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陳亞柔給王子健打了個電話,她從沒有在這個時間點兒上打過,因爲他不喜歡,可是現在,她忍無可忍。她想象着鈴聲響起來,王子健接,或者按掉,不管怎麼樣,她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喂?”
王子健低沉的聲音傳過來,陳亞柔的眼淚也下來了,她泣不成聲地說:“健哥……”
王子健答應飯局之後過來看她,陳亞柔想,她也算是小勝一步吧!她沒有化妝,反而把頭髮弄亂,妝容哭花,讓自己顯得憔悴可憐候。
晚上九點半的時候,王子健叩門,陳亞柔走過去把門打開,眼圈紅紅的,哭過的痕跡很重。
“健哥。”
她哭腫的眼睛含着淚光凝視着眼前一臉深沉的男子,王子健微微蹙眉,“怎麼了?”
陳亞柔垂下眸,樣子十分委屈又心酸,王子健見狀,走了進去,在沙發上坐下了,從衣兜裡拿出了香菸和打火機來,燃着,吸了一口,煙霧從他的嘴裡徐徐噴出來,“有什麼事說出來。芑”
他聲音淡淡的,卻柔和。
陳亞柔走過來,伏跪在他的腿邊,“健哥,我的店,你知道的。你女兒的店就在我的旁邊,當初她開那家店的時候,就是爲了與我對着幹,現在又跟我搶着用十倍的價格要盤下我另一側的店面。健哥,我沒有跟她說過我們的關係,我也自認爲足夠謹慎,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吐露過我們的關係,可她現在兩面包抄的樣子,把我夾在中間,又用各種價格戰爭來挑戰我,健哥,長此以往,我該怎麼生存。”
陳亞柔掩面而泣,哭得傷心,讓聞者動容,王子健輕輕掐滅了指間香菸,“關了吧,我叫人在別的地方幫你物色一處。”
陳亞柔詫然擡眸,她看到王子健深沉篤定的面容。
他起了身,沒再說什麼,從她的身邊走了過去,他就這麼走了。陳亞柔的心被冰涼的潮水漫布,一絲絲的恨,再次涌上牙尖,咬住。
難得許雲波有時間,溫亦如讓他陪着她去湖邊走了走,七個多月的身孕,她身形顯得頗有些臃腫,兩人手挽手沿着湖邊小路慢慢走着,秋天的風迎面吹過來,吹起了兩人的衣角,拂起了耳畔的髮絲。湖心,一隻遊船正慢慢駛過,有人在向着岸邊照相。
許雲波側頭的時候,他看到妻子的肩頭落下了一片半黃樹葉,於是笑眯眯地拾了起來,擱在眼前看了看,然後手指一輾,樹葉飛走了。
“今天我們就在外面吃吧。兩個人的,嗯?”
溫亦如訝然,繼而笑笑,“你不怕小蘋果問呀?”那小丫頭如要知道她的父母獨自在外面用餐卻不帶着她和偉偉,定然嫉妒死了。
許雲波笑道:“我們告訴她,爸爸媽媽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不喜歡被別人打擾,將來她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也不會去打擾。”
“去,什麼男朋友,小蘋果纔多大。”
溫亦如笑嗔,揮手給了許雲波的胸口一拳。
五分力度,稍稍有點兒疼。許雲波卻藉機握住了她的手腕,擡起來放到脣邊,在她柔白的手背上,輕吻了一下。
這一幕無疑是溫馨又浪漫的,正好旁邊有大人帶着小孩子經過,小孩子嚷了起來,“叔叔吻阿姨咯……”
溫亦如臉都紅了。
許雲波給家裡打了電話,告訴保姆他們不回家用餐,然後直接去了一家西餐廳。
大腹便便的漂亮女人,身量挺拔英俊帥氣的男人,這對小夫妻着實吸引了一些目光。
許雲波點餐的時候,溫亦如提出要去衛生間,許雲波說:“等下,我陪你去。”
溫亦如笑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那你小心一點。”
許雲波囑咐。
溫亦如笑笑轉身走了。她來到了衛生間,正想進去,卻聽見有人叫她,“許太太?”
溫亦如愣了一下,這聲音有點兒耳熟。她回頭一看,卻是劉紗紗牽着壯壯走了過來。
溫亦如已經兩年沒有見過劉紗紗母子了,劉紗紗一身黑色衣服,眉心鎖着幾分憂鬱,壯壯已經是五歲大的孩子了,眉眼間頗有幾分王子健的模樣。
“是你們?”
