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棋盤上的交流
“你怎麼了?”
莊夫人蹙着眉,看着女兒。
自從上了回w市的飛機,莊嘉兒看上去就有些神色不對,臉色蒼白,還時不時捂着嘴,一副想吐的樣子。
莊嘉兒捂着嘴,對莊夫人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莊夫人回過頭,翻着手裡的雜誌。
忽然,她想到什麼,壓低聲音驚呼道,“嘉兒,你不會懷孕了吧?”
這不是沒可能。莊嘉兒跟着司徒信跑到了韓國,兩個人又整天在一起。女兒的性情她太瞭解了,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就算嘉兒不是主動獻身,只要她愛的司徒信想要,她絕對不會遲疑,說不定生米早煮成熟飯了!
“懷孕?”莊嘉兒先是低低地笑了笑,而後不無遺憾地在莊夫人耳邊說,“要是懷孕就好了,直接領着小孩來找你們,還怕你們不同意嗎?司徒信根本就沒碰過我,就算我主動也動搖不了他,他說了,只有結了婚纔會。。。。。。媽媽,你就別擔心了,我只是早飯吃得不舒服而已,一會就好了。”
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傳統負責人的年輕人。莊夫人回頭看了看坐在身後的司徒信,不動聲色地笑了。
在機場的出口處,莊教授已經在等着了。
莊教授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比起莊夫人時而還表現出來的童心,他的氣質完全沉澱下來,像是長成的參天大樹,讓人一看便覺得寧靜沉穩。
看到司徒信跟在母女倆後面推着行李箱,莊教授並不吃驚。大概莊夫人已經都告訴他了。
“莊教授,您好。”司徒信稱呼道。
莊教授看着他,眼眸動了動,沒有笑,但語氣溫和,“既然都已經改稱莊阿姨了,那也叫我叔叔吧。”
“爸爸!”莊嘉兒歡喜得連眼睛都眯起來了,又朝莊夫人感激地眨眨眼睛。爸爸這一關能輕易過去,自然是媽媽的功勞。
司徒信笑着迴應:“莊叔叔。”
莊教授點頭,對莊夫人說:“你和嘉兒先回家,我想先和司徒信聊一聊。”
他轉頭,又對司徒信說:“你有時間嗎?”
“有。”司徒信毫不猶豫地回答。準岳父要找他談話,天大的事情都得先挪一挪!更何況,他現在有的是時間。
一聽莊教授說要和司徒信聊一聊,莊嘉兒笑眯了的眼又不安地睜大了。不知道這個看着憨厚其實精明的爸爸,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老公,”莊夫人拉住莊教授的衣袖,低聲說,“你先過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兩人走到一邊,莊夫人在莊教授耳邊說了幾句。
期間,兩人都回頭看了看司徒信,看得他忐忑不安,不知道準岳母會對準岳父說些什麼,又拼命回想從麗江返回的時候,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讓準岳母不滿意的事情。
“聊完了就早點回來,我在家做好飯等着。”莊夫人說完,拉着莊嘉兒走了。
莊嘉兒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着那兩個男人,祈禱一切都能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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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穩穩地停在路邊。司徒信跟着莊教授走進了一家茶莊。
“你喝什麼茶?和以前一樣喝普洱,可以嗎?”莊教授詢問着。
“可以。”司徒信點頭。
以前,司徒信總替秦晟天回家送東西或是辦事。時間充裕的時候,會留他在家吃飯,莊教授也總是喜歡和他喝喝茶、下下棋。
