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考慮一下。”陳可美對叔叔嬸嬸的建議有些顧慮,她心想,自己這個狀態,家裡遇到這樣的事情,她真的無法專心地進行備考,可是當初媽媽爲了讓我好好備考,特意留在家裡照顧我,如果不參加高考,媽媽的心血就全白費了。對於後面的路,陳可美充滿了不確定。
每次來叔叔家,嬸嬸都會做一大桌好菜招待陳可美,但今天晚飯,只有幾個菜,陳可美也明白其中的原因,一口一口地往嘴裡扒着飯。
飯桌上,大家都安靜地吃着飯,嚼着菜,沒有太多的交流,氣氛還是很壓抑,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叔叔,爸媽的事怎麼辦?”陳可美這個問題在心裡埋了很久,掙扎了很久,始終不願也不敢問出口,怕聽到自己聽到不好的答案。
這一刻,安靜得連碗筷碰撞聲都沒了,時間和空氣彷彿都凝固了,不同的話在大家心裡不斷地拼湊旋轉着。
叔叔放下手中的筷子,喝了一口水,表情變得很嚴肅,他說道:“小美,我跟你舅舅聯繫過了,他們會在那裡關注和尋找失蹤人員,**也會全力幫助我們,一有消息就會通知我們的,你放心好了。”
陳可美聽後,呆呆地望着碗裡的飯,她的嘴脣在不斷地顫抖,叔叔嬸嬸明白陳可美此時的心情,也沒說什麼,只是陪着陳可美一起沉默。
突然陳可美開口說話了,紅紅的眼睛有淚光在滾動。
“其實我有時候覺得,再也聽不到他們的消息也蠻好,因爲……因爲我不想看到他們……血肉模糊的樣子,沒有他們的消息,那樣……我可以認爲他們……只是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玩了,要很長很長時間……才能回來……”說完,陳可美已經泣不成聲,滾燙的淚珠順着臉頰滴落在地,消失不見。
看到陳可美的樣子,叔叔和嬸嬸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痛哭起來,他們在陳可美面前表現出來的堅強,再也經不住陳可美心碎的聲音。
學校裡還是老樣子,沒有人知道陳可美經歷了什麼,也沒人關心她爲什麼沒來上課。大家抓破頭皮地做着試卷,算着習題,看着閱讀,只爲在半個月後的高考中不留下遺憾。閒暇之餘,議論着汶川大地震的情況,傷亡人數和失蹤人數只是冰冷的數字,驚歎和傷感只出現在每日的網絡和報刊上。
鑑於這次地震的強大破壞力和慘重的傷亡情況,各行各界都進行了捐款活動,爲響應社會號召,學校也組織了一次大型捐款活動,絕大部分的師生都捐了錢,爲災區人民獻出自己的一份愛心。
林子健和薛夢琦商量着捐款數額,薛夢琦問道:“你打算捐多少?”
“100塊,你呢?”
“這麼多?!”對於當時的一個高中生來說,一百塊確實算是很多了,平時一個月生活費也就三、四百塊錢。薛夢琦被林子健的數字嚇到了。
林子健回答道:“這錢對我來說,平時省一點,少花點就可以了,但對災區人民來說,可能就是救命的錢,你說對吧。”
林子健的話令薛夢琦感到非常敬佩又非常慚愧,在他的帶動下,薛夢琦也毫不猶豫地決定捐100塊。宿舍的其他幾個室友,他們在前一天晚上就在宿舍臥談會的時候討論過了,一致決定按照林子健的意思,都捐同樣的數額。
在捐款活動結束後大家才發現,除了他們幾個,其他同學都只捐50,面對其他同學異樣的目光,他們一點也不後悔,反而覺得自己的做法更加值得驕傲和自豪了。
經過了那麼多天的消沉,陳可美終於拿起書了,今天的天氣正好,和煦的陽光伴隨着微風輕拂着門口的一片花花草草,搖曳的像是笑彎了腰的孩子,帶給人喜悅的心情。陳可美試圖去剝開包裹得嚴實的心靈,去接觸和感受這個世界上那些美好的事物,雖然很艱難,卻是一個很好的跡象。
她坐在門口看了會兒書,那些自己熟悉的英文單詞,像是被遺忘了很久,看起來有點生疏,讀起來也不像之前那樣順口。眼看着高考越來越近,陳可美努力地去拾起書本上那些知識點,她決定參加今年高考,畢竟那是爸爸媽媽的心願,不管最後考得怎麼樣,還是盡力一把。
等叔叔嬸嬸下班回來,陳可美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們,叔叔看着懂事的侄女,心裡滿是欣慰。他完全贊同陳可美的想法:“小美,高考是一個人生轉折點,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勇敢和堅強的品質,我相信你一定會取得成功的,加油吧!學校那邊我會幫你都安排好,你好好備考就可以了。”
有了叔叔嬸嬸的支持,陳可美對自己也有了一定的信心,“放棄雜念,心無旁騖地備考,我想爸媽在的話一定也會這麼教育我的,一定要加油!”
