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詩家,很溫馨的四居室的單元房,萬科世家這個小區如公園一般,亭臺軒榭,假山池塘,一應俱全。花草樹木隨處可見,健身器材合理地分佈在相應的地方。
這是A市有名的小區之一,無論是外觀還是內景,無論是居民還是物業,都是市民豔羨不已的。
田園詩的丈夫梅耀華典型是一鳳凰男,現任A市一區的副區長,主管經濟這一塊。最近聽說有可能直升爲正區長,如果不是因爲性格耿直,有些清高,估計早就是市長了。田園詩則在A市一家知名雜誌社任副主編,他們的雜誌《誠意》發行量很大。
他們家很特別之處就是有兩個書房,田園詩需要編輯文字希望不受干擾,梅耀華有很多政府事務要處理也希望不受干擾,於是各自爲政。
田園詩此刻坐在電腦前敲打着鍵盤修改着別人的文章。昨天下午參加家長會,有幾篇稿子還沒有來得及處理完,今晚她得趕緊加班完成工作,丈夫又有應酬,估計很晚纔回家。
突然“梆——梆梆”傳來敲門聲,她正準備去開門,女兒已經一陣風般旋到身邊。手裡拿着一張語文試卷,口中含着一片薯片。
“媽,媽,快幫我看看。這個空該怎麼填?我想了幾個答案都覺不妥當。”女兒梅映雪如果在英語和語文方面遇到難題,田園詩還是偶爾能幫幫忙的,畢竟當初她也是學霸一枚。
“我看看。怎麼老吃薯片?心無二用。”接過試卷,田園詩看了看,也覺很棘手。“還是你自己琢磨吧。我也無法確定,或者你明天去問問同學、老師。”
“好吧,你就這態度?我同桌的家長還說要向你們討經呢。爸爸總是回來的晚,你又忙碌。還是靠我自己喲!”
“什麼?討經?你同——桌,汪洋的家長?”田園詩笑了起來。
“是啊,你記性還不錯,知道他叫汪洋。他今天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他的父親說要向你們學習如果管教我這個小子的,格——格——”女兒大笑着說。
田園詩盯着女兒梅映雪:“你的同桌,那個考第一名的男孩?第一次家長會家長都不來,而且孩子考的可是第一名,要是換做別的家長恐怕是早早就去了學校,滿臉得瑟地向他人津津樂道教子有方吧。他們居然不去開家長會?還向我取經?好笑!不過家長如此不在乎,孩子還能考第一,嗯,真牛!真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
“他的家長沒有去?不會吧,汪洋說去了呢。難道坐錯位置了?”梅映雪一臉茫然,從小到大,開過多少家長會,沒有哪次家長是到齊了的,教室裡總是會有些同學的座位上是空的,一直是班幹部的她太瞭解了,每次開家長會,班主任就會叫他們班幹部先將沒有到的家長進行登記,班主任事後然後再逐一請到學校交流。高中的這個張班主任很特別,沒有要他們幫忙,看來有的家長是亂坐的。
“他的家長不至於連孩子的座位都不清楚就稀裡糊塗找個座位坐下吧。”梅映雪有些不解,又有些失落,自言自語地走出母親的書房。
田園詩想起了那天的情形:她在女兒的座位上坐下,看到桌上有兩份成績單,她欣喜地看到女兒考了第二名的好成績,跟第一名,分數僅僅相差十分。第一名汪洋。汪洋這個名字近來她是比較熟悉的,“好他個汪洋,跟我較勁。”“汪洋的物理怎麼那麼好。”“我的英語比汪洋好多了,”......女兒近來總是在她耳邊叨唸。
這個汪洋讓田園詩有了點隱憂,看到他成績。她的心絃緊了起來,她拿起汪洋隨手放在桌上的練習本翻了起來,映入眼簾的是汪洋那剛柔相濟的筆跡,狂放有度,剛勁有力,筆筆有鋒,連筆之處柔韌穩健。好一手漂亮的書法。漸漸的她的雙眉緊蹙起來。
這種筆法有點熟悉,她的心一熱,彷彿漁夫打開裝有魔鬼的瓶塞。怪物跳將出來。那一張張的紙條,一封封書信,都涌上心頭。
田園詩苦笑了,居然在這裡看到這樣的筆跡,汪洋也姓汪,不會這麼巧吧。也太巧了吧。她一邊漫無目的地繼續翻動練習本。嘲笑自己太敏感。
窗外,再沒有傳來樓下人們的吵鬧之聲,那些散步的,帶孩子玩耍的人估計都回家了。女兒回房間學習去了,丈夫還沒有回家。書房頓時更加安靜。
“第一名汪洋,第二名梅映雪!”田園詩用指頭輕輕地叩打着書桌,回憶撲面而來——
“第一名汪明輝,第二名田園詩......請本次
獲得前十名的同學到講臺前來領獎。”校園內的寬廣的操場上,全校師生都端着自己的凳子就坐,黑壓壓一片人頭,校長宣讀每個年級的前十名的名單,並頒發獎品,田園詩和其他同學一同上臺領取,校長一一同他們握手,並將相應的獎品交到他們手裡,田園詩記得自己的獎品是一支很漂亮的鋼筆和一本很漂亮的筆記本外加獎狀。臺下掌聲轟鳴。同學們都羨慕地矚目相望。田園詩的思緒回到自己的初中時代,尤其是初三。久遠的回憶一點一滴復甦。那時汪明輝、田園詩也是同桌。
田園詩的父親田丁是他們鄉鎮醫院的院長,母親顏月是鎮小的語文老師。田園詩的哥哥田若愚大她八歲,長得一表人才,品學兼優,出類拔萃,是遠近聞名優秀學子,田若愚比父親更關心田園詩的學業,自己的學習心得毫無保留傳給這個可愛的妹妹,比如背書可以一段一段地背,然後再連起來背。數理化的概念、公式、性質定理要背的滾瓜爛熟再刷題,作業書寫要工整美觀......
