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堯目光掃過龍墨懷裡抱着的女子,面色一沉,說:“她……”欲言又止的看着龍墨,似乎極爲不明白眼前的狀況。
龍墨連忙說道:“皇兄,你定然是有辦法救書兒的,你救救她,她的肚子裡還懷着我的孩子,皇兄你一定要救她。”
雲堯大步上前執起月文書的手,深邃的眼裡滑過一抹可惜,她已經氣若游絲了,脈搏幾乎都快停止了,怕是救不了了……
龍墨看着雲堯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心卻是越來越沉,似乎已經猜測到了。
心底徒然升起了一股恐懼之感,一股巨大的慌亂死死的揪着他的心,讓他一刻也不得鬆動!
“皇兄……”龍墨顫聲問道,手卻是將月文書摟得愈發的緊。
只見,雲堯搖了搖頭,鬆開了月文書的手,看着龍墨說:“她本已經懷胎五月,身子也是極爲的虛弱不堪,如今已經氣若游絲了,怕是……”
剩下的話他卻是沒有再說,聰明的人也猜到了他的言下之意。
“龍墨……我不行了……你要好好活着……以後找個愛你的人……快樂一生……今生……文書……無憾!”月文書卻是覺着自己的意識越來越薄弱,斷斷續續的說着,眼裡是無盡的留戀與痛苦,彷彿靈魂就快與身體抽離,肚子裡那裡她所在乎的東西卻是極速的流逝。
手微揚起,欲要觸碰到他的眉眼,還未觸碰到手便已經無力的垂下。
恍惚之中,她似乎看到了那個眉目裡透着溫笑的男子對她伸出了手,那天,那時的風光正好,柳絮紛飛……
逐漸地……他的身影卻是越走越遠……而她拼了命的朝男子的背影跑去,觸碰到的卻始終是一片虛無……
慢慢地……她合上了眼簾,嘴角微揚起含着笑意,最後,一滴晶瑩的淚珠也順着眼角滑落,滾燙的淚水正緩緩流入她逐漸冰冷的身體……
她在笑,是的,她笑得悅目……
因着,死亡是她這一生痛苦的解脫,只是最牽掛的人,卻是他……
看着月文書無力的閉上了眼角,龍墨卻是雙眼一閉,眼角微微有些溼潤。
“書兒……今生,有你如此相待從不後悔,黃泉路上,不要怕黑,我很快便會去找你,要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龍墨卻是依舊將她已經冷去的身體抱在懷裡,下巴緊挨着她的額頭,似乎想要感受她這最後的溫度,她的餘溫將一輩子殘存在他的心裡。
雲堯見此一幕,卻是不由得有些神傷,龍墨竟會愛上月家的女兒。
看樣子,這月文書的爲人大抵是不錯的,否則又怎得龍墨青睞?
“墨兒,人死不能復生,你要做的便是讓她安心離去,否則黃泉之下她又怎能安心?”片刻,雲堯出聲安慰道。
畢竟,他深夜冒險潛入皇宮卻是極爲兇險的,若是被月家的人看到,今日怕是生死難明!
‘血泣’他已經得到了,如今只需要拿了兵符去調動祁將軍的十萬大軍回來平亂即可!
“皇兄……這是兵符!”龍墨聽了雲堯的話,一會兒,便放開了月文書的屍體,前去桌案底下的暗格裡拿出了一塊被黃色的布包裹着的東西,神色似有千金沉重!
“墨兒……”雲堯的神色微動,似有異樣,他始終是他的親弟弟。
龍墨擡頭對着雲堯微微一笑,說:“皇兄,這皇位本該就是你的。如今,你拿了這兵符去拯救了筲國的百姓,平了月家的亂黨,這皇位便更是非你莫屬。況且,皇兄從小有才智之能,而龍墨不過是一個被硬生生推上皇位的人罷了,於情於理,這皇位以後都應皇兄繼承。”
再者,他本身便不喜皇位,他也沒有能力給筲國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生活,還差點讓皇位落入他人之手,他是沒有臉面在存活於世的。
片刻,龍墨將兵符遞到了雲堯的面前,這是母后欠他的,也是他欠皇兄的。
見雲堯不伸手接兵符,龍墨又說:“皇兄不必覺着內疚,皇兄要答應墨兒給筲國百姓幸福的生活,不再有動亂。”
雲堯神色微變,幽深的眸子直直的注視着龍墨,隨後嘆了嘆氣,罷!
