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小雙離婚以後,我們全家都以爲,倦鳥歸巢,“我們的”小雙,經過一番疲乏的飛行,經過一番風雨的折磨,經過一番痛苦與掙扎,然後,她回來了。剩下的工作,是休憩她那疲累的翅膀,刷幹她淋了雨的羽毛,撫育她那弱小的幼雛。於是,奶奶熱心地收拾詩晴的房間,因爲有了小彬彬,她總不能再擠在我的下鋪上。媽媽也忙碌地準備出毯子、被單、棉被等一切應用物品,要給她佈置一個比以前更溫暖、更舒適的“窩”。連詩晴和李謙,都把他們那還有八個月才用得着的嬰兒用品,全部送來,把小彬彬打扮得又幹淨、又漂亮。這樣,我們以爲小雙可以稍得安慰了。最起碼,在這世界上,她不是孤獨的!在這世界上,有我們這一大家子人,由衷地、熱烈地愛着她!誰知道,我們的準備工作都白費了,第三天,小雙就對我們宣佈:
“你們別爲我操心,也別爲我這樣忙碌吧!因爲,我不能住在這兒,我要搬出去住。”
“胡鬧!”我第一個叫起來,“這簡直是莫名其妙!我們這兒是你的‘家’,你不住在家裡,你要住到哪裡去?何況我們這樣喜歡你,你真搬出去,就不但是不夠意思,而且是毫無感情了!”
“小雙,”奶奶也跟着說,“你既然和盧友文分了手,當然就該回孃家住哇!咱們家,詩晴和你嫁出去之後,就寂寞得什麼似的。你回來了,奶奶也可以有個伴呀!何況,帶小娃娃,你是不行的,奶奶可是熟手哇!爲了彬彬,你也該在咱們家好好住下去呀!不是奶奶說你,小雙,”奶奶緊盯着她,“你外表是個文文弱弱的孩子,做起事來,卻任性得厲害,你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多罪,雖然怪命運不好,你的任性,也多少要負點責任!現在,小雙啊,聽奶奶的,別再任性了吧!”
小雙坐在沙發裡,面容嚴肅而寧靜,她的眼光注視着奶奶,眼底是一片柔和與真摯。她的聲音既誠懇,又堅決,和她往常一樣,她總有那種使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這次不是任性,”她輕聲說,“而是理智的抉擇,我必須搬出去!”
“爲什麼?”我問,“說出你的理由來!”
小雙望着我,微蹙着眉梢,她似乎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半晌,才說了句:
“詩卉,你應該瞭解的!”
我應該瞭解的?我可糊塗得厲害!我什麼都不瞭解,我覺得小雙越來越深奧,越來越令人費解了。我正在納悶,爸爸卻開了口:
“好吧!小雙,我想,沒有人能勉強你做任何事,你如果決心搬出去,你就搬出去吧,但是,你預備搬到什麼地方去呢?你一個單身女人,又帶着個孩子!”
“我會想出辦法來的。”小雙低語。
爸爸點了點頭,深深地凝視着小雙,似乎在研究她內心深處的問題。然後,爸爸說:
“好吧!只要記住我一句話,千萬別忘掉!朱家的大門,永遠爲你而開着,隨時隨地,歡迎你回來!不管……”爸爸的聲音很低很沉,“你是什麼身份!”
小雙感激地注視着爸爸,然後她悄然地垂下頭去。詩堯在我們討論中間,始終一語不發,這時,他猝然站起身來,一聲不響地走了。
這事似乎已成了定論。晚上,小雙把孩子哄睡了之後,她來到我屋裡,說:
“詩卉,我知道你心裡充滿問題,你對我的行爲完全不解,我不能讓你誤解我‘不夠意思’、‘毫無感情’,讓我告訴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房門口傳來一個清清楚楚的聲音,朗然地打斷了小雙:
“讓我來告訴你吧!”我回過頭去,詩堯大踏步地走進了屋裡,隨手關上了房門,他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小雙,他的眼光那樣深邃,那樣敏銳,那樣燃燒着火焰,使我又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他穩定地走向小雙,站在她的面前,他清晰地說:
“你不得不離開,因爲朱家有個危險的人物,對不對?你不能不避嫌疑,你不能不在乎盧友文的瘋言瘋語,對不對?很好,小雙,你聽我說,你不用搬出去,如果你這樣介意,那麼,我搬出去!”
