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致命玩笑（四）
沒有了學術壓力的布魯斯，再次迴歸了他白天無所事事，晚上打擊犯罪的蝙蝠俠生活，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那些之前被自己救回來的孩子們。
那些被他送進醫院的小孩，基本已經痊癒了，不過，受到治療的，只有他們被虐待出來的外傷，長期營養不良所導致的身體虛弱還需要調理。
布魯斯本以爲，這次他再去醫院，能夠看到一羣已經恢復精神的孩子，但是沒想到，他來到那一間專門花高價租下的病房之後，看到的是一團混亂的景象。
病房裡散發着難以言喻的惡臭，潔白的牆壁上，被塗抹了不知道是嘔吐物還是排泄物的髒東西，食物殘渣和餐盤碎片扔在地上，所有孩子都沒有躺在牀上，有的坐在地上靠着牆，有的乾脆就是蜷縮在牆角睡着了。
布魯斯感覺到非常生氣，他打電話，叫來了醫生和護士，問他們：“你們到底是怎麼搞的？這裡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我花了大價錢租下最好的病房，請了最好的陪護，爲什麼還是會弄成這樣？！”
也不怪他生氣，當初，他是以布魯斯·韋恩的身份，把這些孩子送到這裡來的。
而且。他直接找上了院長，在醫院的頂樓最好的高級療養病房，租下了兩間打通的病房，並且請了這裡最貴的陪護，還給了所有醫生和護士小費，但就算如此，他們依舊能把這些孩子們照顧成這樣，任誰看了都要生氣。
可是醫生和護士也很無奈，女性護士長站出來說：“韋恩先生，這裡是醫院，不是學校，我們沒有辦法去教育這些孩子。”
她嘆了一口氣，看向病房中的情況，說：“這些孩子都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我們的醫護人員光是接近他們，就很容易被攻擊，蘿絲？蘿絲你在嗎？”
女性護士長回頭叫人，另一個更爲年輕的實習護士走了出來，護士長拉着她的手給布魯斯看，布魯斯看到，這個看起來剛剛大學畢業的女孩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傷口，現在還在發紅，拆線的印記還沒有完全長好，護士長說：
“蘿絲和索菲亞負責這間病房的日常維護，就在大約一週之前，她在下班之前，想進來確認一下，病牀是否都調好了……”
“她走進去的時候，所有的孩子都看着她，他們都很安靜，因此，蘿絲沒覺得有什麼，可是就在她調整病牀的時候，旁邊的那個孩子突然衝了上來，拿破碎的餐盤碎片，劃破了她的手臂，她縫了足足7針。”
護士長越說越生氣，她說：“蘿絲今年剛剛畢業，正因爲她很優秀，我們纔會派她來這間病房照顧這些孩子們，因爲沒有人比我們更想讓他們過得好一點。”
“蘿絲每天都會來檢查這些孩子們身上的傷口，但是。這羣小孩絲毫不領她的情，除了這條被劃破的傷口之外，她的胳膊上還有好幾個牙印，都是被這羣孩子們咬的，索菲亞也是一樣。”
護士長明顯和這些普通護士們不一樣，她更有底氣，哪怕面對布魯斯韋恩，也依舊可以義正辭嚴的指出他的問題，他說：
“韋恩先生，我們能理解，您可能是在路上看到這羣孩子，覺得他們很可憐，所以把他們帶了回來。送到了這裡。”
“但是，這些事不是您偶然發善心，就可以解決的，他們需要長期的治療和教育，他們的某些行爲需要被矯正，比起醫生，他們更需要老師。”
看着護士長越來越激烈的言辭，主治醫生攔住了她，但也嘆了口氣說：“韋恩先生，想必您已經看出來了，我們的醫護團隊真的已經盡力了。”
“兩名老護士，帶兩名新護士，三個金牌護工，一名護士長，一名主治醫師，一直在盯着這個病房，我們也請來了精神病學的醫生，對他們進行引導。”
“但是，您應該知道，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需要的不是每天爲他們檢查身體的醫生，他們更需要他們的父母，他們需要生活在一個有安全感的環境裡，需要獲得愛。”
“否則，我們把他們關在病房裡，再精心的照顧，他們還是會把一切都弄成這樣。”
布魯斯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說：“好吧，我承認我最近有點忙，把他們扔到這裡之後，就沒有管他們，但是現在，我需要一個方案，起碼能夠讓他們正常生活……”
醫生和護士長對視了一眼說：“雖然我知道這可能聽起來有點絕情，但是韋恩先生，有些時候，貿然把流浪貓帶回家並不是完全的好事，那可能會對你們兩方都產生傷害。”
“他們已經適應了野外的環境，甚至能夠在哥譚的最底層生活下去，如果你一定要強行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那就要做好和他們進行長久的糾纏的準備。”