“皇兄答應你!定然是傾盡畢生之力讓筲國國泰民安,百姓豐衣足食!”雲堯道。
聽了雲堯這一番話之後,龍墨的心才放了下來,嘴角也露出了微笑,這樣也算是還了父皇的心願,也沒有對不起筲國的列祖列宗!
“是以,皇兄答應了龍墨的請求,那便接了這兵符吧,就當是爲了天下的百姓!”龍墨說完再次將兵符雙手奉到了雲堯的面前。
見此,雲堯不得不接下這兵符,今日本身就是爲兵符而來。
“皇兄,這國璽也交由你,以後,國璽在手,還有父皇的遺詔,皇兄便是名正言順的筲國之君。”片刻之後龍墨又取來了筲國曆代皇帝才能用的國璽,對着雲堯說道。
這些年,對皇兄太不公道了,如今該死盡力償還的時候了。
“墨兒……”雲堯欲言又止,他卻是沒有料到龍墨竟然會如此作爲,他終究不是當年那個文弱的少
年了,如今,也已經成爲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皇兄,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皇弟已經長大了。”半響,龍墨再次說道。
他也不再是那個要跟在皇兄身後的男孩了,現在的他早已經經歷了太多。
“皇兄相信!”雲堯沉吟道。
片刻之後,龍墨似乎彷彿想起了什麼,神色略微有些異樣的看着雲堯,說:“皇兄,皇弟還有一事懇請皇上答應。”
雲堯微微一怔,心中卻是料想到了龍墨的要求,眼底竟然也不自居的閃過一抹寒光!
他所說的無非就是居住常寧宮的人,那個狠心的婦人……筲國的太后……他的母后……
“但說無妨!”雲堯隱去了眉間的冷冽,淡淡的說道。
“請皇兄善待母后可好?母后她……”龍墨想爲她求情,卻是不知從何講起。
她是那樣一個貪戀權貴的女人,迷戀手中的勢力,就連太后的位置都還不滿足。
雲堯握着虎符的手猛的一緊,眉心緩緩的皺成一座小山,眼底寒光閃現。
“她貴爲太后,又是我的生母,自會善待。”雲堯冷冷的說道,心底卻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善待她!
憑着她犯下的任何一條罪狀,都可以打入冷宮或者說賜死!
擅改皇上遺詔,另立太子,實乃死罪!
派人刺殺當朝太子,更是罪上加罪!
“她雖說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怎麼說也是我們的母后,皇兄定要善待她!”龍墨沉了沉眼角,而後看着雲堯說道。
雲堯沉默的應道,龍墨終究是宅心仁厚。
而此時,豫國正在如火如荼的舉行着祭天大禮,流離從鳳妃的口中得知雲堯已經重回了筲國,此刻平安無事。
一大早流離便被白畫喚了起來梳妝打扮,流離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高貴的摸樣,嘴角也輕輕的勾起。
一身正紅色的宮裝,梳着高高的髮髻,髮髻的兩邊戴一着對鳳釵,鳳釵的尾處吹着兩條金色的流蘇,雪白如玉的脖頸間也戴着一串琥珀色的項鍊,項鍊愈發的襯得流離的鎖骨清冽。
今日的這一身裝扮,讓流離看起來姿態優雅,高貴雍容。
被白畫打扮好了之後,流離便出了朝陽宮徑直往宮門口而去。
宮門口更是人聲鼎沸,人人皆想一睹這第一帝姬的芳容,只要遠遠的望了那麼一眼便已經足夠。
等到流離上了鳳駕之後,一大隊人馬這才往國寺行去,車道的兩旁皆是站滿了士兵,爲的便是維護皇上與公主的安全。
國寺離宮裡倒也不遠,只是這都城是人多聚集之地,相反車隊行駛起來就要慢了那麼一些了。
馬車裡,流離簡直是坐立不安,這樣隆重的車隊倒還是第一次,只不過,此刻她的心中擔憂的卻是那豫國別處正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孤苦無依,忍受着瘟疫的折磨。
她的父皇是當真如此昏庸麼?還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亦或者,受制於旁人?
