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嶺當年是她所救的人,她記起來了。
鳳嶺卻是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意,她還記得他就好,就好!
“正是在下,鳳嶺見過長公主殿下!”他隨即對着流離蹲下身年俯身行禮道,那是君臣之禮!
她是君,他是臣!
流離目光略微顫了顫,嘴脣微張看着一臉正色的鳳嶺否定的說道:“休要胡說,我不過就是一個乞丐罷了,怎會是公主殿下?”
司尋緊緊的看着眼前的兩人,目色之中也露着一些不解。
流離若是公主,能夠得鳳嶺如此以禮相待的公主怕是隻有十七年前豫國的公主了。
“怎會是胡說?離兒!”突地,馬車內響起一道略微清冷的女聲,隨後流離便見着一位莫約四十歲左右的婦人正在婢女的扶持下緩緩下馬車。
那婦人的眉宇之間竟然是生得那樣的尊貴,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一股雍容華貴的味道,由此可見,這婦人的身份怕是不簡單。
流離暗暗的打量着緩緩朝她走過來的婦人,雖說只是一身素色的衣裳卻也掩不住婦人的風華,略微花白的頭髮被平挽起來,一支木簪穩穩的固定在婦人的頭上,更顯婦人的淡雅!
“你是……”流離擡起一雙清澈通透的眸子望着與她有些相似面容的婦人,有些不可思議的開口道。
這婦人的眼角竟然與她一般長了一顆淚痣,恰好是那個位置!
或許,就是因着這顆淚痣才讓兩人看起來是如此的相似,不止形似就連神也似。
“鳳家大小姐,如果沒錯的話,是豫國的鳳皇妃吧?”司尋將流離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而後對着婦人說道。
“離兒……我是你……娘……”鳳妃斜睨了一眼司尋,隨後對着流離再近一步,有些激動的說道。
轟……轟……流離腳步一顛,險些跌倒,滿眼的費解,“不可能……不可能……我娘早就在十幾年前就爲了救我跳崖而死,你怎會是娘?鳳妃娘娘……”
鳳妃一急,便用手抓着了流離的手腕,枯澀的眼眸中透着一絲絕望與愧疚。
“離兒……跳崖而死的是舒九娘……我纔是你的娘啊……你的右腳有六指,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據?”鳳妃解釋道,生怕流離不相認於她,她唯一的一個女兒。
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沒有想到,此生竟然還能有機會將她接回皇宮!
她的身體裡流淌着的是她鳳鳶兒的血液啊,她們是骨肉相連的母女。
流離彷彿一時之間接
受不了這麼大的變動,神情有些哀默,她一開始就猜測到了她的身份不簡單。
可是,面對着一個要將她置於死地的父親,她寧願不要出生在這個世間。
面對着一個因爲腳有六指,便以爲她是天煞孤星,不祥之人,行將處死!這樣的親情,不要又何妨?