小雙望着詩堯,她眼中逐漸涌起一層哀懇的神情。
“詩堯!”她輕聲叫,“請你諒解……”
“我諒解!我很諒解!”詩堯急促地說,“你雖然離了婚,你對盧友文仍然未能忘情。你雖然離了婚,你仍然在意他對你的看法!所以,你要搬出去,你要逃開我!聽我說,小雙!”他一把抓住了小雙的手臂,“如果我的存在對你是一種威脅,我走!你不能走!”
“詩堯!”小雙無力地叫了一聲,往後瑟縮地退着,詩堯卻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臂,急切而熱烈地打斷了她:
“別說話!你聽我說!當着盧友文的面,我就說過,我不會放過你,現在,你無論逃到世界的哪個角落,我都不會放過你!你又何必逃呢?但是,如果你固執地要避開我,請你聽我一句話!你還這麼年輕,這麼小,這麼柔弱,又有個小彬彬,你如何單獨生活?難道你受的苦還不夠多?受的折磨還不夠深?請你幫我一個忙,算是你好心,你幫我的忙,留在朱家!這兒,至少有媽媽、奶奶、爸爸……大家可以照顧你!而我,我是個男人,什麼地方都可以住,也不會有任何危險!我搬,我明天就搬!只請你留下來!留在一個安全的、有愛、有溫暖的地方!行嗎?”他熱切地緊盯着她,“你做做好事,小雙!留下來!別讓我每天把心懸在半空中,擔心你遭遇不幸,擔心你出事!行嗎?小雙?”小雙怔怔地瞅着他,眼裡浮上了薄薄的淚影,她的眼光迷迷濛濛地、不信任似的看着他。
“詩堯,”她費力地低語,“你何苦這樣?你……你必須明白一件事,我離婚,並不是就表示我對你……”
詩堯迅速地用手一把壓住了小雙的嘴,啞聲說:
“別說出來!你離婚是一件事實,對你的意義和對我的意義是不同的!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你也別管我心裡怎麼想!我只請求你留下來,讓我搬出去!”
小雙微微地搖頭,詩堯的眼睛發紅了。
“小雙!”他低喚,努力地在剋制自己的脾氣,“你講不講理?”
“我講。”小雙掙開他的手,輕聲說,“詩堯,讓我告訴你,我離婚的時候,友文口口聲聲說我是爲了你,我今天住在朱家,這罪名永遠洗不清了。這倒也罷了,反正人只要無愧於心,也管不
了別人的閒言閒語。可是,我答應等友文,等他寫出書來的那一天,再和他破鏡重圓,我要守這個諾言!不管過多久,不管多少年,我要守這一句諾言!搬出你家,讓他了解我並沒有和你有任何糾葛,讓他能專心寫作!”詩堯重重地點頭。
“我說對了,”他打鼻子裡哼着說,“你對他仍然無法忘情!你的離婚原來只是個手段,要他成功的手段!”
“詩堯,”小雙輕嘆一聲,顯得好成熟好執著,“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和他做了一年半的夫妻!離婚是我要離的,不是他要離的,這是我給他的最後一針強心劑,我想,說不定經過這個刺激,他會真正去努力奮鬥了,只要他發憤圖強,立定腳跟,重新做人,我依然是他的妻子。你不要以爲我堅持離婚,就是和他恩斷義絕。你認爲這是一個手段也罷!反正,我要守那一句諾言,我要等着他拿出作品來和我破鏡重圓!”
“如果他二十年都寫不出東西來呢?”詩堯大聲問。
“我等他二十年!”小雙輕聲而堅決地說。
詩堯緊盯着她。
“小雙,你瘋了。”他從齒縫裡說。
小雙迎視着他的目光,默然不語。
“很好,”詩堯喘着氣,“你等他二十年,我等你二十年!讓我們三個,就這樣耗下去吧!”
