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9章 古古怪奇蝙蝠家（十九）
空島哥譚像一座遺世獨立的孤島，墜在夕陽餘暉的邊緣，在太陽的光弧之間遊蕩，變得燦爛，像雲中若隱若現的神殿。
城市中那些尚未修繕的廢墟帶來一種荒頹的美感，而無數正在隆隆作響的機械，又帶來前所未有的蓬勃生命力。
一個矯健的身影蹲在最高的塔吊機的頂端，遙望着逐漸沉入海面的夕陽，貓女流暢的身體線條讓她看起來像是畫中的剪影。
另一道身影跳上了塔吊，貓女轉頭，看到了蝙蝠俠的身影，她一甩鞭子，像貓甩了甩尾巴，從高處一躍而下，蝙蝠俠緊隨其後，披風在海天一線的金色光芒中拖出長長的尾跡。
太陽逐漸沉入海面之下，僅剩的光芒像一隻力不從心蒼老的手，最終還是未能抓住遊蕩在光芒中的飛螢，逐漸褪去顏色和熱度。
蝙蝠俠踩着一場夜雨的尾巴走進了韋恩莊園，孩子們都睡了，只有書房的燈還亮着。
整理洗漱，換上睡衣，蝙蝠俠敲了敲書房的門，走進去時發現席勒正在伏案工作。
蝙蝠俠在距離壁爐最近的窗邊坐了下來，席勒一邊寫字一邊擡頭說：“看起來，今天仍然不順利？”
蝙蝠俠把眼神放低，有些睏倦的盯着壁爐裡的火苗，不管席勒是否有空看他，或者只是寄希望於那原理不明卻出神入化的精神分析，而沉默着點了點頭。
席勒筆尖一頓，而後繼續劃出流暢的痕跡，依舊目不轉睛的盯着紙面，說：“就算你來找我，我也很難給你做此類諮詢，因爲這或許對那位女士並不公平，也有違職業道德。”
“是什麼讓您認爲我抱有這種目的？”
“你如喪家之犬一般的氣質。”
癱在沙發椅上的蝙蝠俠又往下滑了滑，雙手交叉搭在腹部，胸膛平穩的起伏着。
“這可不太禮貌，博士。我只是有些疲倦，需要休息。”
“要麼我不知道伱是蝙蝠俠，且對你毫無瞭解，要麼我是個對心理學一竅不通的蠢蛋，纔會相信這話——扮演一條流浪狗並不能讓我改變主意。”
蝙蝠俠又滑上去了，用手指的指肚按了按一側的內眼角，說：“蝙蝠俠沒有可能情場失意嗎？”
“當然有可能，尤其是對手是一隻貓的情況下，但是這不會是你來看心理醫生的理由，貓總不會比宇宙毀滅更讓你擔心。”
“我對它們同等擔心。”蝙蝠俠回答道，“既然如此，博士，你更應該明白，我冒了多大的風險——我非常清楚你來時正值哥譚大學期末，你的郵箱裡正有數不清的讚美詩等你閱讀。”
席勒筆尖一頓，他說：“從學術價值來看，那些東西比起論文確實更貼近於詩歌，謝謝你在我利用工作逃避這一點的時候特意跑過來提醒我。”
席勒終於放下筆轉過來看着蝙蝠俠，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雙手迭起來放在膝蓋上，並說：“你到底想問什麼？”
“或許是你的情史？”
席勒眼皮一擡，用表情訴說了自己對這個話題的震驚，但蝙蝠俠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他說：“我認爲這是個不錯的閒聊話題，尤其是我正處於這種人生階段的情況下，作爲朋友，難道你不該談談你的經驗嗎？”
“你腦子裡的想法相當不禮貌——不，沒有懵懂無知的女學生……沒有，也沒有豔麗危險的特工……女偵探？英國公主？你是不是福爾摩斯看多了？”
“我認識的許多教授都至少和他們的學生有過一段……”
“一段發生在期末考試前夕，通過數百封信件或者郵件的言語交鋒，最終依舊取得不及格悲劇的‘浪漫’愛情故事？”
蝙蝠俠撇了撇嘴，顯然爲這一箭未能中靶感到遺憾，同時對過於現實的描述略顯嫌棄。
“那麼特工……”
席勒直接轉了回去開始重新整理筆記，並說：“到底哪來的特工？她們想從我郵箱當中郵件內容裡提前得知這個國家無望的未來？”
蝙蝠俠輕嘆一口氣，繼續嘗試：“你的生活習慣和英國人有所相似，那麼……”
“因爲上世紀80年代美國的生活方式就是和英國有所相似，難道他們每個都得愛上過一個英國公主？”席勒搖了搖頭。
“但是總會有一段……”蝙蝠俠用拇指抵着自己的下巴說：“你絕不可能沒有追求者，博士，絕無可能。”
席勒的筆尖又是一頓，他說：“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偷窺了我的郵箱……確實有些小姐的讚美詩措辭過於激烈，她們對她們的論文能有這一半的熱情這個國家的未來就有希望了……但我仍會建議她們去看看精神科。”
