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潤澤想殺人滅口。
這是我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今夜在內莊,有太多的人聽到了當今天子與先皇之間的恩怨,這種皇家隱私在私底下議論已是犯了欺君之罪,何況當着朱潤澤的面說出來。所以當內莊塌縮之時,朱潤澤連眉頭都不肯皺一下,也就是說他有充足的自信能夠突破內莊禁錮。
但是其他人就沒這麼幸運了,院外還有一千多禁軍、六扇門殘餘的幾十人,紛紛開始逃竄尋找出路。然而進來的路早已被呂仲遠從外面炸燬,內莊空間經過一次塌縮,活動範圍只有不到百畝。
蕭定遠問,陛下,此人如何處理?朱潤澤漠然道,燒死便是,何須問我。說罷,轉身走進了內院。
馮寶見朱潤澤不爲所動,唯一保命的籌碼已經失效,驚恐之下,全身開始顫抖起來。
有幾名禁軍上前將馮寶架了起來,蕭定遠又問,不知要幾分熟?要不要孜然,加不加辣椒?馮寶渾身癱軟,掙扎道,我說,我全部都說,那個前太子,如今就在江南,馮公公將他藏在了……
馮寶眼睛睜的老大,見到一柄劍從他胸口刺穿,他喉嚨間咕嚕幾聲,躺在了地上。蕭定遠這才道,你這個沒卵子的,不亂說沒準還能活命,在這裡亂噴,想把大家害死呢。
蕭定遠倒也是聰明之人,他明白在當下形勢下,知道的越少,便越有機會能夠保住性命。
場面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張幼謙問我,還是想辦法出去吧,這裡終究不是久留之地。我瞥了他一眼,要是能出去,大家還用等死?張幼謙道,這裡不會只有一條通道吧,不是說還有一條路嘛?
我指了指內院,就算有,也是在這裡面,你可以試試。
估算了下時間,外面恐怕已是清晨,內莊之內依舊燈火通明。不過張幼謙天生樂觀,他嘀咕道,你們先幫我佔着位子,我四處轉轉,看有沒有吃的東西,就算要死,也總不能當個餓死鬼吧。
蕭定遠出門吩咐了幾句,十幾個禁軍進來開始收拾着內院中的屍體。經過一場惡鬥,四合堂全軍覆沒,禁軍這邊也傷亡了幾百人,清理恐怕也需要不少時間。場面有些慘烈,風雲島之戰是江湖門派之間的爭鬥,雖有高手較量,大開大合,聲勢巨大,但整體傷亡較少,與今日內莊之亂相比,是小巫見大巫了。
我來到蕭定遠身前,道,蕭兄弟,一別經年,咱們又見面了。
蕭定遠苦笑一聲,你回京之後,本要找你喝酒,可是公務繁忙,也沒抽出空來,今夜這等情形找你拼酒恐怕也不合時宜了。我說只要心中有酒,飲水也能大醉。
好在內莊修建之時,就按戰備堡壘修建,不多片刻,便有人送來了酒和熟牛肉,兩人也不顧全身血污,席地而坐,痛飲起來。不過蕭定遠公務在身,兩人也沒有放開喝。
我瞟了房內一眼,道,我們六扇門今日全軍覆沒,落得今日田地,恐怕出去之後,陛下也輕饒不了我們。不知蕭兄有何指教?
蕭定遠嘆道,呂仲遠之事,朝廷早有提防,這二百黑衣高手和三大供奉,當年也是聖上爲防止呂仲遠坐大失去控制,特意建成的一直部隊,也是準備將來若有變故,可以直接接手六扇門的,豈料今夜他竟帶這些人來了個魚死網破,假借四合堂之手除去了這些江湖之人,真是居心險惡啊。
他的這番話並不能讓我放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個道理我懂,要是六扇門真的來一次大清洗,我與張幼謙這些人難免會被列入清洗對象。蕭定遠猜到我的憂慮,笑道,這你不必擔心,你是老孫頭七扇門的人,皇上自會有分寸。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陣陣鐘聲。
蕭定遠沉默不語,仔細傾聽,鐘聲整整響了二十七下。他說道,終於來了。
按朝廷禮制,鐘響二十七,乃大喪之音。也就是說,內莊之外已經認爲朱潤澤駕崩了。這也就意味着,在昨夜攻打內莊之時,東華宮裡的那位皇帝也沒有閒着,他既然有能力將朱潤澤困在內莊之內,自然也有能力重新奪取皇宮的控制權。
算算日期,今日是正月十六,剛好新年休沐結束後第一個大朝會,恐怕等上朝之後,發現了今日叩拜之人,卻已經換成別人,不必想也知道,朝堂之上是何等一番混亂。
然而象徵新帝登基的十二聲炮響,卻一直沒有響起來。
正常新皇帝登基,是要發佈繼位詔書,舉行登基儀式,然後傳承大寶,昭告天下。如今傳國玉璽早已失竊,這最基本也是最核心的一環,就無法進行下去。
張幼謙這時走了進來,手中拿着幾個烤紅薯,見到我們在吃肉喝酒,頓時喊道,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我辛苦在外面搶了幾個烤紅薯,你們卻在這裡大吃大喝,真是豈有此理!說着,大步邁了過來,正要喋喋不休,我見狀連忙撕下一根雞腿,塞到他口中,道,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張幼謙哼了一聲,搶過酒壺飲了一口,道,這還差不多。我四下查探過了,這內莊十分詭異,四處沒有邊界,這個鬼地方,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話音剛落,內莊之內空間又開始扭曲起來,開始了第二次塌縮。內院是內莊核心,只有這裡相對而言比較安全,稍微慢一些的,頃刻間被空間吞噬,變成血霧一團。
有三百餘人來到內院前,這些人大多都是禁軍,爲首一偏將對蕭定遠道,蕭統領,我等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棄我們生死於不顧,若真如此,我們寧肯造反了!
