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3章 積木小人大作戰！（七）
若說主宇宙的蝙蝠俠和自己的羅賓們從未有過溫情時刻，那一定是對他們惡意最大的誤解。
事實上，主宇宙的蝙蝠家族曾有過很多的好時候，他們每個人與蝙蝠俠之間都曾有過溫情脈脈之時。
蝙蝠俠曾把受了傷的迪克抱回蝙蝠車上，在月光灑落滿屋時守在他的牀邊，曾在傑森晚歸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等那個高大的身影走進來，兩人各在黑暗中安靜地做着自己的事，曾在韋恩集團的辦公室裡與提姆討論一份報表，直到他有些睏倦地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在達米安整理自己的裝備的時候坐在一旁靜靜看着。
當然，還有芭芭拉、杜克和卡珊德拉，雖然這個時候的主宇宙蝙蝠俠與他們交集都不多，但他們私下相處的時候絕不是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
沒有人能在生活中的每一個時刻都充滿攻擊性，只要是人總是會疲憊，需要安靜的疏解。
蝙蝠俠總是在這種時刻顯得格外沉默，但那並不兇狠，也不冷漠，接受他身旁的世界熱鬧着，而這世界也接受他沉默不語。
如果把蝙蝠俠比作一個漫長的冬天，那麼當他一頭撞進溫暖如春中，儘管有春寒料峭這樣的詞來提示旅人這段日子也不好過，但春天總歸是給人帶來希望的。
但是唯獨，或者說，總是不能被接受的是過於親密的肢體接觸，和一些不那麼成熟的情感表達方式。
他和孩子們互相表達情感的方式總是非常的成熟且剋制，蝙蝠俠覺得歸根結底是因爲這些孩子太過早熟，既然他們不是在父母的呵護下精心成長的花朵，自己也不是什麼燦爛的太陽，那就沒必要要求他們對着一堵高牆開放。
但是有的時候，在看到超人和戴安娜都能和他們熱烈地開幾個玩笑，甚至摟過他們的肩，拍拍他們的背的時候，蝙蝠俠也很難說清自己那時候在想什麼。
蝙蝠俠唯一不在這種事上嫉妒布魯斯，因爲他能看出孩子們對於這個混蛋青少年的感情不是孺慕之情，更像是突然找到了個志趣相投的玩伴，孩子們從沒拿布魯斯當他們的長輩。
蝙蝠俠還是一直覺得自己是羅賓們的長輩的，他覺得自己需要一些長輩的威嚴，但也偶爾會想，要如何表達長輩的親近。
他非常認真地設想過，自己主動親近羅賓們的時候，他們每個人會是怎樣的大驚失色，那種畫面太過真實，幾乎已經出現在蝙蝠俠眼前，因此也就無需再在現實中嘗試了。
但他從來也沒有設想過，如果羅賓們主動親近他，他應該作何反應。
這就是不多做思考的壞處了，蝙蝠俠甚至還沒有竄出一米，他就感覺到後悔了，但可惜，慣性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不論是物理還是情感上都是。
腳步站定，扯過披風，蝙蝠俠真的很不想在一位心理醫生面前露出如此明顯的自我保護姿態，但這一切都是他的本能反應。
他站在原地先是震驚，因爲羅賓的行爲方式超出了他以往的認識，但是震驚的程序沒有維持0.1秒就消散了，因爲這不是他的羅賓，所以他做出什麼來都是可能的。
蝙蝠俠意識到，他現在面臨着一種可怕的情況——一個孩子抱了他，說他最愛他，感謝了他，然後他落荒而逃了。
拜託，蝙蝠俠現在斗篷裡的雙手幾近合十，恨不得對上帝祈禱，千萬，千萬，千萬別哭。
當蝙蝠俠躲開的一瞬間，羅賓臉上的表情也是震驚，因爲他真的沒有想到蝙蝠俠會躲，這只是一個感謝的擁抱而已。
他和布魯斯經常這樣，甚至在公司門口分別的時候也是如此，往往是布魯斯開車送他到了某地，下車的時候他就會給布魯斯一個大大的擁抱，並表示他永遠是他最愛的老爸。
這是很重要的，因爲他幾乎是蝙蝠家族當中唯一一個擁有兩個老爸的人，布魯斯偶爾會因爲這事吃醋，提姆不得不總是向他強調，他是他最愛的那個，這幾乎成了他的口頭禪。
而布魯斯會露出幸福的表情抱緊他，摸摸他的頭，拍拍他的背，然後站在車門前，一直注視着他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不見。
所以當他撲到椅子上並意識到自己撲了個空的時候，尷尬和委屈讓他幾乎要落下淚來。
是的，這不是他那個宇宙的蝙蝠俠，但是他難道不能稍微客氣一點嗎？哪怕平靜地開個玩笑，強調這一點也可以啊，他怎麼能直接躲開呢？
蝙蝠俠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個流淚羅賓頭。
非常不幸的是，樂高小人的圓柱體腦袋太擅長做表情了，如果放在真人臉上，大概只是閃爍些淚花，不容易被注視到，但是放在卡通表情裡，可就真的是淚眼朦朧了。