陳可美一個人在家裡並不比其他人在學校裡要放鬆,相反,爲了暫時忘卻心中的痛苦,她每天早上5點多就起牀背單詞,白天等叔叔嬸嬸上班去了,自己一個人在家做試卷練習題,晚上看作文看到很晚。她不想讓自己空下來,一空下來,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傷心的人和事。經常嬸嬸給她準備的午飯,等待他們回到家發現一動不動地擺着那裡。每天只吃一點點飯,每天只睡幾個小時,一開始她的勤奮刻苦讓叔叔嬸嬸非常欣慰,但天天如此,不禁讓他們擔心起她的身體。
“小美,你要多補充睡眠,多吃點飯,你這樣不吃不睡,身體會撐不住的。”
對於他們的關心和叮囑,陳可美總是迴應說:“我只有這樣才能在高考的考場中不落人後,才能考出好成績。”
她知道,學校的那些同學也都在努力着,莫欣優、林子健他們一定也比平時更加拼命。她和莫欣優取得了聯繫,莫欣優問她怎麼那麼久都沒回學校上課,她說家裡有點事,高考前再回學校參加高考。她沒有和莫欣優聊太久,她怕莫欣優會問及她家裡的情況。
她有時會覺得很可笑,她不敢聯繫身邊的同學朋友,她會害怕親朋好友的關心,因爲每一次關心,都會讓自己的心再經歷一遍痛苦的折磨,不堪回首的事情,她寧可失去記憶,真的很可笑。
林子健突然被副校長叫到辦公室。這天林子健正和薛夢琦在圖書館看書,他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他一接起來,對方就問道:“林子健是吧?”
林子健臉色一沉,反問道:“你是?”
“我是陳副校長,你來我辦公室一趟。”說完便掛了電話,林子健從副校長的說話語氣中感覺,事情恐怕有些不妙。
他對正在做試題的薛夢琦說道:“我有點事先離開一下,你在這慢慢看,我回來找你。”
“哦,好的,你去吧。”薛夢琦頭也沒擡一下,專心地做着題目。
林子健看了她一眼,然後匆匆跑向行政中心大樓。來到副校長辦公室門口,聽到裡面有人在說話,他想了一下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情況,深呼吸一下讓自己平靜下來,硬着頭皮敲響了副校長辦公室。
“進來。”得到副校長的同意,林子健推門進去,一見林子健進來,那個正和副校長聊天的油頭肥耳的中年男子起身離開。
“陳校長,那我先走了,到時候再聯繫。”他走過林子健旁邊,瞪了林子健一眼,嚇了他一跳。林子健感覺這個人一臉壞壞的樣子,不是個好人。
那人離開之後,副校長招呼林子健坐下,還給林子健泡了一杯茶,這讓林子健有些意外。
“謝謝!”林子健接過茶杯,馬上就放在一旁,副校長靠在沙發上,雙手往靠背上沿一搭,翹起了二郎腿,一副目中無人的架勢,林子健感覺到了副校長對自己的不尊重,心裡十分惱火,暗暗在心裡罵道:“臭流氓一個!”
“你就是林子健對吧?”
“是的。”
副校長坐起來,從桌子上操起一根菸塞進嘴裡。
“我們都是男人,那我就開門見山了,薛夢琦是你女朋友?”副校長叼着煙,輕蔑地看着林子健。
林子健聽到薛夢琦三個字,立刻感到情況不妙,他是衝着薛夢琦來的。林子健想起之前副校長對薛夢琦做的事情,氣不打一處來,他收起了一臉笑盈到態度,表情凝重地看着眼前這個王八蛋。他算不準副校長的這個問題是什麼目的,說是,就等於給了他處罰的理由,說不是,那他可能會做出更加過分的事。思考再三,他決定承認。
“是的!”林子健回答得很響亮,但副校長對此似乎並不意外,其實他把林子健叫到辦公室問關於薛夢琦的事情,就已經說明他對薛夢琦的感情狀態做過調查了。
“你知不知道學校是禁止談戀愛的?”副校長點着了嘴上的煙,深吸了一口,紅色的火焰迅速地往菸嘴方向蔓延。吐出的煙霧充滿了他和林子健之間的距離。
“知道,可是我們沒有影響學習。”林子健回答得很堅決,他知道這個時候再做隱瞞沒有任何作用,反而可能會有負面作用。
“不不不,這跟學習好壞沒有關係,給你一個機會,立馬跟她分手,不然你高考會很艱難。”面對副校長**裸地威脅,林子健非常憤怒,他恨不得上前狠抽他一記耳光。
“不可能!”林子健倔強地昂着頭,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副校長笑了笑,這是一種得意忘形的笑,一種志在必得的笑,他勸說道:“小年輕,你先別急着回答我,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到時間我會再來找你的,你先去吧。”
林子健起身徑直走向門口,把門重重一摔,表達自己對副校長的不滿,副校長也被林子健這重重的摔門聲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又露出了邪魅的笑容,他拿起茶杯,對門外喊道:“進來吧!”只見他呷了一口茶,門外一個人推門進來。
“應該可以了。”那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