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蹭油
“你嫌我的車破?”
“不是,不是。”嶽青平發急,果然,他誤會了。“你看,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帥哥名車,你很帥,如果車新一點,肯定行情更好。你現在總是一個人,也孤單不是?找個女朋友,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纔是年輕人做的事啊。”她說得越發小心,生怕傷了他的自尊心。
“你嫌我去你家吃了飯?”
“不是,不是。”嶽青平冒汗了,這孩子怎麼曲解得這麼厲害?“我是希望你的生活過得更好一點,不必家裡和雜誌社兩點成一線,這樣的生活太單調。”
“什麼樣的生活纔算好?”
“做喜歡的事,說最由衷的話,愛最愛的人。”嶽青平想了想,慢慢說。這些是精神層雲的,物質層次嘛,最好能住舒適的房子,吃喜歡的菜,開喜歡的車,隨心的生活纔是最美的生活,歷斯然不富有,物質層次方面她沒敢說出來,怕再次打擊到他。
“你怎麼知道我過的不是最好的生活?”他做着喜歡的事,愛着最愛的人,吃着最愛的菜,開着喜歡的車,至於最由衷的話,不要緊,他有的是時間慢慢來說。
嶽青平啞然,她好心被當驢肝肺了?些懊惱地用畫夾擋住自己的臉,悶聲說:“當我沒說。開車吧。”
歷斯然暗笑,我搞不定你,白混了!讓你總勸我找女朋友!讓你總說我生活單調!
他想着山上的嶽青平,山下的嶽青平,現在的嶽青平,那不自覺流露出的淡然、善良、悲憫、溫柔、嫺靜、雅緻、嬌嗔、善解人意、他的心滿滿的,像里約熱內盧的天空,藍得滿,像喜馬拉亞山上的雪,白得滿,像亞馬孫原始大森林裡的樹,綠得滿。滿滿的,滿心、滿眼。
歷斯然比較欣賞臺灣的李熬,他看過李熬一段關於女人可怕的文章,上面說,女人分三個時期,少女時期,每天正襟危坐,端莊,嚴肅,像一尊菩薩,菩薩能不怕嗎?做了母親後,保護孩子時像只母老虎,母老虎不可怕嗎?老了到了更年期,面目可憎,像個鬼,鬼能不可怕嗎?他想無論嶽青平在哪個時期,都不會可怕。少女時代,必定是個溫柔美麗的菩薩,現在是隻善良慈和的母老虎,當她老了,也是一尊可親或敬的鬼,李熬說可怕,是他沒遇到他真愛的人,沒遇到如此集美麗一身的人。他笑了。
他拿起一邊的外套,丟給她,“穿上。”一踩油門,車子快樂地飛出去了。
嶽青平繼續用畫夾擋住臉,沒理他,還在鬱悶着呢。
“我有點餓,還有吃的沒?”聽說要來大悲寺,他買了一大袋喝的吃的,她倒好,做了人情。
嶽青平才放下畫夾,翻出包來,“只有餅乾了。”繼而不好意思起來,這可是他買的啊,她倒作主送人了。
“也行。”
嶽青平撕開餅乾袋,將袋子遞到他面前。
“手忙不過來,遞塊我口裡。”
嶽青平瞪着他,沒動,一會,她認命地拿出一塊餅乾,塞進他的口裡。
歷斯然鼓着腮幫大嚼,真香,真好吃。“還要。”
又塞了一塊。嶽青平發現他的耳側居然有一條黑色的油痕,肯定是修車時不小心弄上去的。她好心地提醒:“你耳邊有塊黑油痕。你停車,擦乾再走。”當然還有吃飽。
“幫我擦擦。時間不早了,不停了。”
“那就回家再擦。”嶽青平不幹,雖然當你是孩子,可又不真是我孩子。
“你想損我帥哥形象?剛纔是誰老擔心我沒女朋友的?”
嶽青平咬着嘴脣,狠狠地瞪着他。這孩子要不要這麼使喚她啊?她只得又翻出面巾紙,擡手給他擦臉。歷斯然頭一歪,耳朵壓住了她的手指,蹭了蹭,一邊連連說:“呀,好癢。”那手指好軟,皮艉沒沽溝兀崛岬兀嫺暮醚鰨韉焦峭防鍶チ恕
嶽青平急忙伸出手,橫了他一下。歷斯然還在蹭啊蹭耳朵,他想,要是若漸離那廝知道他連這麼卑劣的手段都使出來了,不知道會不會笑暴?
歷斯然將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諺語詮釋得淋淋盡致,上兩天班,又跟着嶽青平出去玩兩天,然後又去上兩天,上班上得他這樣,又沒見開除又沒扣工作,倒是罕見,嶽青平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社長大人的,不過像這樣上班,真讓人羨慕。
這天,她一個人街上轉悠,穿過路邊琳琅滿目的店子,有間咖啡店安着琉璃櫥窗,櫥窗裡擺設着很多藍色碎花的小傘作爲佈景,嶽青平覺得很別緻,停下腳步欣賞,突然店子裡衝出一個人,湊到她跟前來,激動地說:“瓶子,是你嘛?”
嶽青平一看,眼睛一亮,眼前這位穿着咖啡色長大衣的高挑美女不正是她大學好友賈笑笑嗎?
“笑笑,好多年不見了。”她愉悅地說。
賈笑笑一把抱嶽青平,“天,果然是你,這麼多年真的一點沒變,要不是在這兒碰到,我上哪兒找你去?”