溫亦如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他們。
劉紗紗牽着壯壯走了過來,“許太太,我有點急事需要馬上離開一下,您能幫我照看一下壯壯嗎?他很乖的。”
溫亦如不置可否,她挺着個大肚子,根本不可能多照顧一個孩子。
“就一會兒,許太太。”
劉紗紗見她面露難色,又求了一遍,溫亦如說:“那你快去快回,我和波子在這裡面用餐,回來之後去五號桌找我們。”
“好。”
劉紗紗鬆開兒子的小手匆匆走了。
溫亦如對壯壯說:“壯壯,你呆在這裡等阿姨,阿姨去趟衛生間,馬上就出來”
“嗯。”壯壯
tang點頭。
溫亦如去小解,出來的時候,壯壯正低着頭,穿着黑色小皮鞋的小腳正一下一下地踢着地面。
溫亦如牽起他的手,“走,跟阿姨去吃飯。”
“我吃過了。”壯壯說。
溫亦如道:“那就坐在阿姨旁邊等媽媽。”
她牽着壯壯的小手來到了餐桌旁,許雲波遠遠地看到溫亦如牽着壯壯走過來,當時蹙起了眉。
“你怎麼和他在一起?”
“我剛纔碰見了劉紗紗,是她讓我替她照顧一下壯壯的。”溫亦如轉身,看着壯壯爬上一旁的椅子,然後自己也坐下了。
壯壯皺着眉看向許雲波,許雲波也在看他,一大一小對望,壯壯又低下了頭,小皮鞋一下一下地踢着桌腿。
“你媽媽去做什麼了?”許雲波總覺得劉紗紗把壯壯交給溫亦如這件事有點兒奇怪。
壯壯搖頭。
許雲波又擡起手腕看了看錶,然後問他的妻子,“劉紗紗走得多久了?”
“估計有十幾分鍾吧。”溫亦如回。
許雲波沉默若有所思。
侍者把飯菜端了上來,是溫亦如喜歡的菜品,許雲波問壯壯,“你要不要點個餐?”
壯壯搖頭,“我吃過了,媽媽點了很多菜。”
許雲波皺皺眉頭,囑咐溫亦如吃飯。
懷孕進入後期,溫亦如的胃口大開,飯量也長了,一個人吃了差不多兩個人的飯,許雲波卻沒怎麼吃,溫亦如好奇地問他,“你怎麼不吃?難道我吃太多,你坑得慌了。”
許雲波不可思議地笑,“就這點飯,你還把我吃窮了怎麼着。”
說話的時候,又擡腕看了看錶,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你有沒有問劉紗紗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
溫亦如搖頭。
許雲波道:“恐怕這事兒不簡單。”
“什麼不簡單?”溫亦如邊嚼着嘴裡的東西,邊問。
許雲波道:“沒什麼,再等等吧!”
就這樣,兩人邊吃邊等,一個小時過去了,劉紗紗還是人影未見。
壯壯低着頭,黑色的小皮鞋一下一下地踢着桌腿,看起來也有些不高興了。
許雲波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可是劉紗紗的號碼卻提示已經關機,許雲波眉心擰緊,他感到事情或許真的不簡單。
溫亦如道:“要不,我們先把壯壯帶回家吧,劉紗紗來了,自然會打電話聯絡我們。”
許雲波一想,也只有如此,“也好。”
他招來侍者埋單,然後起身扶了溫亦如起來,這才向着壯壯伸出手,“走。”
壯壯一聲未吭地任許雲波拉着手和他們夫妻一起往外面走去。
一晃,就到了晚上,劉紗紗的手機一直沒能接通,許雲波心裡的疑惑越發重了,溫亦如也覺得蹊蹺,劉紗紗到底去哪兒了?是出了事嗎?
溫亦如不由開始擔心了,劉紗紗算是一個命運多舛的女人,如果再出了什麼事,那就真的……
溫亦如想,那就太可憐了。
一夜過去了,仍然沒有劉紗紗的消息,許雲波可以篤定地認爲,劉紗紗是走了。
她把壯壯扔給他的女人,然後一個人遠走高飛了。
當他把這個想法說出來的時候,溫亦如難以置信,“不可能,她不可能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要了。”
許雲波說:“說不定她就是不想要了。”
溫亦如一張臉詫然失色。
劉紗紗跟一個外地來d城做生意的中年商人跑了,這件事,在第三天,許雲波和溫亦如才知道。
那個商人嫌棄劉紗紗帶着個孩子,不肯跟她結婚,劉紗紗便想了這招金蟬脫竅之計,讓溫亦如幫她照看孩子,然後藉口出去辦事,溜之大吉了。
這是一個母親做出來的事嗎?
溫亦如無法相信,看看那個一臉沉默,年紀小,卻好像已經早早懂事的孩子,她對劉紗紗拋棄孩子的事情匪夷所思。
她有兩個寶寶,第三個寶寶馬上就要出生了,她當他們是心肝寶貝,連冷落一會兒都不忍心,可是竟然有人爲了自己的幸福拋棄親生骨肉。
溫亦如守在熟睡的壯壯的牀邊,手臂支在牀頭,揉捏着脹疼的太陽穴,她爲壯壯難過,同時也想到了年幼時的自己,是的,她的母親,也爲了自己的幸福,拋棄了幼小的女兒。
劉紗紗一去沒有了蹤跡,許雲波報了警,可是他們不知道那個商人是誰,沒法提供更多的線索,而劉紗紗,她的手機號碼已經停機了,這是打算徹底拋棄壯壯了,面對着只有五歲,越來越沉默的壯壯,許雲波很無力。
溫亦如在許雲波上班後,撥通了吳靜瑤的電話,吳靜瑤看到女兒的號碼時,有片刻的愣怔,須臾,心跳微亂地接聽,“小如?”
