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玎一時心血來潮去找工作的熱情已經告一段落,投了很多簡歷,她能做的只能是耐心等待。
正當她投入複習英語準備迎四級時,一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對她青睞。或許,這樣的機會對別人來說不值一提,但對於連兼職經歷都爲零的她而言,或許會爲往後人生翻過嶄新的篇章。
有天周志傑找到她說,他有一個醫生朋友正在爲爭取學術交流會在廣州舉行做前期工作,需要個臨時助理,主要是負責是用PPT製作一些演示文稿,因爲工作量不大,他要的是臨時兼職。
周志傑是丁玎班裡的男生,平時兩人鮮有來往,至於他爲什麼找她,她也不知道,班裡也還有很多同學未找到工作的,她覺得最大的原因可能是他認可她的綜合能力,因爲做演講稿要具備起碼的寫作能力、比較強的排版能力甚至做圖能力。在這方面,丁玎的確要比其他同學略勝一籌。
丁玎經過考慮後,覺得自己那點PPT和PS都是自學的,還沒真正用到過實處,正好可以趁此機會鍛鍊一下,便隨周志傑去南方醫院約見醫生朋友了。
醫生朋友年輕且平易近人,看樣子大不了丁玎他們幾歲,他讓他們稱他爲陳大哥。三人簡單寒喧後,陳大哥便爲丁玎簡述了工作的一些情況,她邊作筆記邊暗暗下決心,哪怕一邊拿着書一邊找教程,也要把這件事做好,在學習之餘工作,在工作過程中學習纔是工作學習兩不誤的最高境界。
這一章,丁玎知道將成爲自己人生意義上永不磨滅的印記。她的身份是編劇,文檔內容就是劇本,演員能否演好角色,完全靠她的劇本。
星期五下午課一結束,丁玎就直奔南方醫院,她知道自己的工作道路從這一刻啓程,所邁出的每一步都標誌着自己的人生道路從此以另一種方式延伸於腳下。
丁玎從沒想過,她的第一份工作就這樣開始,始於今晚,沒有同學的慶賀,也沒有鮮花和香檳,更沒有人指點和攙扶。
平時學的東西再多,終究是理論,從今晚開始,她要利用它來指導實踐。這即使沒有正式的開始儀式,也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但終究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是一份必須認認真真去完成的工作。
辦公地點在醫院宿舍區內陳大哥住的那套一室一廳的房子裡,他交給丁玎一張圖紙,上面是他稍列出的大綱,他用不同色的筆圈畫着,把心裡的想法和構思描繪了出來,丁玎聽得全神貫注,不再用筆記錄,因爲她正發揮着暗藏的領悟力,她要當場就把它消化掉,也許正是這次幾乎可以忽略掉的鍛鍊,讓她幾年後寫起商業方案和可行性報告頗爲得心應手。
面對陳大哥桑葉般粗糙的大綱,丁玎把自己想像成了蠶,好吃難吃,她都得吐出絲。她清醒地知道這不是一道簡單的政治附加題,也不是一篇自由命題的作文,這是一項任務,一道要她運用思維和智慧去拼湊和解決的難題,她完全可以舉白旗走人,但卻沒絲毫退縮之意。
對一個計算機專業人員來說,用PPT來做文檔不過是小菜一碟,對於一個還沒真正意義上運用過所學的知識的學生來說,其頭腦裡裝滿的不是如何運用這個軟件去把文檔處理得漂亮,而是要梳理架構,把它變成一個立體的可以忽悠別人的方案演講稿,什麼輕而易舉得心應手便無從談起了。
陳大哥點畫完後,就去值夜班了。丁玎先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到陽臺去看看他種的花,看看樓下的行人和醫院夜晚的風景,慢慢地把思路粗略構思一遍,然後回到電腦前,像建房子一樣,把鋼筋混凝土的架構先搭起來,再一點點把磚牆砌上。
因爲天亮就要交初稿,丁玎卻感覺不到累,相反,工作的新鮮感和使命的神聖感促使她一直到早上6點才上牀稍休息了一會,9點多就讓不知情的陳大哥來叫起來了。
然而即使這麼努力,初稿還是因內容空乏被打了回來,這完全在丁玎的意料之中,就算不是她第一次用PPT,肯定也會因爲她不熟悉醫學內容不懂得方案架構而顯得粗糙不堪。
本應是休息日,丁玎卻出於面對工作的挑戰不服輸的心理,不但不覺得累,還一時很享受這種充實,竟暫時忘記了對徐懷舊的思念,直到他發來短信。
“還在那邊嗎?”傍晚時分徐懷舊問。
“是啊,領導否決了,一切得從頭來過。”丁玎如實回覆,有點無可奈何。
“要是太辛苦就不要乾了。”
“不行啊,第一份工作呢,怎能半途而廢,而且要是能爲廣州爭光,我這點點苦又算什麼呢?”丁玎覺得蠻自豪的,先前的無可奈何竟一掃而光。
“小丫頭也有如此浩瀚的情懷啊,難得,難得。”徐懷舊不免讚賞道。
“對呀,不爲我自己,也要爲你長長臉嘛。”丁玎也來個順水推舟。
“他是誰啊?多大的?”