“我一直在這裡,怎麼不好找?倒是你,這些年去哪了?”
“上哪找?沒地址,電話早換了。”賈笑笑伸着捏着嶽青平的臉,“喲,還和以前一樣嫩。”
嶽青平看着她直笑,任她拿拿捏捏,估計還沒從久別重逢中回過神來。
“你們這些人都到哪裡去了,這麼多年沒一點音信。”
“我在落城混,錢漫漫在津城,嫁人了,生了個胖小子。另外黃美緩嫁國外了。”宿舍四人,賈笑笑一口就將她們的情況大致點明。“你呢?聽說畢業就結婚了,也不請我們。”賈笑笑趴着她的肩膀,只差沒將身子吊在嶽青平身上。這是她一貫的揩油行爲,沒想到今日一見,又發作了。
“給你省錢,還不知足?”想當年賈笑笑一個月的生活費常常月初就花光了,名副其實的“月光族”。再加上一畢業都天南地北,來來回回也不方便,嶽青平一個同學都沒通知。
“是哦,那時我還真沒錢給你買禮物。還是咱家瓶子想得周到。”賈笑笑沒作它想。“你老公呢,見見唄,可不能藏着哦。帥不?”她露出一付花癡的表情。
“我離婚了。”嶽青平淡淡地說,她在學校時很低調,極少有人知道她是嶽君來的孫女。再加上任之豐在國外,嶽青平四年的大學時光他沒有參與,所以她們同宿舍的人都不知道任之豐。
“離啦?現在的男人真不是東西!”賈笑笑當然不會認爲嶽青平錯,她既然沒錯,自然是她前老公錯了。
嶽青平哭笑不得,這話說的,不但一棍子打翻一個人,而且還打翻一船人。賈笑笑,果然還是幾年前彪悍無比的賈笑笑啊。
賈笑笑看着嶽青平手上掛着畫夾,“怎麼,還在畫?”
“當了美編,要一些畫,出來找靈感。這不,碰到你了。”
“我早沒畫了,不過我男朋友還在畫,改天一起吃飯,你請客。”賈笑笑說完,遲疑了一下,最後壓低聲音問,“師兄還在這裡吧?”
嶽青平忍住笑,不住點頭:“還在。”又加了一句,“要不見見?”
“當然要見,不見誰也不能不見這枚極品呀。”說到金正山,賈笑笑很興奮。
“你看什麼時候方便?”嶽青平想金正山前些日子去了新加坡,說好只有一個禮拜了,應該回來了。
“我隨時都可以,只看你們。”
嶽青平打通了金正山的電話:“師兄,你回來了嗎?”
“還要幾天。有些異常情況,時間延長了。”電話那邊金正山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
“哦,回來後告訴我一聲。”
“想要什麼禮物?”
“不需要了,你平安回來比什麼都好。”金正山每次外出回來,都喜歡給她們母子買禮物,嶽青平挺不好意思的。
那邊金正山聽得內心溫暖。你平安回來比什麼都好。他心裡反覆唸叨,臉上的笑容更深。“我會平安回來的。你等我。”
賈笑笑看見嶽青平與金正山一付熟稔得很的樣子,她圍着嶽青平轉了幾圈:“有□啊有□。”
嶽青平頭痛,這女人又開始發揮她超強超無厘頭的聯想了。
“我問你,師兄是不是單身?”
“應該是吧,”嶽青平只知道他離異,沒聽說他沒有女朋友。
“你是單身吧?”
“算是吧?”想了想,又說,“嚴格來說不是,我帶着兒子。”
“他單身,你單身,兩人郎才女貌,同處一城,最容易發生□。”賈笑笑越說越覺得可能,多相配的一對,不走到一塊她賈笑笑都要鄙視。“瓶子,你就收了師兄吧。你們兩人相互瞭解,同在一學校呆過,同在同城生活,簡直天作之合啊。”
嶽青平看了一眼賈笑笑,不理她,繼續走路。同校同城,這也叫天作之合?瞭解,兩人一年前纔開始接觸,用賈笑笑話就叫,瞭解個毛線!
“我們只是認識,恰好同校同城。”拜託你別天花亂墜。
“金正山很早就瞭解你了啊,哪隻是認識?”賈笑笑死都不信。
“怎麼會,我們就是一年前纔開始有了交流的。”嶽青平好心解釋。
“怎麼會,我和師兄常常說起你啊。”賈笑笑脫口說出,忽然發現不對勁,快速捂住了嘴。
嶽青平不走了,就是直直地看着她。賈笑笑被看得毛骨悚然,脫口說:“就是我追師兄的時候,和他在一起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又不好意思說自己,就說起了你。”她偷眼看着嶽青平,“後來習慣了,總他在一起,總說你。我真沒說你壞話啊,真的。”拼命解釋。
“這麼說,你爲了泡師哥,就把我給賣了?”嶽青平平靜地問。
賈笑笑搓搓手,狗腿地笑:“也不叫賣啦,只是說你,比較有共同的語言。你知道的,戀愛首先要建立共同的語言。”
嶽青平想,難道金正山知道她喜歡吃辣椒,喜歡吃田螺,不喜歡運動,不喜歡逛街,原來這個叛徒早在八百年前就將她交出去了,真是交友不慎。“下次集會,吃飯你請。”
“啊。”賈笑笑哀叫起來,她好像看見她可憐的錢包已空下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