蝙蝠俠開始瘋狂用眼神示意席勒，身爲心理醫生，他應該開口，他有責任開口，看在診金的份上，他也得開口。
席勒在數他的積木鈔票。
現實裡一箱子的錢要數好久，但是一箱子能裝的小積木塊是有限的，席勒數來數去，覺得這如果是金條還有點意思，是鈔票的話就有點太少了，哪怕當做收藏品都顯得寒酸。
他放下錢的時候，做出一副恍如隔世的表情，好像才發現這一場無端的鬧劇。
但是可惜，他不是席勒博士，他說不出什麼場面話來同時給這兩個人一個臺階下，他收穫的少得可憐的報酬也讓他沒有那樣大的主觀能動性來在短短几秒之內讓氛圍迴歸正常。
所以他用手撐住了腦袋，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兩人僵持了大概一秒，席勒就知道，這局無解。
他只好對着蝙蝠俠，用手指了指自己圓柱形腦袋的下半部分，意思是“冷知識，你長嘴”。
以往的蝙蝠俠基本不會考慮這個可能，因爲這不是一件可以通過辯解解決的事，而要說到安慰，他擠出來的隻言片語，顯然也不可能達到這個熱情的孩子的要求，他往這裡吃的東西太甜了，哪怕再喝一杯加糖的咖啡也還是苦的。
但不知爲何，今天蝙蝠俠好像覺得自己張嘴變得容易了很多，他嘆了口氣說：“抱歉，提姆，我不習慣擁抱。”
太蒼白了，太無力了，蝙蝠俠在心裡對自己說，這連自己宇宙的那個提姆都糊弄不過去，更別提這個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孩子了。
可是沒想到提姆竟然收回了手，他抹了抹眼睛說：“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爲你討厭我呢，我剛剛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沒做什麼令你討厭的事兒，所以你平時很少和別人擁抱嗎？”
這個問題蝙蝠俠無法回答，作爲情場浪子，他的生活中怎麼能少得了擁抱呢，他可以擁蜂攬蝶，因爲他知道那沒有半點真心，冷得更像是碰在一起的紅酒杯。
但他沒辦法以同樣的態度去抱他的孩子，因爲擁抱他的那個人一定是滿懷愛意的火爐，熱得滾燙的蜜湯。
“天吶，看來你真的很少和人擁抱。”羅賓似乎看出了蝙蝠俠所想的，他非常吃驚地說：“你甚至沒有抱過克拉克？？？”
“爲什麼是克拉克？”蝙蝠俠被他這問題弄愣住了。
“因爲超人同時是你的朋友、宿敵、戰友……”
“停。”蝙蝠俠打斷了他說：“那不意味着我要和他擁抱，他是氪星人，他非常危險。”
“你不和他擁抱，他也是氪星人，也非常危險。”
蝙蝠俠無言以對。
“但是如果你抱抱他，說不定他就忘記自己是氪星人，也不那麼危險了呢？”羅賓又笑了起來說：“布魯斯是這樣和我說的，他的擁抱可以讓太陽降溫，這樣就不至於讓那個大塊頭被他的熱情燒死。”
蝙蝠俠沉默了，但不知爲何，他還是鬼使神差的問：“他還說了什麼？”
羅賓重新坐了下來，阿爾弗雷德把他面前的咖啡換成了牛奶，他捧着杯子小口的嗦着，“在很早之前他就告訴過我們，他不是個很熱情的人，當然跟你比起來是熱情多了，但偶爾也會害羞和不想回應。”
“但他告訴我們，這樣的人也有這樣的人的好處，回家的路上沒人希望自己被雨水絆住腳步，但如果有場火災，那消防員一定很期盼一場冷雨，被人期盼過，自然就不算白活。”
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蝙蝠俠好像有些動容，但是卡通的表情又顯出他的缺點來，那就是幾乎呈現不出什麼微表情，蝙蝠俠那微之又微的表情變化自然就被約沒了。
“那你應該給他多掙點錢。”席勒朝着提姆眨了眨眼說：“他可是承擔了你們心理醫生的職責，並且做得很好。”
“呵，當然。”提姆又得意了起來，他說：“韋恩公司可一直是我在管呢，去年的收入相當不錯，爲此我成了餐桌上最後一塊小甜餅的有力競爭者，卡珊德拉都要往後排。”
“那你呢？”席勒又看向一直在默默地吃零食的死侍，他說：“我以爲你會用對話框填滿所有地方，恨不得插進每一個話題裡給自己找存在感。”
“在我自己的宇宙自然那樣。”死侍鼓着腮幫子聳了聳肩說：“但我會非常謹慎地發表我對於蝙蝠家族的看法，他們粉絲太多了，而且戰鬥力非常強，我可不想在媒體上引發軒然大波。”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席勒也往嘴裡扔了一個爆米花，說道。
然後最後的最後，他們終於開始討論起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