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小玉

47小玉

讓人期待的《生活》雜誌社老闆金正海狀告美編嶽青平盜竊他人作品以至給雜誌社造成巨大損失的案子終於開庭。

法庭外早圍滿了聞訊而來的觀衆。

嶽青平在隨右和歷斯然的陪同下走進法庭。有觀衆認出嶽青平,有手指指點點,有的直接喊,“兇手!兇手!”金正海和何方方在一行人的陪同下也走進法庭,看見如此景況,何方方展顏一笑,對嶽青平說道:“小平,你以後可得小心點,別讓他們人肉到了,那些人可很瘋狂呢。”語氣頗具關懷。

“是啊,是得小心點,可別讓人給綁架了。”嶽青平很感激地說道。

何方方臉色一變,冷笑一聲:“就是,有些人被綁架了,還可以被人救回,有些人就難說了。”當年的綁架事件,是她心理永遠的陰影,她嚇得全身發軟,後來被任之豐抱回來,她的頭埋在他胸前不敢看他,真丟人啊,嚇得尿褲子,最丟人的,居然還被他知道。雖然他從來沒說過此事,但她自此更覺低他一等。

嶽青平說道:“誰說綁架了一回就沒有二回三回呢?世事難料,我們都自求多福。”

“目前,還請你個兒自求多福。”何方方冷冷地看着嶽青平。

“我一直在求。”這話她沒說謊,對上蒼,她從來懷着敬畏。

正式開庭,原告律師陳詞。隨右閉着眼睛,歷斯然也閉着眼睛,嶽青平低着頭,她想起爺爺。沒結婚的時候,爺爺問她:“小平,你真的願意嫁給之豐嗎?”她點頭。爺爺又問:“要是爺爺求你,不要嫁給他,好不好?”她睜大了眼睛,半天不說話,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一粒一粒地滾出來。爺爺心疼得不得了,讓她坐到他的牀邊,緩緩地給她講了一個故事,一個久遠可仍然不肯褪色的故事。那時,她知道了爺爺的矛盾。一方面,想成全兩個孩子的愛情;另一方面,怕孩子嫁過去受委屈,畢竟兩家有如此深的仇恨。她思索了整整一天,最後,她對爺爺說:“爺爺,我還是要嫁,我只在乎我愛的人怎麼看我,怎麼待我,其他的人,都不會影響到我。我以誠心待人,都說人心都是肉做的,我就不信捂不熱它。可如果,真的捂不熱,我也不會傷心,我只自問自己無愧人心,就足夠我好好生活。”爺爺聽得老淚縱橫,拉着她的手連聲說:“小平,你能這樣想,爺爺就放心了。保持心態平和,別人要傷你,也難。再說了,古人說得好,吃虧是福。吃點虧若能換取心態上的安寧,也就值了。”他又欣慰地笑,“放心嫁吧,爺爺也不會讓你吃太大虧的。以後誰欺負了,爺爺從土裡爬出來找他算賬。”說得嶽青平又哭又笑,依進爺爺懷裡撒嬌:“你就放心吧,嶽老將軍的寶貝有人欺負,是不想混了?”最後一句,她學着爺爺的口氣,很嚴厲很威風。

想到這裡,她抿着嘴悄悄笑了。爺爺若知道她如此放鬆,如此寧靜,一定會開心吧。她心裡對爺爺說:“爺爺,我問心無愧,所以,我不怕。”忽然聽到法官在喊她的名字,她擡起頭。

“嶽青平,他們所說屬實嗎?”

屬實吧。嶽青平點點頭。

“被告律師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有。”觀衆席上頓時一片譁然。隨右是有名的金牌律師,可來這裡後,並沒有作過一句辯護,難道專程來吃敗仗的嗎?是不是還有什麼後招?或者還等什麼人來翻盤?這不合常理啊。這原告不反駁,律師也不反駁,無疑於主動認罪,可既然主動認罪了,還需要律師做什麼呢?絕對是害怕了,民衆的力量果然強大,任你是權二代富二代又如何,金牌律師又如何。觀衆席上哄哄聲聲,實在壓制不住興奮。

“嶽青平,你對於原告提出的條件,可有異議?”

“對不起,條件我沒聽清。可以再說一遍嗎?”不是沒聽清,是根本沒聽。

原告律師站起來:“我當事人要求被告在同城所有媒體道歉。另外支持精神損失費五千萬元,經濟損失費一千萬元。合計六千萬。”

嶽青平眨了眨眼睛,六千萬?果然是頭大獅子!口張得真大啊!她看見何方方朝她露出得意的笑。金正海朝何方方露出得意的笑。她看了看隨右,果然如他所料,條件隨對方提。兩人相視一笑。那一笑,柔美,淡然,如幽蘭盛開。

她正要說有異議,這裡有一個聲音搶在她前面開口了,“等一下。”

嶽青平隨着聲音看出,一愣,歷斯然一看,也一愣,隨右一看,倒沒愣,笑得更深了,好人終有好報,天上有神明,看着呢。

何方方一看,傻了,金正海一看,也傻了,觀衆一看,更傻了。

兩個人一男一女穿過過道,來到法庭中間。男的是方舟,女的是賈笑笑。

賈笑笑緊緊拉着方舟的手,向法官彎了個腰,她說道:“法官大人,我們是來自首的。”

方舟接過話,說道:“嶽青平小姐的畫冊是我偷的。”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太多人大驚失色。

