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5章 披風爭奪戰（二十一）
羅賓王沒有進行大屠殺。
不是他不想進行，而是如果他真這麼做了，還真就給托馬斯和瑪莎說中了。
如果羅賓王真的如在他的宇宙那樣進行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那不就恰好證明，托馬斯和瑪莎對他進行的打壓和防範是對的嗎？
這不就讓他們成了高瞻遠矚，早做準備的聰明人了嗎？
羅賓王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個陷阱真正的噁心之處，就彷彿你要做的決定不是選擇吃巧克力味的屎還是屎味的巧克力，而是選擇吃屎味的屎還是屎味的屎一樣。
如果你選擇忍受，那他們就會肆無忌憚，如果你選擇反抗，他們就說自己早就見過伱的真面目，你和他們講道理，他們對你進行情感綁架，你說自己有情感需求，他們和你講道理。
因爲自己之前猛鑽牛角尖的行爲，羅賓王已經被噁心了一路了，他不反抗就要繼續被噁心，他反抗，那他這一路就被白噁心了。
這一次他終於深刻地意識到，從踩入茅坑的那一瞬間開始，他就註定被噁心了。
於是可以說是羅賓王根本沒來得及進行大屠殺，他無法再忍受這個世界一秒了，並在迴歸現實的一瞬間就大吐特吐。
然後他又想到，既然這種邏輯不是這個幕後黑手強行扯出來的，而有可能是他某天在某處見過的，那現在他所處的這個世界一定也有這樣的人。
這讓羅賓王感覺這個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茅坑，可能現在他處的地方還算乾淨，但一定有一坨驚天巨屎躲藏在某個角落，爲此，這整個世界乃至宇宙的空氣都污穢了。
正常人很難理解此類精神病人的視覺，但類似的反社會人格患者會同時伴有強迫行爲和潔癖並不是沒有道理，他們觀察世界的角度往往更宏觀。
他們會站在一個更加廣闊的視野當中去理解這個世界上每一個個體的存在，用他們的標準辨別某些該存在、某些該扔進垃圾桶。
然後他們會以一種上帝心理，對他們所認知的不應該存在的東西進行矯正，大到人，小到他們身邊的事物，他們認爲自己有此權力也有此能力，甚至是必須得這麼做，因爲這會讓世界和他們自己都變得更好。
他們絕對無法理解存在即合理或與此類似的道理，他們不接受這種合理，只爲某些他們認爲不應存在的東西存在而氣憤到發狂，儘管這種東西離他們無比遙遠，和他們完全無關。
在正常人看來，這種表現完全不知所謂，是他們瘋了的有力證明。
羅賓王也是這種瘋子，他消滅超級英雄不是因爲他討厭正義，而是因爲在他的視覺當中，這種東西不該存在。
他不認爲他是邪惡，而那些人是正義，恰恰相反，他認爲他的存在唯一且合理，對方的存在不合理，所以對方就應該被消滅。
這是一種完全扭曲的人格和思維，是一種根本的認知失調，從心理學角度講，幾乎無法被矯正，從病理學角度講，可能需要對大腦進行一些調整，但目前尚未有此類技術。
但如果不是要治癒對方，而僅僅是想噁心對方，那麼創造出一種瘋子們認爲絕不應該存在但卻對它的存在毫無辦法的東西，就是最好的方式。
對於羅賓王來說，幾乎任何東西都可以從物理層面消滅，不論是強大的敵人還是數量衆多的超級英雄，只要他想做總能做得到。
但某些更抽象的東西很難，比如一種思維方式、一種自洽的邏輯，它們總是會因人類這個羣體組成社會的方式而出現在每個人的腦中，每個人都會是嫌疑人。
現在羅賓王所處的位置，哥譚的正中央，他的周圍可能就圍繞着許多這樣的人，他們在生命的許多時刻或是僅僅一刻有過這樣的反應。
蝙蝠俠們總是有被害妄想症的，羅賓王也不例外，當你意識到屋子裡有蟑螂的時候，你就會同時意識到，你身邊的每一個小黑點都有可能是蟑螂。
於是羅賓王就知道，他還得感謝這個幕後黑手放倒了這裡全城的人，否則真跳出來一個擁有此類邏輯的人，羅賓王還不知道會被噁心成什麼樣。
想到自己還得給幕後黑手這種說“謝謝昂”，羅賓王就更噁心了。
濃霧散去之後，他扶着辦公桌吐得稀里嘩啦，彷彿一個恐高的人坐了幾十圈的過山車。
這是一種精神反應引發神經系統產生的症狀，是一種精神病人在發病時產生的猛烈的難以抵禦的神經反應，包括強烈的抽搐和嘔吐。
羅賓王在地上癱了好一會，然後纔想着爬起來，當他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他感到大腦一片空白，自己之後的計劃是什麼來着？
哦，對，蝙蝠俠，羅賓王想起來了，他得去對付蝙蝠俠，得想辦法把那個跑掉的蝙蝠俠找到。