茶泡好了。服務員替他們倒在茶盅裡,便退了下去。
司徒信喝了一口,因爲心事重重,一時之間也品不出茶的香。他看莊教授只是專心喝茶,沉默不語的樣子,也不敢隨意說話,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莊教授準備和自己談些什麼。
“下一盤棋如何?”一盅茶喝完,莊教授忽然說道。
“好的。”司徒信愣了一下,放下茶盅,和莊教授一起走到放在一邊的棋盤前。
莊教授鍾愛下象棋。偏巧這也是司徒信從小的愛好。
那時,葉瑾離開了香港,帶着他在內地的一個沿海小城市生活。放學後最大的樂趣,就是在街邊看一羣老頭們下象棋,有時還能出其不意地支上一招。
後來,跟着秦晟天,很少有時間去找人切磋。直到偶然看到莊教授在家裡與人對弈,興致勃勃地圍觀了半天,自那時起便成了莊教授的“棋客”。雖然司徒信的棋藝不如莊教授精湛,輸多贏少,但廝殺的過程還是淋漓盡致地爽快,二人都很過癮。
司徒信在棋盤前坐下,心裡有些忐忑。今天下棋的心情與以前是不一樣的。那時,他只是純粹的棋友,每動一步都想着要“將軍”,要贏棋。可現在,坐在對面的不僅是棋友,更是準岳父,是他深愛女人的父親。輸了,怕準岳父認爲他棋藝不精。贏了,怕準岳父認爲他不懂敬重。左右爲難!。。。。。
像是看出了他的矛盾,莊教授溫和地說:“就照你平時下棋就行,我不習慣別人做事不夠盡力。”
“嗯。”司徒信鄭重地點頭。
棋局開始。
下着下着,莊教授開始說話了。
“你還是滴酒不沾嗎?”莊教授出了一步“車”。
“是的。”司徒信跳了一步“馬”。
“還是不抽菸嗎?”
“是的。”
莊教授揚了揚眉。對於愛喝酒的嘉兒來說,嫁一個不喝酒的老公是好事,至少能保持一個人的清醒。不抽菸更好,家裡的空氣會很清新。
。。。。。。
“你喜歡嘉兒多久了?”
“快十年了。”
“之前爲什麼不說?”
“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後來爲什麼又說了?”
“那時她以爲自己喜歡秦大哥,但是秦大哥有黎小姐。。。。我不想她傷心,想爭取給她幸福。”
莊教授放下手中的“炮”。這個男人很長情,而且很癡心,不錯。
。。。。。。
“你決定留在這了?那家裡那邊呢,你徹底不管了嗎?”
“事業和財富還有司徒義繼承,我對那些無所謂。在這裡我也能創立自己的事業,給嘉兒幸福。”司徒信拱掉莊教授過河的“卒子”,停頓了一下,說,“不過,我做不到再無瓜葛。司徒博畢竟是我父親,萬一以後他或是司徒家有什麼困難,我還是會義不容辭幫他。”
莊教授不動聲色,滿意地笑了。
。。。。。。
“你對現在男女談戀愛時發生兩姓關係怎麼看?”
啊?司徒信手裡拿着的那枚棋子差點掉了下去,臉上熱了熱。莊教授怎麼突然問起這麼直接的問題了?難道是覺得他和嘉兒發生了什麼,怕嘉兒吃虧,所以來問他的嗎?。。。。。
司徒信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其實愛情到了一定階段,想要有進一步的親密接觸無可厚非,也很自然。”
“那你呢?你會怎麼做?”
莊教授認真地看着他,好像只有這個問題他回答時超過了正常的速度。
和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而且是自己的準岳父來談論這個話題,司徒信實在有些難爲情。可莊教授的神情很嚴肅,並不是把它當成一個玩笑,而且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他不得不認真對待。
深呼吸一口氣,司徒信同樣認真地看着莊教授,說道:“莊叔叔,您大概也知道我的身世。我幾乎是媽媽獨自撫養長大的,雖然現在是司徒家的長子,但曾經作爲一個私生子,我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裡,我也看盡了一個女人不能真正擁有自己心愛男人的冷暖。所以從那時起,我就發誓,如果沒有結婚,沒有廝守終身的決心,我絕對不會碰自己心愛的女人,絕對不會讓她去冒任何的風險!”