小雙睜大了眼睛,驚愕而激動地瞅着詩堯。
“詩堯,”她啞聲說,“你也瘋了。”
“是的,”詩堯點着頭,斬釘截鐵地說,“你要發瘋,我只好陪你發瘋!唯一不公平的……”他咬牙切齒,“你是爲別人發瘋,而我是爲你發瘋!”
小雙怔着,站在那兒,她一動也不動,好半天,纔有兩顆大大的淚珠,從她面頰上滾落下去。詩堯用手指抹去那淚痕,酸楚地、苦澀地說:
“你這兩滴眼淚,是爲我而流的嗎?”
小雙不說話,而新的淚珠,又滾落了下來。
詩堯長嘆一聲,猝然間,他張開手臂,一把把小雙擁進了他的懷裡,低下頭去,他找尋着她的嘴脣。小雙迅速地掙扎開來,她一下子退到屋角,拼命地搖着頭,她臉上淚痕狼藉,眼睛卻睜得大大的。
“不,不,詩堯!”她連聲地說,“請你不要!請你——饒了我吧!”
詩堯瞪着她,站立在那兒,他竭力在壓抑自己。
“好,我不碰你!”他沙嗄地說,“我答應,再不碰你,但是,你也答應,要留下來!”
小雙搖頭。
“你一定要留下來!”詩堯命令地說。
小雙仍然搖頭。
“你非留下來不可!”詩堯兇惡地說。
小雙更猛烈地搖頭。
“你……”詩堯往前跨了一步,面目幾乎是猙獰的,小雙挺立着,寂然不爲所動。於是,詩堯泄了氣,掉轉頭去,他用力甩頭,在桌上重重地捶了一拳,喑啞地說:“我竟然拿你一點脾氣也沒有!”他咬得牙齒格格發響,然後,他再一甩頭,衝出房間去了。
三天後,小雙搬出了我們家。
她在廈門街,租了一層小小的公寓房子,只有一房一廳,所喜的是傢俱齊全,原來是租給單身漢住的。她去浦城街,搬來了她的鋼琴,重新登報招收學生,過她教授鋼琴的生涯。去搬鋼琴那天,是我陪她去的,因爲她不願再單獨面對盧友文。那天,盧友文表現得很有君子風度,他望着小雙,顯得溫和、誠摯,而彬彬有禮。
“小雙,”他深沉地說,“你會守信用嗎?”
“一諾千金,是不是?”小雙說。
“恨我嗎?”盧友文問,他的眼睛,仍然那樣深情,那樣憂鬱,似乎又恢復了他追求小雙的時期。人類,豈不奇怪?得到的時候不知珍惜,失去了卻又依依難捨了。
“不。”小雙坦白地低語,“如果恨你,我就不會等你,既然等你,又怎會恨你?我只希望……你……你不要重蹈覆轍!”
“小雙!”盧友文的臉色變得鄭重而嚴肅,他沉着地說,“再發誓也沒有用了,是不是?我以前發了太多的誓言!卻從來沒有兌現過!現在,我不發誓,我要做給你看!因爲,小雙,我不能失去你,我愛你!”小雙的長睫毛閃動着,眼底又燃起了光彩。
“友文,”她懇摯地說,那麼懇摯,那麼溫柔,如果我是盧友文,我準願爲她粉身碎骨,“現在,你再也沒有家庭的羈絆了,現在,我解除了你所有的包袱,不拖累你,不妨礙你,但願你——有所成就!那時候,如果你還要我,不嫌我是你的累贅,我隨時跟你走!”
“我知道了!”盧友文盯着她,“你用心良苦!如果我再不發憤圖強,我就連豬狗都不如了!小雙,你放心,我們不會這麼容易就分手。我已經辭去了工作,下星期,我要到南部去!”
“南部?”小雙怔了怔,“去南部幹嗎?”
“我決定到一個人煙罕至的荒村小鎮裡去隱居起來,我想過了,都市對我不合適,到處都充滿了誘惑,而我又逃避不了誘惑!我要遠離塵器,到一個小鄉村裡,或者山地裡去埋頭苦幹!等我!小雙!”他握住她的手,“一年之內,我必歸來!那時,將是我們一家三口團圓的日子!”