蝙蝠俠一邊皺眉一邊眯眼，顯得非常不贊同這種相當不紳士的行爲，但他還是說：“談談追求者，博士。”
“你先談。”
“乏善可陳，他們追求布魯斯·韋恩，而非蝙蝠俠。”
“羅賓們會對這個結論感到非常傷心。”
“如果追求者的定義廣泛到這種程度……”
“我完全沒有擴大話題的意思，請繼續。“
“美貌、財富、地位，無非如此，再說下去就太俗套了。”蝙蝠俠站了起來，走到酒櫃前，眼神在陳列架之間尋梭。
“你認爲這不是俗套的東西嗎？”
“如果完全不爲以上條件所困，那麼確實有比常人更大的機會去追求純粹的浪漫，不是嗎？”
席勒擡眼，用詫異的目光看了一眼蝙蝠俠的背影，他似乎找到了蝙蝠俠在這方面百戰不殆的原因之一——“純粹”是感性追尋的終點。
“那麼貓女呢？”席勒問。
“她太俗套了。”蝙蝠俠明顯繃不住了，略帶抱怨的說。
“拜金？”
“更原始。”
“暴力崇拜？”
“還要原始。”
“……肉慾享樂？她只想睡你？”
蝙蝠俠生無可戀的點了點頭。
席勒發誓自己真的是沒忍住，在腦子裡回想了幾百遍郵箱裡的人類智慧魅力時刻都沒能制止他露出笑容。
“所以……”蝙蝠俠試探着問。
“你擔心她睡完就對你徹底失去興趣，可又擔心不睡你目前僅有的性吸引力逐漸消失？”
蝙蝠俠在心理爲這個精準概括鼓掌，但只是含蓄的點了點頭。
席勒停下書寫略作思考，語氣帶上了通常不會有的猶豫，他說：“如果她爲你的外貌着迷，喜歡的是布魯斯·韋恩這張臉，那麼你早就在某場派對上‘偶遇’她了，這位女士憑藉自己的魅力，早就已經得逞了。”
“如果還沒有，那說明她喜歡的就不是布魯斯·韋恩，不是他的外貌和身材，而是蝙蝠俠的。”
蝙蝠俠倒酒的動作明顯一頓，他聽到席勒接着說：“你們兩個的顯著區別，一是身份，而是穿衣風格。”
“布魯斯是富豪，而蝙蝠俠是義警，布魯斯西裝革履，蝙蝠俠制服不離身。那麼請容我做此推測——貓女在擇偶方面有特殊的職業取向？”
“警察？”
“考慮到她是個小偷，而且是以愛好爲主的小偷，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爲什麼不是普通的警察？”
“哪個普通警察能追得上她？”
蝙蝠俠無言以對。
他把酒杯放到了席勒書桌的對面，並說：“既然如此，有什麼好建議嗎？”
“我猜你一直在追她，但並沒有想要真的抓住她。”
“因爲她那時並未犯罪，沒人能就這麼逮捕她，即使她偷了東西，也會還回去，有偷竊癖這個理由在，陪審團通常不會過於追究，戈登也無法起訴她讓她入獄。”
“但你可以抓個現行。”
蝙蝠俠抿了一口酒，擡眼說：“怎麼說？”
“沒有理由。”席勒伸手拿過酒杯，說：“每個選擇都有理有據是行爲學派的風格，而我總是會‘通靈’。”
“你只是在避免把這個答案和經驗扯上關係……”蝙蝠俠露出了懷疑的神色，說：“你的情史真有那麼驚人？一點也不能透露？”
席勒搖頭喝酒，蝙蝠俠一直盯着他。
“我是個精神病人。”
“你有自己的小丑女？同行？護士？實習生？”
“我的精神狀態總是不太好。”
“某個被你傷害過的無辜路人？見義勇爲的女警官？恰好滾下樓梯時看到的爭執的夫妻中的一方？”
“你應該去寫言情小說。”席勒放下酒杯撇開眼睛。
“好吧，但你總得告訴我你不能透露的理由。”
“出於法律、道德和科學層面的考慮……”
“到底是法律、道德還是科學？”
“同時出於法律、道德和科學！”席勒只能加重了語氣說：“比起愛情故事更像事故，你想聽的東西實際上更貼近於結案陳詞、道德鬼故事和法醫報告！”
蝙蝠俠眯起了眼睛。
“你有某些特殊癖好？博士？”
“非常、非常、非常特殊。”席勒喝了口酒說。
“有多特殊？”
“只有上帝知道。”
蝙蝠俠露出了不贊同的目光，但依舊打算繼續追問，可席勒似乎是無法忍受在這方面一竅不通的蝙蝠俠了，他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你去哪兒？博士？”
“去看郵件。”
蝙蝠俠抻着脖子喊：“不喝完酒再走嗎？”
“……”
等到席勒徹底走遠，蝙蝠俠才施施然地走到書桌前開始翻看席勒留下的筆記。用他充滿智慧的大腦吸收上面濃縮爲精華的心理學知識。
“期末考試？真是個單純的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