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每天我寅時起牀練功,上午在老孫頭那裡幹活,下午參加六扇門的訓練,日子過得倒也充實。自從那夜攤牌之後,沈無雙便很少搭理我,每日很早就出門,也不知整天在幹些什麼。
倒是沈萬三跟我彙報了幾次雜貨店中的生意情況,這沈萬三倒也有些本事,才十多天,雜貨鋪每日營業額就達十兩銀子。這一行屬於暴利行業,毛利潤在六成以上,刨去成本、打點關係,如此算來每月利潤也在五六十兩。
我對這個蘇宅並沒有太大感情,更多的像是一個旅客,沈家主僕二人有些神秘,尤其是沈無雙,根本沒將我放在眼中。
老孫頭的金蛇槍法卻是了得,這三招十八式分爲刺槍六式、橫槍六式和躺槍六式。刺槍式重進攻,橫槍式重守,至於躺槍式嘛,呵呵呵了。
這三招槍法,每一招拆分開看,都是在基本的槍法之上略生一點變化,不過就是這點變化,卻可以將原本孤立的招式串聯起來,十八式槍法任意兩式都可任意連接,這一點,我越練越感到妙用無窮。才三四日,這套金蛇槍法便掌握了五六分形似。不過當我去找老孫頭顯擺時,被他狠狠批了一頓。
暴殄天珍!老孫頭怒罵道,連走都沒學會,就妄想去跑?
我頗有不服氣,這套槍法就如樂高一般,可以隨意組合,你是不是見我悟性比你高覺得不平衡了?老孫頭不屑道,就憑你?說着將長槍扔了過來,攻我試試?我就算不用內力,也打的你滿地找牙。
他將長槍扔了過來,自己撿起一把掃帚,擺出橫槍式。我大吼一聲,看槍!雙手揮槍,使出了刺槍式落花流水,斜刺向老孫頭,這一招是萬能攻式,可實可虛。
槍式使到三分之一處可變爲橫槍式中的高山仰止,到三分之二處又可爲接刺槍式陽關三疊或躺槍式的金風玉露,這幾日下來對這一招起手式練的最有心得,所以一上來就想給老孫頭個下馬威。
小心了!
老孫頭眼皮子都不擡,單手將掃帚一點,用了槍法中最簡單的一個刺字訣,如羚羊掛角,驀然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刺了出來,將我所有的變化盡數封住,我頓時生出一種無力感。噹啷一聲,長槍被點在腰點,我雙手一麻,長槍掉在了地上。
腦海中回想方纔那一招,招式並不複雜,度也不快,可就像是預測到我的一舉一動,那把掃帚就在那邊等着一般。我心中不服,腳尖輕點,長槍回到手中,說了句,再來!
這次我學乖了,心想就算打不過也不能輸的太難看,於是使出了躺槍式中一招四平八穩的大路朝天,仗着年輕氣盛,向老孫頭的面門刺去,老孫頭嘿嘿一笑,反手一掃帚,如掃去地上碎屑一般,將我連人帶槍掃出三丈多遠。
怎麼會這樣?
老孫頭將掃帚放下,順勢坐在八仙桌上,看着我道,槍之一道,不在於你槍法多快,也不在於力氣多大,而在於一個勢字。高手之戰,如老叟對弈,不爭一車一卒,爭得卻是那個勢。金蛇槍法看似簡單,若真練至高深,能妙用無窮,就勢論勢、借勢打勢、扭轉頹勢都需要極高的悟性。我跟你說多了沒用,你的練功方式不對。
我心說原來槍法還有這麼多道道,看來還是我孤陋寡聞了,於是虛心問道:那應該如何去練?
老孫頭飲了口涼茶,說道,從今天起,每日兩個時辰,不要去想那招式,先將槍法中攔、拿、滑、扎、撩、挑、絞、砸、劈、掃這十個基本動作練熟練再說。
怎樣纔算熟練?