從大雲前來豫國的途中,豫國的北方一帶此刻卻是瘟疫蔓延,幾座城皆成了空城,百姓無處接受治療,只有呆在難民窟等死!
她見憐也!
她的父皇倒是好,竟然任由官兵將難民召集在一處,竟然想要燒死染有瘟疫的百姓,如此不近人情的國家,必之將亡也!
正當流離在思索之時,車隊便已經到了國寺,國寺的正門輝煌無比,門前僧人早已經在前迎候豫皇與流離等人。
傳言,國寺的玲瓏塔是豫國都城的最高處,那裡是最接近神的地方,於是,皇家在舉行什麼儀式便要登上那玲瓏塔!
對於這些,流離卻是一笑置否,下了馬車,便聽得僧人說:“恭迎皇上,公主殿下!”
“大師免禮,朕今日前來是帶皇兒要祭天的,以此昭示她是我豫國名正言順的帝姬!”豫皇倒也是客客氣氣,一臉的尊敬,豫皇最是信佛,這點,豫國人人皆知。
那大師倒也是慈眉善目,將目光放在一旁淡漠不語的流離身上。
對此,流離卻是有些不滿的撇過頭去,她從心底裡抵抗這些僧人,當年,若不是因爲一句不詳之人,天煞孤星!
她又怎會流落民間?便如此輕易的決定了她的人生?
“殿下命格多難,乃是天煞孤星,不詳之人……”片刻,那名僧人卻是冷不丁的冒出這樣一句話。
轟……轟……此刻,莫說流離,就連豫皇的臉色也是難看之極,青了白,白了又青,想要發作,卻又只得隱忍,因着眼前的僧人是得道高僧,他所出之言定然是正確的。
“何以見得?大師一句話便如此輕易的決定了別人的一生,虧得大師還是得道高僧,這樣是否公平?”半響之後,流離冷冷一笑,對大師的話卻是不屑一顧。
“皇兒……”豫皇卻是連忙出聲喚道,制止流離以防再說出什麼不恭敬的話。
那名僧人卻是不以爲然依舊慈祥,說:“但,殿下卻又是大富大貴之人,母儀天下之命,鳳凰涅槃必
將受盡苦難,只是有人卻會因着殿下而手染衆生鮮血,是以,便是殿下造的孽!”
這下子不僅流離不懂,就連豫皇也是費解!
既然是天煞孤星,爲何又是母儀天下之命?要知道,自古只有正宮皇后纔可以母儀天下!
當流離二爲皇后之時,她便真正的明白了此時這大師所說的話。
“大師,此話怎講?”豫皇連忙問道。
只見大師高深莫測的笑了笑,雙手合十,道:“阿尼陀佛,天機不可泄露。”
“死也生,生也死,生生死死!”片刻,僧人再次對着流離說道,隨後便領着豫皇等人往玲瓏塔而去
正在此時,當大隊人往玲瓏塔去的時候,卻是突地響起一道聲音,“昏君,拿命來!”
還未待衆人反應過來之時,只見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劍便直直的朝着豫皇而去,在場的人皆是一驚,而當士兵救駕之時已經晚了。
正當衆人擔憂之時,只見離豫皇最近的流離卻是旋身而起,一腳踢偏了刺客的劍,隨後落在豫皇的面前,兩隻手握着刺客再次刺過來的利劍,刺客明顯一驚,隨後又一把抽出劍,冷冷的用劍指着流離雪白的脖子,道:“你是昏君的女兒,你也自當該死!”