但是和後來才感到的羅賓不同，羅賓王知道，雖然之前五維小惡魔已經把蝙蝠俠逼入絕境，但是在紅頭罩到來之前，蝙蝠俠就已經消失了，他是被那陣濃霧帶走的。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這個把他噁心的大吐特吐的濃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實話，羅賓王現在不是很想研究這個問題，但是他不想研究也得研究，狂笑遲早會注意到霧氣的存在，到時候他還是得去調查。
羅賓王終於想起來了之前他的思路到了哪裡，他得去找那些罪犯，尤其是急凍人，問問有關這場濃霧和那所謂的神秘博士是怎麼回事。
好在他散佈出去的瘋狂羅賓和攝像頭終於找到了急凍人的身影，趁着下一次大霧還未來臨，羅賓王匆匆忙忙的出現在了急凍人的面前。
好巧不巧的是，急凍人正和那個之前在窗戶裡剁東西的豬頭待在一起。
羅賓王出現之前，聽到他們正在討論。
“這霧出現的是越來越頻繁了。”急凍人說：“我想我們應該採取一些措施了。”
“你想怎麼做？”豬面教授分揀着肉類並說：“可別告訴我，你也打算和那羣愣頭青一樣直奔着神秘的霧中來客，想問個答案。”
“當然不是，還記得那位蝙蝠俠信中提到的博士嗎？那個閃電蝙蝠俠曾經與他有過一次交易，得以一窺濃霧背後的真相，我認爲我們可以試圖聯絡他。”
“以什麼樣的方式？”
羅賓王終於忍不了了，他出現在了兩人面前，用槍指着他們的頭說：“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豬面教授和急凍人都表現得很驚訝，但羅賓王發現他們並不是驚訝自己出現，而是似乎對自己的外表感到驚訝。
羅賓王不覺得自己的外貌有什麼問題，或者說至少奇形怪狀的反派當中是沒什麼問題的，你們一個戴個圓柱頭盔，一個戴個豬面面具，還好意思說我？
然後羅賓王很快就發現，他的外貌好像是有點不對，通過窗戶的反光，他看到自己的形象稱得上是糟糕。
衆所周知，在哥譚你可以不活，但你不能沒活，在反派的羣體當中，你可以不強，但你不能不時髦。
總之你的形象可以很怪，但是不能太過平庸，羅賓王以前的形象是稱得上一個怪字的，但是現在出現在鏡中的他，頭冠也歪了，頭髮也亂糟糟的，胸口上還沾着不明的液體，看起來像一條十足十的敗犬。
羅賓王嗖的一下不見了，他找了個最近的衛生間，整理好了自己的形象，才重新出現在了兩人眼前，但是從鏡子中的倒影來看，那略顯疲憊的眼神和笑也笑不出來的僵硬嘴角還是出賣了他。
“小朋友，如果你作業太多，我不建議你在這個時間在街上亂逛。”急凍人甚至是猶豫了一下，羅賓王能夠明顯的看出他斟酌了一下措辭，省略了某些少兒不宜的詞彙纔開口說話的。
“我不是小孩！”羅賓王不得不向他們強調道：“你們沒有看直播嗎？我殺死了總統，即將在這座城市進行加冕！”
“哦……”急凍人發出了一個不明所以的音節，甚至還拖了個長音，然後羅賓王看到他點了點頭並說：“是的，總統先生，你的直播表演相當精彩，我們都看到了，那麼能不能允許您忠心的大臣向您提出一條措辭上的小小建議？”
“你的語文老師沒教過你嗎？”豬面教授則更爲直白，他說：“總統用的詞不是加冕，而是就職，總統上任所舉行的儀式不是加冕大典，而是就職典禮，你所說的也不是加冕感言，而是就職誓詞……事實上，你上次考試文法多少分？”
“沒人有資格評判我的文法成績！！！而且我每科都是滿分！！”
“嗯，我猜你和你語文老師的關係已經不錯。”急凍人相當委婉，而正是這種委婉快把羅賓王給氣瘋了。
“好了，沒什麼事就快回去寫作業。”豬面教授略顯不滿的說：“這沒你什麼事兒了。”
羅賓王都驚了，我以一種如此邪惡的姿態降臨哥譚，又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你們面前，你們就不能猜測我是有點什麼事要來威脅你們的嗎？
但是看到自己鏡中的形象，羅賓王又有點說不出口了，因爲他看上去真的很疲憊。
事實上，如果他現在去看心理醫生，那麼心理醫生一定會警告他，你可能正處在或曾經處在過一段長期的精神和情感虐待的關係中。
事實也是如此，羅賓王非要在幻境當中鑽牛角尖，意味着他在那裡過了好幾年被噁心的生活，即使對於瘋子來說，這種精神虐待也有點過於惡劣了。
所以羅賓王現在顯示出來的憔悴不是假的，那種時刻提防着某個角落裡的驚天巨屎所表現出來的過度警惕和一驚一乍也不是假的，甚至是完美地寫在了臉上。
就導致他看上去不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而更像是被困住準備做殊死一搏的困獸。
概括來說，就像是假期最後一天作業一筆沒動的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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