莊教授眯了眯眼,掩飾住眼眸裡讚許的目光。
。。。。。。
“我輸了。”看到自己被將死的“將軍”,司徒信有些沮喪,不知道會不會被準岳父看輕了棋藝。
以前下棋時,莊教授都是安安靜靜的,從不說話。可是今天,他問了那麼多問題,而且問得那麼快,司徒信一邊要專心想招、下棋,一邊要快速認真地回答莊教授的提問,實在很難!
“哈哈。。。。。”莊教授忽然爽朗地笑了。
司徒信疑惑地看着他。
莊教授笑着拍拍司徒信的肩膀,慈愛地看着他:“輸了這盤棋沒關係,你已經贏得了我的女兒!”
司徒信激動地一下站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別激動,你先坐下。”莊教授繼續笑着,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年輕人,和嘉兒在一起再合適不過了!
莊教授有個奇怪的習慣,喜歡通過和人下棋來判斷對方的爲人和誠意。一面要專心下棋,一面還要快速回答提問,他自然是無暇思考太多,說出的答案真實性很高。
對於司徒家,其實莊教授的顧及沒有莊夫人那麼多,只是上一次司徒博打來的電話確實讓他很惱火。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女兒被別人那樣嫌棄,心裡當然難受。不過,一事歸一事,就算父母再不濟,做兒女的必須要有孝心。所以,莊教授很滿意司徒信的回答。財富可以不要,但責任和義務必須要扛!
更讓他滿意的,是司徒信對男女感情、對婚姻的誠懇。之前在機場裡,莊夫人對他說起這個時,他還將信將疑。剛纔藉着提問,索性一起說了。在他這個年紀和一個年輕人去探討這樣的話題,實在有些尷尬,看司徒信的樣子也比自己好不到哪裡去。可是爲了女兒終身的幸福,莊教授豁出去了,就把它當成一個普通的學術話題,探討一下,有何不可。事實證明,司徒信果真是那樣想的,莊教授不由地對他刮目相看,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欣賞!在思想開放的現代,一個男人能堅守信念,能抵得住you惑、壓得住本能,實屬不易!
等司徒信坐下,莊教授面帶笑容,語重心長地說:“你認識嘉兒這麼久了,對她的性情也是非常瞭解的。我這個女兒和她的媽媽很像,都很任性,也很固執,只要她認定的人和事,除非她肯放手,別人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所以,從她認定你,要去找你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這個女兒到了要離開我們的時候了。更何況,上次你捨身救她一命,我大概也知道了你對她的感情。”
“雖然中間經歷了一些波折,但是不管是作爲嘉兒的父親,還是作爲你們感情的旁觀者,我都很高興你們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嘉兒的本性是善良的,而且對喜歡的人從不吝嗇她的熱情。司徒信,我把女兒交給你,在以後相處的日子裡,希望你能多多包容她,你能做到嗎?”
“我能做到!”司徒信緩慢又堅定地承諾。
這是深愛着同一個女人的兩個男人之間的交付,這是對一個女人不同感情、但同樣深情的兩個男人之間的交流,簡單又很鄭重,是關乎一生的承諾。
莊教授滿意又放心地笑了,站起身來,“走吧,你莊阿姨還在等着我們回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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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莊家,莊夫人已經備好了一桌子的飯菜等着他們了。
看到他們進門,莊嘉兒先是甜甜地喚了一句“爸爸”,然後奔到司徒信面前,低聲問着:“爸爸都跟你說什麼了?沒有爲難你吧?”
看莊嘉兒擔心自己的樣子,司徒信不由地笑了,說:“莊叔叔沒有爲難我,要不然也不會帶我來吃飯了。他只是找我下了一盤棋。”
“下棋?”莊嘉兒太瞭解自己的爸爸了,他試探一個人最喜歡用的就是這招。
“那你過關了沒?”莊嘉兒有些緊張。如果司徒信這次沒有過關,以後就很難再說服莊教授接受他了。
“放心吧,過關了!”司徒信捏了捏她嘟起的臉蛋,眼角盛滿了笑意,“怕自己嫁不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