正當流離以爲自己死定了的時候,刺客揮出來的劍卻是被人用一道長鞭拖住,沒有想象之中的疼痛,流離睜開眼只見那刺客已經與白畫、綠蘿等人廝打起來了。
很快便有許多士兵將流離與豫皇團團保護在中間,藍珊連忙走過來問道:“殿下,沒事吧?”滿眼的欽佩,她怎麼也想不到不會武功的公主竟然可以用生命擋住那一劍,這公主實在是令人敬佩。
流離擡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間因疼痛而冒出的汗水,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疼。
“皇兒……怎麼樣了?”豫皇膽顫心驚的看着打鬥的畫面,彷彿還沒有從剛纔的驚險之中反應過來。
待他反應過來之時,便見着流離的手已經鮮血淋漓,鮮紅色的血液與紅色的裙襬融合,彷彿不曾有過的紅色。
他簡直就是難以想象,若是沒有流離及時的擋住了那一劍,今日,他怕是要魂斷於此。
“父皇放心,流離沒事。”流離對着豫皇微微一笑,安慰的笑容倒是讓豫皇的心放鬆了不少。
“來人,趕快給公主治手。”豫皇連忙喚道,不消片刻,便有太醫提着藥箱前來爲流離處理手的傷口。
而那白畫等人也將那刺客給擒拿住了,正當白畫欲要殺了刺客之時,流離卻是連忙出聲喚道:“住手!”
在場的人皆是一頓,似乎是不明白爲何流離如此做。
“殿下……”白畫不明所以的看着出聲制止的流離,手中的劍卻也放下了。
流離掙脫了太醫,不顧手上的傷,走到被白畫等人制服了的刺客面前,說:“白畫,休要傷他一分,我自有用處。”
“是。”白畫沉聲應道。
流離走進一把扯開了刺客臉上的蒙面,流離心神一震不禁退後一步,驚呼道:“怎會如此?”
這此刻的右臉已經被大火焚燒,皮肉都是爛的,有的甚至在潰爛流膿,這樣的臉任是誰看了也不免心驚膽顫。
很快,流離便恢復了過來,指尖仍然有些顫抖,說:“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刺客卻是整張臉疼得揪在一起,看起來就更加的有些駭人,唯有一雙眼睛還透着恨意與不甘。
“哼……”刺客卻是冷哼一聲,極爲不屑的將頭偏到一旁,似乎是做好了必死的決心。
流離斂去了眉間的神色,正色道:“你爲何要刺殺我父皇?若是有隱情便道來,本宮便會爲你做主,若你依舊是這副不理不睬的模樣,本宮也是愛莫能助!”
刺客顯然是不相信流離的話,“因爲他是昏君,昏君如何不該死?”
“錦州一帶瘟疫蔓延,他是豫國的皇上卻看着自己的子民死亡,並且不聞不顧。反而還命令官兵將染有瘟疫的百姓抓到一起不論生死,皆下令用大火焚燒。而我則是其中逃生掉的一人,我的這邊臉皆是被烈火所焚燒,這樣的昏君怎樣不該死?”片刻,便聽得此刻道來。
流離卻是忍住心中的憐憫點了點頭,這個國家是如此的無情,這是官逼民反!
豫皇卻是神色有些隱忍,流離沉思一會兒,便對着豫皇直直的跪了下來,地上的石頭磕得她的膝蓋硬生生的疼,說:“父皇,兒臣懇求父皇放過這名刺客,他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兒臣相信父皇也是不知錦州是如此的情況,定然是底下的大臣們陽奉陰違,以此害了父皇勤政愛民的名聲,如今放了這名刺客,兒臣願意親自前往錦州一帶解決此次的問題,還父皇的清白。”
流離的一席話卻是拿捏得恰到好處,既然還了豫皇的名聲,也饒了這此刻的性命。
這樣一來,豫皇是不答應也得答應,若是不答應,便也是承認了那命令是他下的,更會引起百姓不滿。
她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若能夠救萬民於水火之中,也算是她的功德一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