只是,當她面對着鳳妃溫柔而又關切的眼神之時,她的心到底是被觸動了。
她的心裡,還是有一處柔軟的,她渴望得到孃親的疼愛,也想象別的女兒一樣對着孃親撒嬌。
也想像別的孩子,晚上躺在孃親的懷裡睡覺便不會覺得害怕了。
“證據?證據又有何妨?你說你是我娘,當十年前我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時候,當我受盡別人凌辱的時候,當我半夜餓得睡不着的時候,當我被人追殺的時候面對死亡的恐懼,而那個時候我的娘又在哪裡?我沒有娘了,只有那個死去了的娘……”流離回憶着過去,眼底竟然是沒有一絲留戀的。
本該是天真無憂的年紀,她卻要經歷生離死別,她卻要擔心哪一天會被餓死,而想盡了法子的活下去。
即使被別人欺辱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她也從未要放棄生命,因爲,娘說過,總有一日,她會做尊貴的人,擁有尊貴的身份。
“公主您怎能這樣……您不知道娘娘她爲了您……”採之見鳳妃的眼中含淚,不由得爲她委屈對着流離說道,話還未說完便被鳳妃打斷了。
“採之住嘴,她說得對,是我這個做孃的不對,是我不對。”鳳妃冷冷的呵斥着採之,她不怨流離怪她。
“離兒,我知道是孃親虧欠了你。可是,現在,你跟母妃回豫國好不好?你的父皇已經昭告了天下冊封你爲帝姬,在以後的日子娘用剩下的時間來補償你可好?孃親日日夜夜思念着你,你和我回豫國好不好?”鳳妃儘管再怎樣冷傲面對着自己唯一的女兒之時,她的心終究是放下了。
說到底,上天弄人。
流離再面對着鳳妃的懇求之時,心卻是動搖了。
現在,站在她面前是她的親孃,她說會用盡所有補償她,可是她怎麼知道,有些事情錯過了,就再也尋不回了。
豫國,那是一個多麼遙遠的地方。
小時候她卻是羨慕着宮裡的公主的生活,那得是該多麼美好,有好吃的有好玩的,並且還沒有人敢欺負她,那個時候,她就希望她是一個公主,這樣就可以保護孃親不被人嫌棄。
如今,她倒是真的公主了,豫國又會是一個怎樣的國家?等待
着她的會不會是將她命運都改變的?
流離躊躇不安的回頭看了一眼眼眸依舊深邃的司尋,心底猛的一抽痛,她是不是欠這個男人太多了?
猛然回想起,那個夜涼如水的夜晚,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也曾溫聲細語過,百般柔情過。
他讓她喚他:阿尋!可是,她到底是拒絕了,因着有了阿堯怎能還有阿尋?
說不清楚阿堯哪裡好,可是他就一直存在於她的心底深處,在那一方的淨土裡安好。
“我答應你,隨你回豫國,只是能否讓我與他道別?”流離看着鳳妃與鳳嶺說道,最後的最後她還是希望他可以好好的。
鳳嶺卻是察覺出了其中的不妥之處,點頭。
“好好好,我們在馬車裡等着你。”鳳妃欣慰的扯出一抹微笑,她答應回去就好。
就好了。
流離點了點頭,隨後率先往官道旁的樹林裡走去,身上還裹着他帶有龍涎香味道的披風,風吹過,髮梢微動!
司尋隨後也跟着流離大步而去,隊伍原地等候。
“阿離……”司尋出聲喚道,一時之間兩人竟然是相對無言,她是豫國的公主。
帝姬,乃是公主裡品級最高的位分,豫國皇上倒真是心疼她。
“阿尋,這聲阿尋是真心真意意的,謝謝你爲了我而迎娶寧萱來平息寧嚴的怒氣。也謝謝你另一種的保護方式,可是,你應當知道的,我們之間無關愛情。”流離率先開口說道,卻見司尋的眸子又黯了幾分。
她的心也跟着揪着疼,她可以爲他死,可以爲他赴湯蹈火,只爲曾經的那一次傾心相許!
他篤定信她,她怎忍心讓他輸得一敗塗地?
“阿離,若是我比他先遇見你,是不是結局就那麼不一樣了?”司尋隱去了眼底的戾氣,在她的面前他還是想做個乾淨的男子,儘管,她不愛他,他知道。
這個結局他曾經想過千萬遍,若是他比雲堯先出現,他們的結局就不會一樣。
一定不會一樣的,一定不會。
流離一頓,目光微顫,指尖微冷,若是先遇見司尋,或許結局是不一樣的。
他這樣出類拔萃的男子,冷酷癡情她想她定當是會動心的。
可是這世間,那有如果?再多的如果也不過是如果。
話未說出口便對上了他期盼的眼神,那一刻,她不忍心他失望,微笑着點點頭,道:“若是先遇見你,我一定會動心的,一定會的。可是,阿尋,今生至少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