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着忐忑的心思, 艾荊領着葉苒推開厚重的大門——
中世紀風格的房屋,四方的牆壁上繪着漂亮的水彩圖案。而最讓人驚訝的,是從前至後整齊地安放着的巨大琉璃燈盞。外面天光漸暗, 而房間中只有白色的蠟燭放成一排排地幽幽發着光芒。可是就在艾荊和葉苒進入後, 那些白色的蠟燭齊刷刷地熄滅, 而兩邊巨大的琉璃燈盞卻彷彿有了生命一般層層亮起柔白的光芒。
葉苒有些驚訝, 這……是魔法嗎?
而琉璃燈亮光的盡頭, 安靜地擺放着一盞特別的彩繪琉璃燈。彷彿所有的驚豔開場,都是爲了襯托那盞燈的存在。那盞燈相比起兩旁純白大型的琉璃燈顯得更加精緻小巧,彩繪的圖案由寶石堆砌成了面具的樣式, 詭異而美麗,彷彿在召喚着什麼。
艾荊一直在仔細地打量着葉苒的神色, 半響, 他幽幽出聲說道:“小苒, 我想讓你幫我的忙,就是請你幫我去觸碰那盞燈。”如果葉苒是哥哥的孩子, 那麼她應該會被琉璃燈中的戒靈所接納。
那麼一切,都將真相大白。
“觸碰?”葉苒擡頭看着艾荊,不解地重複了一遍。
艾荊沒有回答迷茫的少女,只是帶着葉苒緩緩走進那盞彩繪琉璃燈盞,神色恭敬而肅穆。雙手相互握着, 艾荊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旁邊還不在狀態的葉苒, “準備好了嗎?”
……
納尼, 準備什麼?葉苒一臉懵逼地眨了眨眼睛, 看着一臉嚴肅的艾荊, 隨即嚥了一口口水重重地點頭,一臉肯定實則心虛地說道:“嗯, 那個我,準備好了。”應該就是摸一摸那盞燈這麼簡單,但願她沒有猜錯的話。
艾荊放心地一笑:“那開始吧,記住要集中注意力,保持心情的平和。”
葉苒忐忑地嗯了一聲,看着面前的琉璃燈盞,猶豫地伸出手……
這,到底是先摸燈籠還是先摸燈座?
她看着艾一旁藏不住心中激動的艾荊,想問他的話到了嘴旁又咽了回去。
她伸出兩隻手輕輕捧住了琉璃燈盞,嗯,這冰涼的觸感,看得出鑲嵌在上面的寶石真的很貴啊。
半響,少女伸回手,衝一旁目瞪口呆的艾荊笑眯眯地說道:“我摸了,所以現在,可以走了嗎?”
這不可能啊?艾荊匪夷所思地皺起眉毛,不住搖頭:“要不你重新再試一次,小苒,這一次你一定要認真地去感受它!”說着,他雙手合十,右手的拇指放在了左手的戒指上,默唸着咒語:
每一種美終有盡頭,
或背棄於謊言,
或分離於塵世,
但守在斜塔中的靈,
吾願祭獻吾魂,
只爲守護須臾與不朽。
說完,他手指中的戒指便在一瞬間發出了華美的光,而他牽着葉苒的手再次去觸碰那盞琉璃燈,帶着虔誠與小心翼翼。葉苒怔怔地看着面前燈盞上的戒指,就那樣順從地任由艾荊牽着她的手往那燈盞上面具的中心摸去——
當少女的手指觸碰到燈盞上琉璃堆砌成的面具後,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她的指間一直滑到了心底。彷彿與生俱來,又好似血脈相溶,讓她感到驚異。
只見下一刻,琉璃燈玲瓏的燈身中彷彿有電流噼啪地經過,點亮了艾荊的眼睛。
葉苒震驚地看着明明滅滅的燈盞,不明白,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也許,從她平民的身份被揭開之後,這樣的事情會不斷地出現吧。葉苒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這樣瘋狂的改變,就在她心思出現波動之後,原本明明滅滅的琉璃燈一下子暗下來,彷彿被人生生抽取了生命力。
“怎麼會這樣?”艾荊緊皺着眉頭,失聲叫道,“這不可能啊!這——完全沒有道理啊!”
當初艾蘭也是這樣,在一瞬間發光之後又再次歸於沉寂。所有的可能被一下子推翻,艾荊不由得有些沮喪,沒有琉璃燈承認的盜賊是無法成爲盜賊世家下一任繼承者的。葉苒被艾荊失控的叫聲嚇得驚住,少女弱弱地問道:“那個請問,這個有什麼問題嗎?”
不會被她弄壞了吧?
此時,大門被人砰地一聲打開,只見短髮的少女怒氣衝衝地大踏步走進來,當她看到葉苒和艾荊以及仍舊平靜暗淡的琉璃燈,黑貓一樣漂亮的眼睛更是藏不住滔天般的怒火。
“艾蘭你——”艾荊有些失措地看着走到他們面前的艾蘭,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叔叔我只是請你同學,來家裡坐一下而已。”然而解釋完,卻覺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來家裡做客?艾蘭冷笑了一聲,緊緊攥起手,黑色的眼眸折射出冰冷的光芒——當她是三歲的孩子嗎?來家裡做客會瞞着她,會把葉苒帶到這個地方?!她挑着精緻的眉看着琉璃燈盞,“哦,忘記告訴叔叔,葉苒就是波塔湖森林跟我一同長大的孩子,不過我一直以爲她已經被狼人殺掉了,沒想到,”她轉過頭深深地盯着侷促的葉苒,語氣冰冷,“她這麼幸運,幸運地活了下來,也忘記了從前的一切。”
葉苒看着面前如同黑貓一樣防備的艾蘭,她緊緊地握住手,明明想問這個少女關於她父母她身世的消息,但是上一次她給予她的羞辱仍然讓她記憶深刻——艾蘭說,她是一個不配擁有卡牌的廢物!
