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朋友張日月。”徐懷舊給丁玎打開了後座右邊的門後,一邊從車頭繞到駕駛室,一邊調侃似的介紹着那位國字臉哥哥。
“張日月?”丁玎與李美亮異口同聲。
丁玎先讓李美亮上去了,當自己的腳剛擡到半空時,聽到這名字不由得呆了一下,覺得挺有意思的。
國字臉哥哥忙不迭的配合着交待並討好地說:“嗯,鄙人張日月,見過兩位美女。”
丁玎似乎看到張日月向徐懷舊遞眼色,他們賣的是什麼關子?剎那間怎麼有上了賊船的感覺?扭頭看李美亮,只見她紅撲撲略帶油光的臉折射着路燈的光輝,毫無畏懼之意,相反還一副樂呵呵地充滿期待的樣子。
丁玎頓時覺得自己被孤立了,困惑地看着把握住她們命運的兩坨男人,左看右看雖然有點猜不透但也不覺得像壞人,對了,徐懷舊說過他是公務員,那他的朋友挺斯文的樣子,應該就是他的同事,諒他們也壞不到哪裡去吧。
好吧,來則安之。丁玎默默安慰着自己,坐下來後偷偷地舒了口氣。
她突然明白過來,原來徐懷舊是因爲和張日月一起來,才叫她也帶個Partner來的,看似爲她着想,實質是爲了免去二男一女的尷尬啊,聰明的傢伙!
各就各位,車門關上後,把一切嘈雜都擋之門外,裡面徹徹底底的是四個人的世界。
徐懷舊轉動方向盤掉頭的時候,說想去一間比較清靜的酒吧,讓丁玎指路。
一向乖乖女的丁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來沒去過那些爸媽口中“不~三~不~四”的地方,這下倒是難爲她了。
李美亮比丁玎見多識廣,丁玎只好將目光拋向她求救,但李美亮彷彿沒看到般,跟張日月聊得正起勁,絲毫沒有解救姐妹的意思。
第一次坐在兩個陌生大男人的車裡,丁玎對徐懷舊的瞭解僅侷限於他是公務員,又一時不知道如何指路,此時此刻,正侷促着不知如何是好。
徐懷舊見她也指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就自作主張地慢行着,自力更生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逐漸瞭解到徐懷舊四川人,21歲自北師大畢業後就一直在廣州,已有十年。難怪他一口廣州話說得嘰裡呱啦,但在和張日月說普通話時卻一點京腔都沒有卻也不妨礙它的標準,或許京腔已經隨着學業的完成還給學校了吧。
四人聊天用的是廣州話,語言的暢通使得彼此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
要知道,語言是一門學問,對於一個完全不會講那種語言的人,能在思想定型後鍛煉出這個結果,不得不令人歎服。
最令丁玎感慨的是,徐懷舊讀大學時她才上學前班,他要等她讀完小學、初中及高中,甚至到她大二時他們才相遇,這段距離中卻是多少世事變遷,彼此的人生浸染過多少酸甜苦辣,沉澱過多少滄海桑田,流逝了多少韶華光陰啊。這一路又彷彿是冥冥中註定,似乎前方有個指引讓她追隨着一路跋涉而來。
而現實總有着它殘酷的一面,當她踏雪飛沙費盡千辛萬苦終於發現那閃光的雪蓮似乎就在前方唾手可得時,卻突然變成咫尺天涯。
方向盤在徐懷舊的手裡左搖右擺,繞着C市那幾條簡單的街道兜兜轉轉,車輪軋過,樹葉塵埃隨之捲起,最後卻連個燈紅酒綠的地方都沒看到,只好就近走進旁邊的甜品屋。
撐着都長不了半兩肉的丁玎從來都沒拒絕過甜品,於是她大方地朝服務小姐指了指MENU上那份叫“初戀情人”的冰淇淋,李美亮也跟着點了一艘“香蕉船”,兩個大男人只要了兩瓶“純生”。
四人分兩邊的對坐着,丁玎與李美亮坐在一邊,那哥們倆坐對面。這樣清幽浪漫的氛圍下,彩色的“初戀情人”及“香蕉船”相繼而上,畫龍點睛的藝術品與美女頗爲相得益彰。
如斯溫馨的場面絕對有理由讓不明就裡的人以爲這是兩對戀人,因爲徐懷舊此時和李美亮對調了位置,他坐到了丁玎身邊來,讓原坐丁玎身邊的李美亮挪到了張日月身邊去。
年齡和閱歷決定心性。在兩個大男人面前,丁玎和李美亮那小女孩的心性表露無遺,忘我地比着誰的冰淇淋好吃,還吃得津津有味。看那滿足的吃相,別的美味之於她們或許只是一種奢侈,複雜之於她們或許只是一份什錦冰淇淋而已。
“哈,一個蘋果一個梨。”在丁玎往嘴裡送了一個綠色櫻桃的時候,徐懷舊莫名其妙的迸出一句讓她摸不着頭腦的話。
“什麼蘋果梨?”不管丁玎怎麼嚼,櫻桃就只有櫻桃味。
“李美亮像蘋果你像梨,你們的膚色一紅一白,紅的蘋果般熟透了入口爽脆,白的水晶般晶瑩剔透入口清涼。”徐懷舊笑意頗深地迎着丁玎疑惑的目光解釋道,既像是在讚歎戀人也像是在唱神聖的讚美詩。
“哦?是嗎?”丁玎聞言低下了頭。
雖曾接受過讚美種種,但頭一回讓大男人這樣別有深意的讚美,她的臉倒由梨瞬間變成了蘋果,相信那兩個酒渦此刻絕對是一對旋轉得漂亮的小水渦。再一擡眼看向對面,李美亮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膚色果真如熟透了的蘋果。徐懷舊入目三分的觀察能力,真是不同凡響啊。
“那你喜歡吃蘋果還是梨?”丁玎差點衝口而出,不過最後還是生吞了回去。因爲看到徐懷舊遊移的目光,發覺他並不像電視裡那些男人那樣用色迷迷的目光盯着她看,這是他和那些男人的最大區別。
丁玎突然就有種失落,是自己的魅力不夠還是他的修養好?
