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我的直覺還是我的理智都告訴我——現在最穩妥的做法是原路返回。但是想到該隱可能正在遭遇某種不測,我就沒法心安理得地掉轉頭回去。其實該隱的武力值比我高多了,如果他都對抗不了的危險,我去估計也是填坑的份。
但是人啊,之所以是人,而不是神,大概就是因爲他們都不是那麼理性的動物吧。
我最終還是揹着從包袱裡分裝出來的一小袋糧食和衣服,在麥田裡手腳並用的爬行前進。我其實連自己要去哪裡都不知道,因爲該隱留下的線索目前來說已經完全斷了,我只能循着之前的方向,期望依靠着我從來沒有存在過的第六感去碰碰運氣了。
天色漸晚,麥田裡露水深重,我爬了一陣就感覺衣服溼漉漉的。薄薄的霧氣在田野裡升起,然後漸漸變厚,月亮隱藏在雲層後面,周圍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到了最後,目力所及,只有身前窄窄的那一圈範圍。
冰涼的露珠肆無忌憚地順着頭髮脖子爬進我的身體裡。我咬着牙往前爬,一步也不敢停。我擔心一旦停了下來,我就再也沒有勇氣往前爬了。
我這樣爬了不知道多久,前面的霧氣裡突然隱約隱約浮起一些橘色的燈光。那些燈光靜靜矗立在哪裡,在黑暗的世界裡隔出一片小小的空間,看上去明亮又溫暖。我不由加快腳步向那邊爬去。
燈光越來越明亮,我可以看見它照亮的小屋的輪廓。是一座真正意義的小屋,不是山洞或者草棚之類的,而是有厚厚的茅草屋頂,有四面土牆,有門窗,有籬笆圍起來的小院的小屋子。裡面的燈暖暖的透出來,空氣中似乎還漂浮着食物和鮮花的香氣。
我不由自主地從草地裡站了起來,朝着那座小屋走去。我的手觸到還帶着露水溼氣的籬笆時,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雲層後面冒了出來,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月亮,心裡突然打了一個激靈。
現在已經過了凌晨了。
天還未亮,爲什麼這屋子裡會傳出食物的香氣?亞當和夏娃都是天擦黑就準備睡覺的,即便晚睡,也絕不會晚過八點。我相信這纔是遠古人的常態,他們從自然中所能得到的資源相比於現代人來說要少得多,所以日常生活裡他們必須要保存體力和節約資源。晚上視線不清,既不適合耕種也不適合打獵,所以他們通常會通過睡覺來避免多餘的無意義的身體消耗。
這座小屋的主人看上去雖然比亞當和夏娃富有,但是我不認爲他已經有資格這樣浪費了。我想這個時代,大概只有國王纔有權利熬夜吧。
其實除了這個,花香也讓我覺得有些不安。這個時節,草木都開始枯敗,以前放羊時能看到的野花現在幾乎都凋謝了。我不知道現在還能有什麼花是開的。但是鑑於這裡離我熟悉的那片區域已經有了很大的距離,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花現在還活着也算是正常。
我嚥了咽口水,收回了自己的手,轉身又藏進了外面田野的枯草裡。如果沒有遇到該隱的事,我應該早就跑去敲門,根本不會想這麼多。但是現在,謹慎一些大概是沒錯的。
我並沒有離木屋太遠,一來是我已經沒什麼力氣了,我打算在這裡休息一下——有人的地方總歸安全一些。另外,我對小屋的主人也有些好奇,多少抱了些想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人的心態。
我也不敢生火,往嘴裡塞了幾把生麥子嚼了嚼以後就枕着包袱,睡在了一處相對來說不那麼潮溼的小土包上。這裡位置比較高,小屋裡又透着光,我一時半會也睡不着,視線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那小屋的上頭。
正當我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時候,突然感覺小屋的窗戶那裡閃過一道黑影,我的睡意頓時散了個乾淨。我盯着那透光的窗戶,不多時那黑影又浮了上來,並不是我的錯覺。隔得有些遠,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不知道那是不是人影的輪廓。
我有點糾結,電視劇每每發展到這種地方,跑上去查看的人通常下場不是很好——不是送掉了小命就是被關起來打得半死,後一種待遇那還是主角纔有的。我以前常常在心裡鄙視這些作死的傢伙,半夜出現的一個人影啊荒郊野地裡的一道血跡啊什麼的有什麼好好奇的,還不有多遠滾多遠,這是多沒有避險的常識啊。
而現在的我,就要去當這麼一個作死的人,我真的很爲自己的小命憂慮。畢竟,我目前除了是穿越的,身上還沒顯現出什麼主角光環來。
我就這樣糾結着糾結着爬到了小屋的籬笆外,這個過程中,黑影雖然在動,但是也一直在小窗的範圍內。我確定這確實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很高大的,男人?他似乎穿着件斗篷,還帶着風帽。
我覺得更古怪了。有誰在自家還穿得這麼嚴實的麼?
屋子的隔音並不好,或者屋子的主人並沒有想到隔音這件事,畢竟,這裡方圓一百里以內估計都沒有人家,聲音再大,也不怕會吵到鄰居。自從我靠近以後,我不時能聽見裡面傳出的啪啪的聲響,還伴隨着一種棍子或者鞭子之類的東西揮舞時破空的聲音。
聯想到之前聞到的花香還有食物的香氣,我不由猜測這人難道是在做什麼食物。許多肉類還有面粉在製成食物之前都是需要擊打的。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倒是可以理解他爲什麼半夜爬起來了。
吃貨的世界你們不懂。
我又蹲了一陣,覺着有些腿麻,準備原路返回去睡覺了。突然屋子裡傳來一個人聲,是個低沉的男人的聲音,發音有些渾濁,但是他說出的單詞我實在是太熟悉,所以還是一下就聽了出來。
他叫的是該隱這個名字。
我有些震驚,下意識握緊了懸在腰間的刀。
“小該隱,不要忍耐,我喜歡聽到你的聲音。”聲音帶着一種狎暱的溫柔,話裡的內容更是讓我生出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