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一推開門
到了我才知道,他竟是帶我去他的家。
一推開門,我立刻聞到一股濃郁的福爾馬林的味道,不禁微微一震,擡頭打量着大廳的佈置。
屋子分爲兩層,樓梯就在廳內,尖頂,像一根刺直指上空。我猜測着許弄琴曾經吊死在哪一層樓梯扶手上,心中又驚又疑。
鍾楚博遞給我一杯酒,我道了謝接過,卻不敢喝。
這一生,我絕不會再喝下任何一杯來自他手中的飲料。
因爲不知道喝過之後,還會不會再醒來。
他看出了我心中的疑忌,淡淡地笑了:“只是一般的甜酒,沒事的。”
我一愣,凝視他。他自顧自喝了一杯,又再回身去斟第二杯,同時就像閒話家常那樣十分隨意而平靜地說:“我老婆死之前喝的,就是這種酒,不過這一杯裡面,我可沒有下過藥。”
彷彿有雷聲在耳邊炸響,我忍不住後退兩步,杯子裡的酒潑濺出來,只差沒有撒手跌落。
他端着杯子走近我,高大的身形微微前俯,彷彿一座山般壓下來,一字一句地說:“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瞞你,你可真不簡單,居然有膽子查我。”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就在剛纔你從電話局裡走出來的時候。”他忽然出手,我還來不及反應,肩上的揹包已經跑到他的手中去了。他拉開包鏈,找出那張電話紙,“你可真聰明,居然想到了用這種辦法來推算時間,我還以爲自己的妙計再也沒有人可以識破,沒想到百密一疏,被你一個小丫頭找到了破綻。不過,可惜你沒有什麼機會把這麼偉大的發現公諸於世了。”
他狂笑起來:“真是天助我也。我原本只是想到你家門口去等你,請你吃頓飯,聊聊天。遠遠看着你走過來了,剛想下車打招呼,你又轉身進了一家鏡子店,我就仍然坐在車上等着你。接着你匆匆忙忙地從鏡子店裡跑出來,上了一輛出租車。這可把我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就跟蹤了你。你拿着電話紙走出來,一臉驚惶緊張,那時候我就猜到了……”
隨着他的聲音,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沉下去,懊悔得直想咬斷自己的舌頭。我真是蠢,碰到他時看他若無其事的樣子,還以爲他沒有查覺。卻原來,這隻狐狸早就爲我設了圈套。
我不斷地後退,直到碰到身後的裝飾壁爐,退無可退。
“你想怎麼樣?”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鍾楚博並沒有再逼近來,他在離我一兩步遠的位置處停下了,轉動着手中的酒杯,好整以暇地說:“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條路:要麼,你答應爲我一輩子保守秘密;要麼,我殺了你,那麼這秘密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但是不等我回答,他又說:“不過,就算你答應守密呢,我也不會相信你。因爲女人是善變的,不可信任的。而死人,卻是一言九鼎,絕不騙人。”
事情已經壞到不能再壞的地步,我反而豁出去:“你不會殺我的。”
“哦?這麼自信?”
“因爲如果你要殺我,就不會有這麼多廢話。”
他“哈哈”大笑起來:“但是電影裡所有的殺人狂在殺人之前都是要發表一通演講才動手的,好留時間給警察趕到。”他嘲弄地看着我,“你說,警察會不會在關鍵時刻及時出現?”
我不回答,凝視着他的背後。
當我們對話的時候,一直有個白色的身影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我知道那是許弄琴。
也許,她的魂靈從來都沒有真正離開過這裡。這是她的家,是她生之所依,魂之所繫。
他察覺了:“你在看什麼?”
“許弄琴。”我如實回答,“我常常看到她的魂,她冤魂不散,就在這屋子裡,就在你的身後。”
“所以出事後我從不回這裡來。今天過來,是要取一件重要的東西。”
他忽然推開我,拉開壁爐的罩門,然後用力一掀,那下面出現一格抽屜,裡面是油布裹着的一件物什。他把它取出來,一層層打開油布。
在他打開暗門時我已經有所預感,但當那烏黑的手槍完全呈露出來時我還是忍不住“呀”地叫了一聲。
他將槍管逼向我,輕輕劃過我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