後來才知道,這是因爲他第一次見網友,用他的話說是不好意思看人家,即使有色心也沒色膽。想他堂堂一個大男人還像初戀般羞澀地“怕”一個小女孩,丁玎就想笑。
對面坐着的張日月,正“色迷迷”的對着李美亮笑,和李美亮吃着一條船,真不愧是一條船上的人哪,那場面倒像小兩口在打情罵俏,不難看出,“一見鍾情”已經可以用在他們身上了,速度之快真叫人瞠目結舌。
張日月對丁玎帶來的Partner這麼滿意,或許今生都會懷念今晚陪徐懷舊走了這一趟,不管以後的故事會朝什麼方向發展,也不管這是不是逢場作戲,至少他在這一刻是愉悅的。
這邊的丁玎籠罩在徐懷舊成熟的氣息中,或許是因爲他們是“老相識”,不需要太多言語,彼此默默的坐着東一句西一句也相當的和諧。
徐懷舊主動握了丁玎的手,彷彿有一根導體,瞬間電流就接通了她全身任何一根經脈。他的手掌厚實溫暖,蘊含着那種大男人特有的沉穩力量,正是丁玎尋找已久的感覺,她的頭垂得很低,很想抽回卻又有種不捨。
丁玎和李美亮有意無意的吃着快融掉的冰淇淋,兩個大男人幹了一杯又一杯,他們兩瓶啤酒下肚像喝了一杯白開水那麼若無其事,但丁玎讀不透徐懷舊閃爍眼神裡流露出的不易察覺的內容,在偶爾安靜下來時,那種想要讀懂的慾望特別強烈。
徐懷舊說剛纔他們吃飯時已經喝過了白酒否則再來幾瓶也不當一回事。縱觀他的肚子丁玎並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記得曾看過書上說,酒量之於每個男人都是差不多的,喝多喝少取決於他的勇氣和膽量。
夜,深沉着卻閃亮着無數眼睛。在它胸懷裡的人們各自幹着自己的事,互不相干,又互相牽連。如丁玎和徐懷舊,由不相干到相遇,主宰它的是什麼?他們會發生怎樣的故事?
小屋的透明玻璃門把一切喧囂擋在了外面,汽車尾氣、燈火搖曳、人影憧憧彷彿都與裡面的四人無關。
兩個多小時的八目相對,氣氛很融洽愉快。丁玎也覺得不可思議,第一次和比自己大那麼多的男人這樣靜~坐着竟會越來越輕鬆鎮定,彷彿那是和老朋友吃一頓家常便飯,再自然不過。
走出甜品屋時,徐懷舊有意猶未盡之意,他扭轉頭對着身後的丁玎說:“蹦迪去,晚了就回我們開會的地方過夜,可以嗎?”
丁玎後來才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的成熟、體貼及尊重就已經開始召喚着她,爲她後來死心塌地的跟在他身邊埋下了定時炸彈,讓她一頭撞進去而不可自拔。
丁玎有點心動,或者說只能算是蠢蠢欲動,因爲對着這樣未知的大男人她還是有點猶豫。青春的心都是驛動又膽怯的,矛盾的心理讓她拿不定主意。她轉頭看了看李美亮。
李美亮說明天要6點早起去招聘會找兼職,所以她們最後的選擇是循規蹈矩地回學校。
徐懷舊沒有勉強,也沒有表現的任何不快或失落,發動車子送她們回學校。
車子駛過沿江路,跨過大橋,穿過夜色,直驅學校。
坐在次排徐懷舊正後面的丁玎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畢竟他們是第一次見面,對於她的拒絕他應該不會失望吧,她突然有點不安。
車子很快便停在離校門口幾十米處,丁玎和李美亮分別在兩側車門下了車,朝校門走去時,丁玎感覺到有道目光正灼灼的貼着自己的背影跟着前移,在她離車已三米時,徐懷舊突然叫住了她並招手示意她往回走。
“什麼時候去廣州就給我電話。”徐懷舊把手伸出車窗,很紳士的握住了丁玎的手並順勢把她的臉也拉湊近了自己,耳語般發出了邀請。
“好的。”丁玎愉快地把手放在那個會令她觸電的手掌上以爲禮貌地握一下,卻來不及躲閃就這樣被他拉到跟前。
其實這一刻她也料想不到他們還會不會有交集,也許就是萍水相逢而已。答應,只是一種禮貌。
但這一握,他彷彿早有預謀般又把一股股電流輸進了她全身,她頓了一下,微妙的感覺讓她心跳加快。其實她多想就這樣握下去啊!
躺在牀上的丁玎輾轉反側,徐懷舊的身影占據了整個腦海,後半夜纔開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