“我等你!”小雙堅定地說。
我站在一邊,心裡有股好奇異的感覺,看到一對已經離婚的夫妻,談論他們“重圓”的“美夢”,好像是件非常荒謬的事!我打賭寫成小說,別人都會以爲我在杜撰故事。但是,看他們這樣握手話別,殷勤囑咐,我卻依然感動。或者,盧友文這次是真有決心了,我想。或者,他真會做出一番事業來了,我想。到那時候,我那可憐的哥哥將會怎樣?我搖搖頭,我不能想了。
鋼琴搬到小雙的公寓裡,小雙打開琴蓋,一張信箋從裡面飛了出來。小雙驚愕地抓住那信箋,讀着上面的文字,然後,她擡頭望着我,滿臉綻放着光彩,她把那信箋遞到我面前。於是,我讀到下面的文字:
我要用我畢生的一切,我的整個生命,來追求小雙,來改變她對我的觀念。
我要重新做人,我願奉獻一切,不求任何回報。我的真心話是如上,赤誠的話。至於她對我的絕望,皆因爲我自己的所作所爲造成的,都是我應得的。她憐憫我,我感激,但願日後能造成她對我有重燃的感情。一年半以來,她對我的種種好處,我不知珍惜,如今我去了,才知道我的世界就是她。經此打擊
,我覺得任性和懈怠是我最大的缺點。現在我已認清了愛的真諦,即使毫無希望,我都會努力爭取,一定要使她對我重新有了信心。
我已經想好一個長篇的材料,將立刻下筆寫出,把成績貢獻到她面前……(不要說,只需做!)
我看完了,擡頭望着小雙。
“你認爲,”我說,“他的話是可信的嗎?”
小雙靜靜地看着我。
“太多的失望以後,是很難建立信心的,是不是?”她安靜地說,“我想,我是在等待一個奇蹟!”
奇蹟!是的,小雙在等待着奇蹟!以後的歲月中,她就一直在等待着奇蹟!不只她在等待着奇蹟,詩堯也在等待着奇蹟,只是,他們所等待的“奇蹟”是不一樣的。就在這等待中,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時間在流逝着,不停地、不斷地、無止無休地流逝着。轉眼間,小彬彬已經三歲半了。
在這三年中,發生了不少的事情。我和雨農早已結了婚,也住在廈門街,和小雙只隔了幾條巷子。詩晴的兒子也已兩歲多了,長得又胖又壯,成爲李謙最大的驕傲。詩堯升任了經理,李謙當了編審組組長,雨農通過了司法官考試,正式成爲法官了。而爸爸媽媽的“日式改良屋”也已拆除改建了,他們住進了一棟六十坪的公寓裡。小雙往日在浦城街的舊居,早已蹤跡全無,被一棟四層樓的公寓所取代了。小雙呢?她忙於作曲,忙於編套譜,忙於電影配樂,詩堯給她接了許多工作,使她連教授鋼琴的時間都沒有了。而她所作的歌曲,早已膾炙人口,她是我們之中收入最多的一個,“貧窮”已成爲歷史上的陳跡。但是,她仍然住在那棟小公寓裡,連搬一個比較好的房子都不肯。她的理由是:
“房子拆的拆了,改建的改建了,大家也都搬了家了,盧友文回到臺北,這兒已面目全非,讓他到哪裡去找我?我不能搬家,我得等着!”
“少傻了!”我叫,“盧友文一去三年,杳無消息,誰知道他怎樣了?連封信都沒寫過,你還等什麼?而且,真要找你,也不是難事,你已非昔日小雙,只要打個電話到電視公司,就可以查出你的地址了。”小雙聳聳肩,對我的話置之不理。
彬彬長得活潑可愛,她成爲奶奶的寵兒,她學會的第一句話,既非“爸爸”,也非“媽媽”,而是“太奶奶”。奶奶常抱着她說:
“彬彬是奶奶的,彬彬該是咱們朱家的孩子呢!”
