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天寒,自得了烏喇那拉氏的准許,又見外面天氣委實不好,這以後的日子,慧珠也就沒出過院門一趟。
白日,慧珠待在坑上爲慧珍之女做着針線,或陪弘曆認字玩耍,至身子酸乏了,便去院子裡的抄手遊廊逛一圈,呼吸下新鮮空氣,醒醒神。晚間,胤禛大多會過來用飯,時常還捎帶些物事給慧珠母子玩着打發時間,畢竟冬日看的、玩的都是甚少,京城裡的富戶人家到了冬日一般都是閒在屋裡,所以也纔有了冬日閒時正好眠一說。
不過,胤禛雖是常來,可好幾回都是陪着用了飯,呆上個把時辰,就會離開。這般,慧珠心裡在被胤禛看似極少的關懷一點點打動下,又被某些不得不面對的現實警醒過。但這些日子,胤禛一些偶爾爲之的貼心舉動,還是讓慧珠生出了不少好感。
像是胤禛知道慧珠對西洋文之類的感興趣,便捎帶些西洋那邊的話本小說過來,這些書裡有的是原文、有的是中文雜譯,看起來頗爲費神,卻讓慧珠喜歡極了,愛不釋手,順帶着對胤禛的笑面相迎也多了幾分真心。
另一邊,相對於慧珠愜意的甩手掌櫃日子而言,素心卻是忙得腳底朝天,帶上一大院子的人清掃庭院,張貼對聯、粉刷裱糊、掛箋兒,貼新畫和窗花,安排廚房做點心,蒸年糕、餑餑,還得和府裡的錢糧管事打交道,橋對年節時要打的金銀裸子、如意荷包等物。
素心這些年來一直都和慧珠一塊兒打理着這些瑣碎之事,今年因慧珠有了身子,便一個人承擔了下來,自是比往年忙碌不少。索性這年節下的事,素心也是管慣了的,一切事宜還是有條不紊的打理下來了。
然而,轉眼已是臘月二十三了,年下之事是備了個齊全,不用操心了。可文總管那還是沒給個回信,也不知毛皮是否給買了下來,可是讓素心急了。想着最遲也得在明天下午給禮給送了去,只得抽了個空擋,進屋向慧珠稟道:“主子,都十來天了,文總管也沒幹好消息傳來,該是這事不成。”
屋裡,慧珠正和弘曆一起歪在羊毛地毯上,堆着積木玩,這積木是慧珠見弘曆四歲大了,回憶着前世的記憶,專門畫的一些圖案,找了木匠特意做出來,拼湊成一種益智小玩具,讓弘曆在玩耍時,也能開動腦筋想事情,倒有寓教於樂之意。
此時,慧珠聽了素心前來稟道的話,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復又笑着讓弘曆自個兒好生玩耍,方纔微擡了手,看向素心,素心知其意思,忙湊過身,攙扶着慧珠站起了身,去炕上坐下道:“看來只得給挪了首飾,分成三份送去備作年禮了。”
慧珠沉默了下,忽然說道:“其他院子裡流傳了些,我仗着有了身子傲慢無禮,不將福晉放在眼裡,未去晨安的話吧。”素心怔了怔,僵笑道:“主子您莫要多想,哪聽得這些胡話。”慧珠擡首看了眼素心,輕笑了聲,道:“無事,我也沒多想,只是無意間聽了小然子在一旁嘀咕,才知曉的。”說到這,朝急欲開口的素心擺擺手,又道:“自上次福晉整頓後,已好久沒什麼閒言碎語了,這次該是有人授意的吧。其實想想,倒也無妨,過些日子這話也就少了。不過是不等再等文總管的消息,這已經拖了好些天,唔,一會兒,你就去收拾裝點下,把該送的年禮都送了過去。”素心應了話就出去,到了外間尋了小然子狠狠訓了頓,才忙着打點要送去的年禮。
至晌午用過飯,素心分挪好了送去的物事,拿着清單給慧珠過目。一時,慧珠正拿着清單,和素心琢磨着還差些什麼,只見小然子打開簾子進屋道:“主子,文總管求見。”聽後,慧珠、素心二人對視一眼,心裡都估摸着是買上了毛皮。
出了裡屋,見了文總管,一問話,果真是買上了,且這三張毛皮不但上好,有一張還是東北最極寒的山上獵下來的,這下,送去的年禮也就用不着首飾代替了,讓慧珠挺滿意的是文總管的辦事效率,只是當給文總管交付另一半銀錢時,慧珠是肉痛了半天。因時下年節,所以物事都比平常貴了不少,尤其那張從東北運來的毛皮要了整整一千二百兩銀子,再加上另兩張的花費,就比原來的預算高出了七八百兩銀子,讓慧珠臉黑了半天。
但慧珠這錢,花的確是也不冤枉,雖高價買了關外的毛皮,還另外買了一張極難得的純白虎皮,卻讓府裡的流言消了不少。
那張純白虎皮送到了烏喇那拉氏手上,衆人見了慧珠這好的毛皮都孝敬了烏喇那拉氏,自個兒反是用的關外毛皮,便也挑不出理來,就算心裡有其他想法,也是不好再說的。
後面幾日,收了慧珠年禮的人,也是做了面子,見慧珠送了極厚的禮來,便借了這個臺階,有意和慧珠示好,如李氏、年氏是派了身邊的貼身嬤嬤送了回禮,而宋氏、烏雅氏之流更是親自攜了回禮上門拜訪。一時之間,慧珠院子是門庭若市,來串門子、走年禮之人是絡繹不絕。如是,慧珠自一月前閉院養病後,重新走入了府裡的這個小圈子。
這些不得不過的人情面子事告一段落後,就到了除夕這日,便又開始了忙碌。早上,慧珠起了個大早,帶着弘曆,跟着烏喇那拉氏一起進宮。到了永和宮裡,德妃好似沒有這一年來的可以冷落,親熱的拉着慧珠的手道:“好孩子,就知你是個有福氣的,現在也該有三個月的身子了吧?嗯,好好養着,等暑夏了,給本宮生個胖孫孫。”慧珠不語,狀似害羞的低頭,避過衆人直直看過來的視線。
德妃見狀,大笑道:“面淺,這些年了還是個面淺的人。”烏喇那拉氏看了眼慧珠,抿嘴笑道:“額娘,快是別說了,鈕鈷祿妹妹從剛進府就沒變過,您若是再這麼打趣她,她臉就要紅到脖頸上了。”聞言,衆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