於是,葉苒面無表情地反擊說道:“艾蘭小姐不也是很幸運地活下來了嗎?”
艾蘭語氣中帶着嘲諷,她轉過頭看着葉苒說道:“不要拿你跟我想比,這會讓我感到羞恥!”一個膽小怯懦忘記了一切的廢物,讓她感到深深的不屑,“依靠狼人的庇護,逃避着自己身上的責任,委曲求全地活到現在,真是身爲平民的奇恥大辱!”
“你!——”葉苒氣結,她的臉色煞白襯得一雙眼睛尤其的黑。
感覺到兩個人的爭鋒相對,艾荊咳嗽了一聲,對艾蘭沉下臉說道:“艾蘭,不要這樣對待客人!”
艾蘭冷笑着搶白道:“我說的只是事實,對吧,葉苒?”她偏過頭,手指微微輕撫過琉璃燈盞的燈面,微微一笑。她不怕艾荊用琉璃燈來測試繼承者,因爲盜賊的戒指一直戴在她的手上,而她用了比生命還要沉重的代價讓戒靈歸屬於她,又怎麼可能輕易就讓葉苒搶走她的一切?!
沒有命定的戒指,沒有戒靈的認同,廢物仍然是廢物!
葉苒翕動着眼睫,牙根緊咬着,她感覺到自己的憤怒快要讓她失控,於是少女快速地朝艾荊鞠了一躬,低聲說道:“對不起,艾叔叔,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
艾荊剛想說,“讓管家送你!”卻不想,艾蘭一把抓着葉苒的胳膊,衝艾荊微微一笑道:“叔叔放心好了,我會送同學出去的。”說罷,葉苒重重地甩開了艾蘭的手卻沒有掙脫,而艾蘭笑得文雅又帶着鋒芒,“不是說要出去嗎,那走吧!”
……這兩個孩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艾荊納悶地看着葉苒和艾蘭離開的背影,低下頭看着琉璃盞,嘶了一聲——
是哪裡搞錯了嗎?怎麼會一個孩子都認同不了呢?
尚未走出艾森堡莊嚴肅穆的大門,葉苒便率先掙脫開艾蘭的手,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這裡沒有其他人了,不用你這麼費心周旋,也不用你真的送我離開。到此爲止吧,艾蘭同學。”
艾蘭嗤笑:“怎麼?惱羞成怒了嗎?沒想到我的出現,會打亂你的計劃?”
葉苒一頭霧水,回過頭皺眉:“計劃?什麼計劃?”
“這裡沒有其他人,葉苒,收起你那一套假惺惺的樣子吧!”艾蘭挑着眉擋在葉苒面前,語氣生硬而嘲諷地說道,“琉璃燈沒有認可我,你以爲它會認同你這個廢物嗎?”
廢物,又是廢物。
葉苒緊緊地握住手,眼神明明滅滅地說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要走了,讓開!”
艾蘭好笑着上前一步:“讓開?哈,葉苒,我可以認爲現在的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我說、讓開!”葉苒冰冷地擡起眼,黝黑的瞳仁中彷彿有冰藍色的火焰在燃燒,恍若魔障讓人不由自主地臣服在她的眼神和壓力之下。艾蘭驚懼地看着葉苒,那一瞬間從葉苒身上釋放出來的威壓讓她幾乎難以承受。
這比當初在崔家時她所感受到壓力,還要強大!
“你!”艾蘭氣息一滯,她的眼神因爲無法和葉苒對視時而向下移時,她看見了在葉苒脖子上掛着的水晶,那一刻,少女猛地睜大了眼睛,而羞恥憤怒不甘失望以及質疑滑過她沉黑的眼睛中——少女拽住葉苒,幾乎是失聲尖叫道:“你怎麼可能會有白鹿水晶?!怎麼可能?!”
葉苒覺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而在那之前她必須要離開這裡。她推開激動的艾蘭,冷聲一字一句地說到:“這不關你的事情!”
艾蘭激動地指着她,紅着眼眶厲聲責問道:“你擁有了白鹿水晶,擁有了強大的能力,卻不願意爲族人復仇!甚至,你還跟狼人爲伍!葉苒,你這樣做,一定會遭到赫維斯大人的懲罰!”
葉苒回過頭,彷彿有冰藍色的光華在她黝黑的眼瞳中明明滅滅、斷斷續續地閃現着。
她一步一步逼近艾蘭,釋放着來自身體之中能力的威壓,少女激動地捏住了手道:“說夠了嗎?如果你說夠了,那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又從哪裡來,我的父母是誰現在又在哪裡?!復仇?艾蘭,你口中的復仇,對於一個失去了記憶的人來說,根本就是一場笑話!”
“那你根本沒有資格擁有水晶!”憤怒地說着,艾蘭的十指中爆發出電流向葉苒攻去。而葉苒輕易地側過身躲過她的攻擊,等到少女再次睜眼的時候,雙眸已經完全變成了冰藍色——毫無感情的冰藍色。
“你!”艾蘭驚懼地看着她,搖頭說道,“你、你根本不是平民,你到底是誰?!”
身爲平民,怎麼會有這麼殺氣騰騰的目光和招式,艾蘭狼狽地躲着葉苒的攻擊,跌倒在地無路可逃。只見那個少女突然停了下來,雙眼微垂整個人便緩緩升起,而她的雙手結枷成印,兩團冰藍色的光火加印便在她的手中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