詩堯呢?他和彬彬之間,倒建立起一種奇怪的感情,我從來不知道我的哥哥是那樣地愛孩子的,他可以和她一起在地上爬,當馬給她騎,和她耐心地搭積木,做“火車嘟嘟”滿屋子繞圈子。因此,三歲半的彬彬,對詩堯的稱呼是“火車嘟嘟”,只要一兩天沒見到詩堯,她就會用軟軟的童音說:
“我的火車嘟嘟呢?火車嘟嘟怎麼不理彬彬呢?”
“火車嘟嘟”怎麼可能不理彬彬呢?他是三天兩頭地往小雙家裡跑啊!彬彬常常左手牽着詩堯,右手牽着小雙,跳跳蹦蹦地走在鋪着紅磚的人行道上,嘴裡呢呢噥噥地唱着她在幼稚園裡學來的歌曲:
老雞罵小雞,
你是個笨東西。
我叫你唱咕咕咕,
你偏要唱嘰嘰嘰!
每次看到他們這個局面,我心裡就有種好心酸、好特殊的感覺,如果……如果彬彬是詩堯和小雙的孩子,那有多好!我不知道小雙的感覺是怎樣的,難道她真的發起癡來,要等盧友文十年二十年?我看,詩堯似乎也是準備長期抗戰到底了,已經豁出去跟她耗上了。我常私下對雨農說:
“我真不知道這幕戲如何結束呢!”
那年秋天,我身體不太好,雨農常常拉着我出去散步,到郊外走走,我們總是約着詩堯和小雙,帶着彬彬一起玩。一天下午,我們帶彬彬去了兒童樂園。彬彬好開心,跟着詩堯和小雙坐纜車、騎木馬,又蹦又跳,又叫又笑。孩子的喜悅是具有傳染性的,小雙的面頰也被喜悅所染紅了。扶着欄杆,她注視着那駕着小汽車到處亂衝亂撞的小彬彬,嘴角邊充溢着笑意。我注意到,詩堯走到她身邊,和她並排站着。
“小雙,”詩堯說,“你覺不覺得,彬彬需要一個父親?”
“她有父親。”小雙輕聲說,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大半,只有一小半了。
“那父親在什麼地方?”詩堯問。
“總在某一個地方!”小雙說,臉上,那一小半的笑容也失去了。她的眼光迷濛地望着孩子,手握緊了鐵欄杆。
詩堯把手蓋在小雙的手上,握住了她。
“小雙,”他微蹙着眉,熱烈地說,“一定要繼續這樣等待下去嗎?我們是不是在做傻事?你真要等二十年嗎?”
“我沒有要你等,”小雙低語,“你早就該物色一個對象成家了。”詩堯一定緊握了小雙一下,因爲小雙痛得聳了聳肩。
“不要太殘忍,小雙!”他說,“我告訴你,這麼多年,我都等了,我不在乎再等十年二十年或一百年!”
小雙轉過頭來,注視着詩堯。
“你何苦呢?”她問,“世界上有那麼多女孩子!你聰明一點,就該放開我,你讓我去做傻事吧,你何必跟着我傻呢?我還要等下去,不知道等多久!”
“很好,”詩堯冷靜地說,“你做你的傻事,我做我的傻事!你等多久,我就等多久!”
“你知道嗎,詩堯?”小雙說,“即使他永不回來,我也不會和你怎樣,所以,你的等待是沒有意義的,到頭來,一定是一場空!”
“是嗎?”詩堯緊盯着她,“咱們走着瞧,好嗎?”
“沒有用的。”小雙搖頭,“你爲什麼這樣固執?”
“因爲……”詩堯的話沒有說完,小彬彬已開完汽車,連蹦帶跳地撲向詩堯和小雙,嘴裡又笑又叫地唱着:
“老雞罵小雞,你是個笨東西……”
“因爲……”詩堯乘機結束了他的話,他一把抱起彬彬,說,“我是個笨東西!”
小彬彬笑着撲在詩堯的肩頭,用雙手環繞着詩堯的脖子,她把小臉好可愛地藏在詩堯的領子裡,細聲細氣地笑着嚷:
“媽媽,火車嘟嘟是一個笨東西!”
小雙的眼眶驟然地紅了,她把頭轉了開去。我挽緊了雨農,小聲說:
“我希望,不管是哪一種‘奇蹟’,都儘快出現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