“某個科醫生,29吧。”丁玎輕描淡寫,對於陳大哥的年齡她也是在他QQ資料裡偶然看到的,不知道是否真實。
“那你千萬要堅守防線啊,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乖乖。”
徐懷舊這是在吃醋嗎?她記得來前,室友們個個都勸她要小心,似乎她是羊入虎口。
“你不相信我嗎?”想起昨晚他說見面後來又取消丁玎心裡就很不爽,突然就覺得很委屈,“昨晚人家身在這心卻在你那,因爲你的一句話,我盡最大努力去完成來爭取時間,可好不容易完成了,到頭來你卻沒空。要是讓他泡了,我就不要你了。”
“那我找他算帳,哼!”
陳大哥對丁玎網上搜來的素材不太滿意,總覺得有點不達意,她只好用自己那點可憐的三腳貓PS來畫。她接觸這軟件並不久,卻在此刻派上用場,突然明白教科書裡學來終覺淺,很多真正的知識要靠平時自己積累和實踐,在實踐中得真知,要是能融會貫通,自己便可以無師自通了。
丁玎突然開竅起來,發誓回去要好好學PS,一定要學精。
又一次完稿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時分,陳大哥終於對丁玎讚賞有加,把她叫出客廳,他從冰箱裡取出一罐龜苓膏,又從消毒櫃取來碗和湯匙,把龜苓膏倒出碗內,然後擠上煉奶,攪拌均勻後遞給她,說算是宵夜,對她的犒勞。
壁燈營造出一室淡黃,月光稀薄地掛在窗紗外,透過稀鬆的窗紗能看到遠處樓角里微弱的燈光和將要泛白的天邊。
舌頭觸到龜苓膏,涼涼的,儘管煉奶很甜,但仍掩蓋不住微苦,丁玎特別喜歡這種甜和苦混合出來的甘甜感覺。
夜深人靜,白天煩躁的心一旦平靜下來,就容易落寞。陳大哥就如此。
“困嗎?如果還行,我們聊會吧?”他對丁玎發出請求,轉身在竹椅上坐下來。
多麼熟悉的口氣,她想起了第一次見徐懷舊,正是被他不容推辭的“強迫”約見,纔有了今天的事故。
對於陳大哥的邀請,丁玎有點意外,一時猜不透是要總結工作還是聊心情。他會跟她聊心情嗎?
不管怎樣,陳大哥已經先坐下來了,丁玎只好端着龜苓膏朝旁邊的沙發走去。
“你覺得,人到夜晚是不是更容易釋放自己?”陳大哥躺在半拉開的竹椅上,像在尋求一個已知的答案。
“呃,或許吧。其實我覺得,白天的世界太真實了,人們的內心總是揣着各種防備和所謂的責任感,根本不敢也沒有空間來釋放自己。”丁玎稍停頓,看陳大哥沒有打斷的意思,便繼續抒己見,“而到了晚上,黑夜是屬於自己內心的真實世界,彼此之間看不到,所以就能更清楚的看自己了。”
丁玎說完,忍不住吐吐舌頭,其實她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是啊,看不出來,你似乎還深有體會呢。”陳大哥說着摸出來一盒煙,剛想點燃,又問,“我抽一支,你介意嗎?”
“當然可以,我已經成年了,哈哈。”丁玎早已習慣沐浴在徐懷舊的煙味中。
通過這次聊天,丁玎瞭解到陳大哥的確是30歲左右,家鄉有個女朋友,似乎感情不太如意,不過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她並不想主動去讀別人的故事,去裝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太累了。
星期一中午陳大哥帶回來個壞消息:領導覺得條理方面還不夠清晰明瞭。
丁玎沒有絲毫氣餒,對於她這個平時沒多少耐性的人來說,此刻能這樣心平氣和的接受一次次的夭折,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她重新坐回電腦前,敲敲點點。已經是第三次處理着重複的內容,這次做起來感覺順手多了。真的不敢相信,在工作前一天才用一個下午的時間稍微系統地看了一下的PPT軟件,此刻已經可以瞭如指掌翻來覆去的運用自如了,同時結合着PS,真正達到了在學習之餘工作,在工作中學習。
由於下午有課,丁玎必須趕回學校。這工作的第一階段算暫告一段落了。她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但不管怎麼樣,她都願意繼續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