老孫頭淡淡道,每個練十萬遍,每一招都要仔細揣摩,細緻到每招的力、氣息、運勁,還有真氣行走路線。熟能生巧,將有意識的動作訓練成無意識的反應,你的槍法就算小成了。
我聽得咂舌,十萬遍!就算每天練兩個時辰,那也要一年啊!
老孫頭略帶嘲意,一年?當年我學藝時,每日練三個時辰,這十萬遍也耗了我三年。三年之後,我師父才傳授我這套金蛇槍法。又用了七年時間,纔算真正的領悟出金蛇槍法的妙用。怎麼樣,聽了這些還想不想練槍了?槍這東西,要練就練一輩子,我看你小子也沒什麼毅力,要真想成,我建議你還是練刀吧。
這句話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勝之心,你不讓我練,我非要練出個樣子來,我望着他,鄭重道,三年!最多三年,我要在槍法上打敗你。老孫頭雙手抱胸,譏道,走着瞧。
上午忙完,下午去訓練場找趙不煥報到。訓練場內熱火朝天,趙不煥指揮衆人,蘸着墨汁在地上寫字,看我進來,趙不煥喊道,小蘇,你過來!
我連湊過去,趙捕頭,有什麼吩咐?趙不煥問道會寫字不?我說那必須會啊,當年在盜聖……稻香村,我可是念過好多年私塾的,要不是家裡窮,估計現在早就是狀元了。
趙不煥將手中的大狼毫毛筆遞給我,馬上過年了,來寫個福字。
我疑惑道,寫這個幹嘛?
我讓你寫就寫,據說今年除夕,收集五個福字,有大用處。
我嘟囔道,有什麼用,能召喚神龍嘛?
我讓你寫你就寫,問那麼多幹嘛。
我說好嘞,拿起筆,在地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服”字。趙不煥怒道,我讓你寫福,你寫這個幹嘛,你不服氣是不是?我說我服啊。
我說的是福氣的福!
對啊,這就是服氣的服啊!
趙不煥伸手要打,我連躲了過去。張幼謙在不遠處喊,趙捕頭,我們這邊寫完了。趙不煥點點頭,說不錯,走過去看了眼,怒道,你家的福左邊是“衤”啊?
我恍然大悟,原來您說的是有福氣的福,不是不服氣的服啊。趙不煥歪着腦袋問,你跟我繞口令呢?我連說不敢,不敢,趙捕頭我讀書少,你別生氣哈。
趙不煥給了張幼謙一個爆慄,罵道,一羣廢物,連這麼簡單的字都寫不出來,看我的。
趙不煥拿起筆,沉吟了片刻,遲遲不肯落筆,張幼謙說您倒是快點啊。趙不煥一把將毛筆扔地上,踢翻了墨桶,一羣廢物,一指張幼謙,你們,脫了外套,繞着六扇門跑十圈,蘇猶在!
我連喊道,到!
你來把這些福字掃一掃。
是!
張幼謙看了我一眼,不甘心帶着衆人出去跑圈,趙不煥揹着手,離開了訓練場。我拿起拖把,倒了盆水,將滿地的墨字掃了乾淨,口中還嘟囔,這玩意兒還能掃出錢來不成?
花了一個多時辰纔將訓練場打掃乾淨,別說,還真從一個犄角旮旯裡掃出三個銅板來。正當我收拾傢伙準備收工時,老孫頭拎着一個水桶和拖把,臉色陰沉的走了進來。
我說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我這正準備訓練呢。
老孫把水桶和拖把塞到我手裡,說別練了,趕緊出去打掃衛生去。我說上午不是剛把六扇門打掃乾淨嘛?老孫頭沉着臉道,你自己去看吧。
來到外面,只見地上、樹上、院牆上被塗得亂七八糟,我不禁怒罵道,哪裡來的熊孩子,寫這麼多福字幹嘛,都瘋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