總之對妹妹既疼愛又嚴厲,小時候總是哥哥帶她玩耍,跟她做玩具,比如打水槍、竹蜻蜓、小竹簍、滑雪板。如果妹妹有什麼壞習慣他是一定要管的,田園詩記得自己小時候都是母親跟她梳辮子,但是有一天早晨,哥哥說要她自己梳辮子,沒有梳好就不準吃飯,田園詩乖乖地第一次笨笨地梳了一遍又一般,總算編出了一對稀爛的麻花辮。
每個寒暑假的作業田園詩也休想偷懶,沒有完成當天的任務,是不準玩的。對兄長田園詩又怕又敬。所以田園詩從小學到初中受兄長影響,田園詩的成績都是不變的第一名。母親是教師平時愛看書,父親雖是醫生,卻比母親顏月更愛看書,良好的書香氛圍對田園詩的薰陶讓她終身收益不淺。
“第一名汪明輝”十五歲的田園詩第一次感覺學習有了壓力,她的同桌汪明輝是一個剛剛轉校過來的同學。他的伯父是鎮中的校長,父母都在縣城上班。據說在原來的學校比較調皮。來他們鎮中是想讓當校長的伯父管教管教,也讓這小子吃點沒有父母照顧的苦。
汪明輝的到來使田園詩這個班就有了點雞飛狗跳的味道,他比一般的男同學都要高,皮膚並不是那種女性的白裡透紅,而是光潔的象牙白,眼睛很大很亮,不粗不細的雙眉輪廓分明,略有眉峰,鼻樑高挺,腰板挺直,白色有抽象圖案的體恤,乾淨有活力,體恤的下襬紮在褲子裡面,不像其他男生那樣垂在外面。黑黑的濃密的頭髮自然蓬鬆。他在一羣鄉下孩子當中如同鶴立雞羣。
他外表看起來像個很乖的樣子,但是特別愛瘋鬧,根本不是安靜本分的傢伙,女同學愛追着他嘰嘰喳喳,男同學愛跟着他到處招搖。鎮中學附近有很多水果園,如桃園、梨園,還有菜瓜地,黃瓜地,那些調皮的男生經常中午會去順幾個,打打牙祭,汪明輝也必然參加,其樂無窮,而園主人也明知是這些調皮搗蛋的孩子乾的,也沒人追究,畢竟孩子們只是解解饞並無禍害之意。
離開父母的他在那片鄉野之中呼吸到了自由、新鮮的空氣,感受着全新的生活,樂不思蜀。他似乎跟所有的同學都是見面熟。課間到處追打玩鬧,擁擠的教室裡,經常將大家的課桌撞得東倒西歪,有時候甚至拿着掃帚到處拍打,跟女生鬧時也會用掃帚一頓亂拍,女生們便故意發出嗲嗲的尖叫聲,東躲西藏。
田園詩冷眼看着他,心想《紅樓夢》裡的混世魔王也許就是這樣吧。從此“混世魔王”就是汪明輝在她心中的代號。
奇怪的是一打上課鈴,汪明輝就條件反射似的乖乖回到座位打開書本。上課認真聽講,做筆記,前後判若兩人,這一點田園詩很慶幸,她可不願意被魔頭打攪無法聽課,更讓她放心的是汪明輝跟所有的女生都會瘋鬧,但對她敬而遠之,總是客客氣氣。如果田園詩被某道理科難題難住時,他卻能感知到,然後熱情地不厭其煩爲她講解,如果神通廣大的他在哪裡弄到比較好的試卷,必然會悄悄放一份在她的抽屜裡。
這樣的一個奇怪的人居然考了第一,還將田園詩甩的很遠!田園詩既詫異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