅的因爲他對她三年感情的背叛。還有……就是她的清白之身,已經糊里糊塗的交給了秦亦書——一個她以爲和她,只有一晚之緣的男人。
而昨天她出院,提出來今天要去公司辭職。許厲馬想陪她去,不過今天公司卻有事。——爲了秋依弦的病,他已經耽誤了太多的工作。再耽擱下去,公司沒準真把他開除。
“放心。我只是去遞交辭呈而已。”秋依弦當然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說實話,現在的許厲馬,對她真的很好。
不僅僅不計較她和秦亦書的過去,她曾經爲他流產,爲他重病住院。而這些天,他對她的照顧,也讓她感覺到欣慰和一絲不安。
她沒有什麼可以還給他的。他對她越好,她心裡越是不安。有時候,她在他的面前,表現出來一絲的推拒,許厲馬也感受到了。可是,他卻依然故我的對她很好,甚至於對於她那種比較生分的行爲,感到很不高興。
只是,她現在對他,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感情。也許是和秦亦書的糾纏,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也許是剛剛經歷過失戀沉重的打擊,讓她對於感情的事情,已經提不起興趣。也許……她還沒有忘記秦亦書。
就算是分手,就算是告別,就算是南轅北轍,老死不相往來。她還是沒有骨氣的發現,自己依然愛他。
有時候,錯過一時,就是錯過一世。無論他再怎麼努力,也找不回當年的感覺。
“囡囡,我在你們公司樓下,可是沒有看到你。”
許厲馬有點着急,畢竟秋依弦和秦亦書關係不錯。秋依弦出門的時間是有點久,他擔心,秦亦書隨便對她說一兩句好話,就把秋依弦,騙到手了。
他在樓下問秋依弦情況的時候,又聽說,秦亦書剛剛,突然回公司。這一聽許厲馬更是着急,生怕秋依弦和他繼續下去。
他頓時心急如焚,立即掏出手機來給她打電話問問情況。
“我在上城汽車站。”沈瀾曉淡淡的回答,她有點不太高興許厲馬的態度。
什麼意思?她沒有想到,許厲馬不僅僅只是打探她的行蹤,居然跑到了他們公司的樓下,親自去堵她!
他是什麼意思?他覺得,她還會和秦亦書死灰復燃是不是?
退一萬步講,就算她真的和秦亦書死灰復燃了,又怎麼樣?
她本來就有這個權利!她現在,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了!
秋依弦頓時覺得一陣煩躁,不過,在這個時候,她又不好意思對他發火。
畢竟,前一陣確實是許厲馬救了她。如果不是因爲許厲馬發現她發現的及時,也許,自己就已經死在荒郊野嶺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秋依弦是很感謝他的。如果沒有他,她或許早就死了,現在也不能站在這裡。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她以後就是他的所有物,他的從屬,他的女朋友。
……感情的事情就是很奇怪,就算過去愛的死去活來,可是一旦沒有那種感覺了,非要勉強兩個並不相愛的人在一起,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只是除了她這個人之外,怎麼樣她都可以。
“爲什麼你在那裡?”許厲馬似乎還在詢問着,他心裡忽然有點擔心——難道,囡囡,想要離開上城?
這樣怎麼行呢?他還指望着跟她在一起,許厲馬頓時有點急:“囡囡,你站着別動,我立即過來!”
“……。好。你過來吧,我等你。”秋依弦一邊答應着,一面在四面看了看。她看到了一家咖啡館,名字叫“斯曼爾”。於是,她說:“我在斯曼爾咖啡廳等你。”
“好!”許厲馬當機立斷掛掉了電話,立即跑出公司大樓,找了一輛出租車跳了上去。一路上風馳電掣,趕到了上城汽車站,果然看到了這附近有一家門臉是綠色的咖啡廳。他隨即付了錢,下了車。
推開門走進去,秋依弦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漫不經心的攪動着手裡的小銀勺。摩卡的奶油,浮在上面,被她攪動的已經完全融了進去。秋依弦一手托腮,目光有點散,正在看着窗外的景色。
恍惚間,許厲馬忽然有了一種錯覺……。眼前的景象,像極了三年前他們分手時的場景!當時是他忐忑不安的坐在咖啡館裡,想要求得她的原諒。而消失了一星期以上的秋依弦,好不容易纔約着和他見面,做最後的告別。
時光穿梭,三年的時光過去。許厲馬在咖啡店的門口,因爲他的經過,從門外帶進來的風,吹着她不遠處的風鈴。鈴聲清脆而悠遠,細碎的在空氣中嚶嚶作響。而那道清風,甚至還到了她身邊,將她的長髮浮起,髮梢凌亂在她面前。
一切,還像是過去一樣,可是,就算是許厲馬,也感覺出來,什麼東西,跟過去相比,不同了。
“囡囡。”他走了過去,跟她打招呼。
秋依弦擡起頭,那張依然有些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略帶疏離的微笑。
不知道爲何,看到這縷微笑,許厲馬臉色,有點點不太自然。
“坐啊。”她伸出細長的手指,指了指對面的空位。許厲馬走了過去,穿着制服的女服務員走了過來:“先生,要點些什麼?”
“我嗎?一杯拿鐵,謝謝。”
點完餐,他看着對面,秋依弦還在攪動着自己的杯子,略略低下的額頭,劉海擋住了他想要看到她瞳仁的視線。
秋依弦的眼瞳,是相當清澈的。他過去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從這雙眼睛裡,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倒影。看到這樣的秋依弦,身體因爲那一次的事故,有點單弱,可是,卻越發的楚楚可憐,越發的吸引人的眼球。
他轉過頭,看到外面有着一家三口。在和煦的陽光下,他看見那孩子的父親大約三十歲,母親也是一樣大的歲數。而他們之間,牽着一個三歲大的小男孩。身上穿着印着奧特曼圖案的小體恤,一蹦一跳的跟着父母走。母親像是有點小抱怨,因爲孩子跳的實在是太歡快了。可是即使是抱怨,她的臉上也掛着非常滿足的微笑。而小男孩的父親,則是在一邊沉默且溫和的走着。一家三口,從咖啡店門口經過,而後,又向遠方走去。
不知不覺間,許厲馬有點後悔。
他很後悔,當年爲什麼要做那樣的事情。讓秋依弦看到那樣殘忍的事情……
他爲自己的無知感到相當後悔。他是秋依弦的男朋友,而洛欣菀則是她大學時代的好朋友。這樣的兩個人,背叛了她,讓秋依弦整個人都完全崩潰了。
最讓他感到難受的是,就算是跟秋依弦分手,跟洛欣菀在一起。可是,不到半年,她還是跟別的男人走了!
只留下他,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過了這麼多年,再回頭看,他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做得太過分了些。平心而論,他對洛欣菀,只有那麼一時的衝動,根本就不算愛情。有時候午夜夢迴,想起來的人,還是秋依弦。
他時常也在想,如果當年不是因爲那件事,他恐怕早就跟秋依弦終成眷屬了。也許,也會像剛剛那一家子一樣,有一個可愛的寶寶,叫他們“爸爸媽媽”,一家人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可惜,一個可能有的美夢,一個可能存在的幸福家庭,就被他年少無知的給毀了!
再看看秋依弦,她溫和、沉靜,三年過去,依然還是如此的美麗。只是,她的臉上,多了幾分的淡然和疏離,已經不復曾經。
誒,往事如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