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樹隔着墨鏡,凝視着走來的安室透時,安室透的柺杖,忽然落在了一片被踩實的雪上。
那塊雪表面已經化了,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安室透的柺杖在上面打了個滑,他失去平衡,哎呦一聲跌倒在地。柺杖也摔了出去,貼地滑行一段後,砰的撞在白樹腳上,停了下來。
“……”,白樹默默低頭看着那個柺杖。這碰瓷也碰的太明目張膽了吧。
安室透好像摔的很重,哀嚎着在地上滾了半圈,還戲很多的捂住自己打了石膏的手,蜷縮起來,看起來好像分分鐘就要就地疼死。
……演技逼真,表情滿分。
可惜對手開掛了。
白樹墨鏡下的瞳孔始終泛着一絲紅光——現在,他不光知道安室透根本沒摔着,還知道這貨的繃帶下藏了一把槍,整個人正處在隨時隨地都能蹦起來給他一槍的警戒狀態裡。
看起來,雪村鈴並沒對他隱瞞白樹是死神這件事,而不管這個年輕人有多精英,面對未知敵人的時候,都難免會緊張過度。
這時,白樹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
他動作略微一頓,但沒去看手機,反而上前兩步,裝模作樣的低頭問安室透,“你沒事吧。”
安室透雖然還一句話都沒跟白樹說過,但現在他的思維正在高度活躍,整個人往這兒一站,就約等於一本《雪村鈴的計劃大全》。
白樹慢悠悠讀完,然後給了個一星差評:這個陰險又中二的不法者破事是真的多,總愛搞些不知所謂的小計劃,好像這樣就能讓她的鬧劇昇華成大片一樣。
——剛纔那條短信,正是雪村鈴發來的,內容是告訴白樹她有事走不開,會晚兩小時到咖啡廳。
潛臺詞是,這段時間,足夠熱心的傻白甜死神,把不小心摔斷腿的人類送回家了。
白樹越發覺得雪村鈴對死神有什麼誤解,如果她能稍微敬業一點,抽出時間背一背守則,就該知道,再傻白甜的死神,也不會隨便對一個人類伸出援手。
萬一把本來要死的人救活了,罰款誰來交啊,又不是錢多燒的。
……不管心裡怎麼想的,但至少,白樹面上沒露出太多情緒來。
然而安室透隔着厚重的眼鏡,暗中觀察了他幾秒後,眉心卻暗暗蹙緊了:這個死神的反應,居然跟雪村鈴估計的一樣。
但也正因如此,他纔沒法放心。
……老實說,安室透總覺得那個女人不太靠譜:打是挺能打的,但據他所知,光是爲了混進組織尋找景光的遺物,她就已經死了至少三次了,現在用的,都不知道第幾副身體。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居然能精準預測到另一個死神的舉動,到底是因爲眼前這個死神智商更低,還是……他在故意裝成這樣?
思考歸思考,戲是不能停的。
安室透照着劇本,擠出氣若游絲的聲音,“抱歉,我站不起來了。”
呦呵,那你還想我揹你怎的。白樹假裝沒聽到,他一手撿起柺杖,另一隻手抓着安室透的胳膊,把他硬拽起來了,柺杖遞給他,“走兩步,剛纔沒摔到骨頭,你現在已經緩過來了。”
“……哦。”,白樹的語氣太過篤定,安室透居然下意識的聽從了指揮,拄着柺杖蹦躂了兩步。
然後他又猛地停下了。
……不對啊!
他要是就這麼走了,還怎麼把人拐到指定地點?
安室透回頭想說點什麼補救一下,然而一轉身,才發現對方居然已經抄着兜,很順路的跟上了他。
見安室透停下,還瞥了他一眼,催促道,“走吧。”
“……”,安室透僵硬的看了他兩秒,抓着柺杖的手緩緩沁出一絲冷汗。
這根本不是護送傷員回家的態度,更像是在等着他帶路。
之前那誘人接近的溫和氣質,早已消匿無蹤,可能是覺得獵物已經進坑了,現在,他居然連這短短几分鐘都不想再裝了。
“……”,他就說這個世道,哪還有真正的傻白甜,那個女人一定是看錯人了!
如果就這麼把他帶過去……會不會導致雪村鈴的計劃失敗?
“你想多了,那個計劃本來就不可能成功。至少在這個世界,沒人能把死者復活……神也不行。”
忽如其來的聲音,讓安室透手一抖,柺杖差點落地。
他一時也顧不上裝瘸了,無意識的繃緊了身體,死死瞪着白樹——他怎麼知道他和雪村鈴想幹什麼?!
白樹也在他旁邊停了下來,淡定的轉過眼睛,跟他對視。
墨鏡擋不住眼側,從側面看過去,安室透才駭然發現,白樹的瞳孔正閃爍着一絲不自然的紅光。
被他掃過一眼後,安室透倏地打了個冷顫,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從見到白樹起,他的想法就開始空前活躍起來——好像想爭先恐後的擠出大腦,把自己展示給別人看。
……這就是雪村鈴說的新手菜鳥?
勞資信了她的邪!
“走吧,她要等的不耐煩了吧。”,白樹懶得再看他一腦門的咆哮體,一巴掌拍上來,把安室透往前推了兩步,順口命令道,“自然一點,別讓她一看到你就嚇跑了……雖然想抓肯定能抓住,但那也太麻煩了。”
安室透就像個木偶,推兩步走兩步,不推就又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