“我誤會我弟的失蹤跟嶽青平小姐有關,所以爲了陷害她,我讓她的同事李小玉首先偷了她的畫樣,傳給我後,我送《我看同城》雜誌社印刷,只等原稿一到手,就立刻發行。後來,李小玉又偷了原稿給我。原稿一到手,我就將嶽青平小姐起訴了。所以,《生活》雜誌社所有的損失不應該由她承擔一分一毫,更不用說通報道歉。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方舟看了一眼賈笑笑。

賈笑笑向嶽青平重重地彎了一個腰,開口說道:“瓶子,對不起,方帆的事你確實不知道,是我和錢漫漫的錯。當年你進大學,有個人表示要追求你,被你當場拒絕,你可能早忘記了,他就是方帆。後來他不死心,常常在女生宿舍樓下,讓我們給你送花,你不接受,我們後來只好說是送給錢漫漫的。那時,方帆和我們宿舍幾個混得很熟了,只有你一向住宿舍的日子不多,又深居簡出,所以不認識。我們一致認爲方帆這人又風趣,又帥氣,又才氣,與你很相配,就想促成好事,沒有對方帆說穿你不喜歡他的事,也沒有說穿方帆一直送花送巧克力的事。直到第二年,你訂婚了,我們才知道事情大條,不好交差,只好跟方帆說穿你已訂婚的事實。方帆當時傷心不已,後來就沒見人了。因爲他當時本來就快畢業,我們都以爲他實習去了,就放心下來,哪知道方舟說他六年來沒半點消息。當初如果不是我們在中間幫着瞎忙,方帆不會出這樣的事,都是我們的錯,與你無半點關係。方舟報復錯了人。”賈笑笑哭出聲來。

嶽青平聽得雲裡霧裡,她哪裡知道這中間還穿插這樣的一筆孽債。

方舟又說道:“李小玉曾經是我的學生,這次我回同城遇到她,知道她是嶽青平的同事,就請她幫忙,李小玉礙於情面,只好答應。請法官從輕處罰李小玉,她是被迫的。”

李小玉既是從犯,法院以最快的速度將她從雜誌社帶過來,此刻聽到方舟在爲她求情,哭起來。她如果沒有陷害嶽青平的心,又豈是方舟隱約一提她就立馬答應幫忙的。她清楚地知道,自歷斯然一日不見嶽青平坐立不安那一日起,她就妒恨她了,再到嶽青平接受獨立製作畫冊,這種妒恨越來越強烈。有一回,她與何方方同電梯,她好奇地打探,“方方姐姐,你和平姐認識嗎?”

何方方當時嘆了口氣,“是有幾面之緣,她一而再再而三請我幫她,我也礙於情面。”

她追問:“方方姐姐,她要你幫她做什麼呀?”

“她境況不好,畫技一般,名氣不響,當得知我要在雜誌社搞一本畫冊時,她求我把任務交給她,我拒絕好多次,可她總纏着我,我只好答應了,這不,上班第一天就讓她做了,免得以後老找。其實吧,我覺得那本畫冊不如以漫畫形式表達,這樣更有趣味。效果可能更好。”她不無遺憾地看看李小玉,“我原本是想讓你來做的,只好以後再找機會了。”她拍拍李小玉的肩膀,一會兒又羨慕地說,“聽說你和歷斯然的關係不錯,那年輕人又帥氣,又有才華,小平看上去也很喜歡他呢。你可要抓緊了,以後好上了,不要忘記告訴方方姐姐,姐姐一定包個大紅包!” щшш ▪T Tκan ▪C〇

李小玉恨得咬牙切齒,好一個嶽青平,真不要臉,搶她的工作,原本名利雙收的是她!還搶她喜歡的人,太不要臉了,她非得讓她好看!惡毒的種子就這樣播下了。

那天她看見嶽青平拿着畫冊進來,她假裝又急切又驚喜,要求看畫稿,故意將咖啡潑在她的褲子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相機拍下來,傳給了方舟。後來她找了個藉口去了何方方辦公室,很隨意地問起嶽青平畫冊的事。何方方告訴她,畫冊已印好了,再過兩天原稿就會交給嶽青平。她假裝開心地說,我還是喜歡看原稿,原汁原味嘛。何方方說,要是給了嶽青平,我打電話告訴你。那幾天她請假了,早早做出一個不在場的證據,卻暗中時時準備動作。沒想到何方方真的給她打電話了,說岳青平馬上會來辦公室找她,你想看可以趁機看看,到時她可不給看了。她立即溜進美編辦公室,天助她,歷斯然不在,其他人員也沒注意她,她無比順利地偷到了原稿。

事後,她想通了,這是何方方製造出的機會,比如,歷斯然被借調,嶽青平去了辦公室,她打電話通知她。事後她一直不明白,何方方爲什麼既要提高畫冊成本,又讓她去偷畫冊,方舟起訴嶽青平後她又不告發她偷畫冊的事,直到網上曝光嶽青平的身份,她才隱約明白,何方方恨嶽青平,比她還要恨,比她更想陷害她。不過,卻比她高明多了,輕而易舉就借了她和方舟的手,達成了目的,她不過是在旁邊推波助瀾了一下,並沒有證據說明她出手了。就算起訴失敗,她和方舟事情敗露,她何方方也不會有事。

方舟撤訴後不知去向,她不知道爲什麼要撤訴,可她害怕起來,被歷斯然打了一頓後,更怕了,原來自己所做的他們早已知道,只是沒有證據罷了。李大年來找她談話,問她歷斯然說的是真是假,她只是哭,死不開口。李大年搖搖頭,惋惜地說,小玉,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是啊,她怎麼成了這個樣子!這些天她惶惶不可終日,方舟生死未卜,自己無權無勢,嶽青平要是報復她,根本不需要花太多力氣。

只是她沒想到,方舟會來自首,牽出自己,又爲自己求情。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好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