布魯斯深吸了一口氣，他說：“我每年投入幾千萬美元在慈善上，你們應該相信我做慈善事業的決心。”
醫生點了點頭說：“如果您充分理解了，這不是花錢就能解決的事的話，我們醫院可以爲您出具具體的心理診療方案，但是實踐，恐怕還得您自己來。”
布魯斯點了點頭說：“你們給我專業建議，剩下的交給我，我不信，我還救不了這麼幾個孩子。”
醫生離開後，布魯斯站在門外，看着那些孩子們，他想，或許，光醫治他們身上的傷口的確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但是，如果他願意付出更多，採用更爲專業的治療方法，在生理和精神方面雙管齊下，那不可能產生不了一點改變。
布魯斯回到韋恩大廈之後，立刻召集員工開會，他站在桌子前面，用一種非常堅定的語氣說：
“我會在韋恩慈善基金會之外，成立一個獨立基金會，專注於哥譚10歲以下兒童的生理和心理的健康問題，我希望，能有專業人士，拿出一份行之有效的策略方案，來徹底改善這座城市兒童的生存環境。”
底下的員工並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神情，他們已經十分習慣他們的老闆想一出是一出、三分鐘熱度了。
但是這一次，布魯斯非常堅決。
如果是在之前，他絕對不會這麼做，因爲他覺得，布魯斯根本就拯救不了哥譚，只有蝙蝠俠可以。
之前，他非常排斥以布魯斯的身份去做什麼事，但是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他終於明白，他應該嘗試不再囿於某個身份的桎梏，而是以結果爲導向，盡最大努力，來完成某個目標。
很快，基金會的方案做好了，醫院給出的治療方案也送過來了，布魯斯先看了中心醫院給出的心理診療方案，但他對這個方案並不滿意。
因爲，這個方案的側重點在於藥物治療，以安撫情緒和降低亢奮程度爲主要目標，布魯斯雖然沒有自己當過醫生，但他好歹也讀了這麼長時間的心理學，而他的心理學教授席勒更偏向於傳統學派，並不喜歡動不動就給病人開藥。
布魯斯並沒有在這個方案上猶豫太久，坐在辦公室裡，他提起筆，開始書寫自己的方案。
布魯斯·韋恩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是最典型的精英教育，因此，在以布魯斯這個身份開始解決哥譚問題的，第一時間，他拿出的方案，就打開了格局。
首先，他以韋恩集團的名義，成立哥譚精神及心理問題研究中心，召集全世界最著名的心理學精神疾病學家，來分析具體的社會階層所產生的心理問題，其中就包括兒童羣體。
然後，成立專門的慈善基金會，關注哥譚兒童羣體的生存現狀，從社會層面和人文角度分析某些不利於生存的情況的成因，投入財力扭轉某些過於惡劣的情況，比如受虐待、過度勞動、重疾病等等。
再然後，成立專門的兒童保護組織，排除改善過程中武力威脅的影響。
而最後，布魯斯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單詞——教育。
他在這個詞上停留了很久很久，這其中可怕的工程量，讓韋恩集團都有些望而卻步。
他忽然發現，他曾經設想的，以韋恩集團的體量拯救一座城市，或許會更簡單一點這件事，是他想的太簡單了。
能力越大，能做到的事情也就越多，也就難免有更多的野望，可要滿足這種野心，又需要有更大的能力，人都是這樣，花一塊錢想要十塊錢的效果，花一百塊想要有一千塊的效果，花一個億就想有十個億的效果……
布魯斯突然發現，他曾經認爲的，已經發展到頂點的韋恩集團，也並不是萬能的，這樣已經站在全球之巔的體量，想要爲一座城市提升基礎教育，依舊會非常棘手。
想到這裡，布魯斯韋恩突發現，他有太多事要做了。
他現在很富有，但還不夠富有，他的智商很高，但仍有想不出的策略，他的決心很堅定，但依舊感覺前路漫漫，他的復仇之心熊熊燃燒，可在哥譚黑暗的雨夜裡，也不過只是一觸即潰的小小火苗。
蝙蝠俠站在韋恩大廈的樓頂上，再次俯瞰這座城市的時候，他發現，這裡的深淵永無止境。
他發現，他就像是一隻吊在閣樓上的蝙蝠，不知道自己距離地面到底有多遠。
當他真正開始着手實施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千頭萬緒，錯綜複雜，不是他能一眼看穿，一手掌握的。
再次展開披風，向下飛翔，在掠過無數燈火的時候，蝙蝠俠想，睡在閣樓上的蝙蝠，也不過是被房子主人踢出來的無用之物，沒人在意的害蟲。
想真正拯救這座城市，他必須抱着觸地摔死的決心，一頭栽下去，方纔知道，這深淵能有多深，這苦難能有多重。
才能知道，要想在這裡點亮一盞燈，到底有多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