“告訴你丈夫,把他兒子領回去,他的母親已經不要他了,如果王子健再不盡父親的責任,我們會替這個孩子起訴他,告他遺棄罪。”溫亦如深呼吸,盡力壓制着心頭的憤怒。
吳靜瑤的手指抖了一下,聲音微微發顫,“你說什麼,小如?”
“我說,告訴你那個僞君子丈夫,把他的兒子領回去,如果他再不盡一個當父親的責任,我們會替那孩子告他遺棄罪!”
溫亦如並不厭惡壯壯,這只是個無辜的孩子,從小沒有得到過父愛,現在連母親也不要他了,她不能想象,壯壯以後的人生會是什麼樣。
手機那邊傳來沉重的呼吸聲,是吳靜瑤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而捏緊了手機,胸口一陣陣發着緊。
溫亦如把電話掛斷了,吳靜瑤說過,不在乎有別的女人爲她的丈夫再生個孩子,那麼想必,她也不介意突然多個兒子。
溫亦如放下電話,一扭頭,看到壯壯正用一雙很深沉很憂鬱的眼神望着她,溫亦如心頭一軟,伸臂將壯壯攬了過來,摟在了懷裡,“阿姨會幫你找到媽媽的。”
這個孩子一天到晚,都是那麼沉默,但溫亦如能感覺到,這孩子憂鬱的眼神裡承載着太多,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東西。
王子健沒有過來,吳靜瑤卻來了,在一個小時之後,臉上帶着微微的白,精心地化過妝,但眼神間的疲憊和無力卻遮不住。
這是吳靜瑤打了大女兒一個巴掌後,第一次來她的家,溫亦如下樓,在客廳裡‘迎接’了吳靜瑤。
吳靜瑤的視線凝視着女兒淡薄的臉,眼神忽略了女兒高高隆起的腹部,她只輕輕說了一句:“那孩子我帶走。”
壯壯被保姆帶下了樓,那孩子看着眼前多出來的一臉陌生的貴婦人,下意識地往保姆的身後躲,溫亦如走過來,輕執起他的小手,“跟她走吧,去找你爸爸。”
王子健怎麼都是壯壯的親爹,他再怎麼狠心冷血,也不至於棄一個連母親都不再有的孩子於不顧吧!
她看着吳靜瑤牽起了壯壯的小手,轉身往外走去。溫亦如坐在了沙發上,感到很累很累。
王凱倫回家的時候,看到客廳裡多出來的孩子,當時就火了,“你瘋了嗎!?”她失控地衝着吳靜瑤吼。
壯壯驚駭地擡起小臉望着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吳靜瑤臉色越發白了,她伸手摟了摟壯壯,鎮定着心神,對女兒說:“他怎麼也是你弟弟,他媽媽不要他了,如果我們再不要,這孩子怎麼活。”
說話的時候,吳靜瑤心頭被一種強烈的,說不出來的酸澀滋味涌動着,她不得不拾起了面前茶几上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以此來壓下強烈翻涌的心潮。
王凱倫轉身將木製花架上的一盆蘭花舉起來,砰地砸在了地板上,“瘋子!瘋子!”
她氣憤地罵着,也不管那一地狼籍,和驚呆的孩子還有心神俱顫的母親,擡腿就上樓去了。腳步蹬蹬,白色的身影憤怒地消失在二樓的轉角處。
吳靜瑤閉了閉眼睛,深深的無力感襲來。
王子健回來了,進屋的時候見到壯壯,那是與王凱倫同樣的吃驚,但他一向喜歡刻制自己的情緒,喜怒不形於色,他蹙了蹙眉尖。吳靜瑤站了起來,“子健。”她的眼神凝視着他,似乎想讓他諒解她帶壯壯回來的這件事,
王子健的目光卻又冷又肅地睨向那個坐在沙發上,臉帶恐懼的孩子,他很小很小就知道,自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孩子,此刻,小臉刷白,小手忍不住去夠吳靜瑤的衣角,在這所看起來富麗堂皇的大宅子裡,只有這個女人,對他還算好一些。
吳靜瑤把壯壯從沙發上拉了起來,輕聲囑咐,“叫爸爸。”
壯壯卻小手攥着吳靜瑤的衣角,眼睛望着王子健,木無反應。
王子健擡眸瞅向自己的妻子,語聲輕緩,卻沒有溫度,“瑤瑤,你這就不對了,怎麼沒跟我商量一下,就把他帶過來?”
吳靜瑤啞了一下,心裡不安越重,“他媽媽不要他了。”
王子健斜挑了濃眉,深眸盯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卻沒再說什麼,邁步上樓去了。
有親說對了,陳志飛是王凱倫的救贖。
王子健和吳靜瑤的情節在慢慢推進,雲舒會在王吳結局後再接着寫,親們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