蕭定遠看了那人一眼,那名偏將嚇得向後退了幾步。
今夜陛下淪難,困在內莊之中,如今正在想脫困之道,你身爲禁軍偏將,不思保護皇上,卻要密謀造反,這算是何罪?
那名偏將嚇得渾身哆嗦,但數百兄弟已死,他兀自道,這樣下去,不出一日,我們恐怕都死在這裡,到時還保護個屁皇上,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反了他孃的!
放肆!
蕭定遠怒喝一聲,頓時有人上前,一劍劈死那偏將。衆人紛紛後退,蕭定遠望着他們道,我知諸位心中困惑,只要今日陛下脫困,在座諸位都將是靖難之臣,榮華富貴指日可待,若有人在這裡膽敢妖言惑聽,我蕭定遠第一個不饒他。
衆人被他氣勢震懾,紛紛向後退了出去,但也沒退出多遠,鬼知道下次內莊塌縮,下個倒黴的會不會是他們。
門忽然打開,朱潤澤此刻竟換上了一身黃袍,緩緩走了出來。衆人見狀,紛紛下跪!蕭定遠也上前道,如今外面禍亂已起,還請陛下儘早定奪!
朱潤澤冷冷道,蕭愛卿不必着急,外面亂了好啊,我倒想看看,還有那些魑魅魍魎蹦躂出來搞事情。
我心中一寒,這朱潤澤太能算計了,身在危境,竟還在想着外面的局勢。也就是說,他早就料到了會有如此下場,還如此氣定神閒的在等着,連自己手下的禁軍的生死也不管不顧。
這時,內莊之內空間又開始扭曲起來。
張幼謙道,這不科學啊,距離下次塌縮還有兩個時辰呢。
外面傳來轟隆轟隆聲音,似乎有人想要衝破內莊的空間禁制。忽聽外面傳來徐若男的聲音:蘇猶在、蘇大哥,蘇捕頭!我一直擔心她也在內莊,昨夜進攻內莊時,並沒有看到幽冥教的人馬,如今聽到她在外面,我心中一塊石頭落地。
想到此,我引動星宿海內力,星宿海內真氣攢動,聚在氣海之內,我將劍抽出,縱身躍起三四丈,直直的向上空刺了出去。
轟!
鐵劍如同撞到一處堅硬的氣牆之上,墜落回地面,體內真氣如翻江倒海,許久都不能平息。不過如此一來,徐若男也有了感應,又是接連幾下轟隆聲。
無眉鬼勸道,徐丫頭,你別枉費內力了。這黃陣圖禁制,別說我們合力,就算你師尊親至,恐怕也無能爲力,當今天下,有能力劈開此處空間的,不超過五人。其中一人在冥山,一人在武當,一人在北周,一人在西涼,還有一人被人追的如喪家之犬,哪裡有空理會咱們?
徐若男一聽,頓時急了,道,看來我只有一個辦法了。
逍遙二仙道,徐丫頭,你可別犯傻啊,那個小子傻乎乎的,不值得你這樣做!
面癱怪忽道,不對,不對!
有什麼不對?
無眉鬼,你好像少算了一人。
還有誰?
我不敢說。
徐若男道,平日你倆廢話最多,怎麼今日說話如此吞吐?
面癱怪支支吾吾道,就是從桃山脫困的那個老妖精,算起來,這女子還算你半個情敵,哎喲,徐丫頭你別跑啊!說着,聲音漸漸遠去。
謝君衍?
劍無霜!
徐若男爲了救我,要去找劍無霜,我心中不由着急起來。她武功卻是已經超脫三境,但此人喜怒無常,要是徐若男去找她,真有個三長兩短,那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