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仙芝有幾分驚訝,笑說:“你也知道他?說實話我來了才知道南朝廷同北朝是不一樣的,武將在這裡卻是說不上話的。說道輔國將軍,當朝也只有這麼一位,不過如今年歲大了,鎮守邊塞的換成了輔國將軍之子,也就是歸德將軍父子。”
“不過愛哭鬼的哥哥,同我表姐訂過親,過兩年便成親,成親之後,我表姐也要跟隨夫君去邊塞。所以如今愛哭鬼同我,勉強也能算得上親戚。”
聽到廖仙芝確定翟湛的身份,冉敏心裡反倒一鬆。她前世見翟湛高冷的樣子見慣了,倒不知道他小時候竟也有這麼軟萌的一面。不禁在心裡哀嘆了一聲“歲月是把殺死溫柔的刀。”
不過如今看廖仙芝滿臉嫌棄的樣子,冉敏倒不覺得廖仙芝會喜歡上翟湛。難道是翟湛強娶豪奪,而廖仙芝身陷萬難,自覺無法償還破家之恨,以身償恨?
廖仙芝還在絮絮叨叨排遣翟湛,完全想不到冉敏的腦洞已經在虐戀情深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她前世半生波折連連,後來也算平順無憂,長壽而逝,再加上今生目前過的甚順暢,對翟湛的芥蒂倒也淡化許多。
忽然冉敏的腦子一閃,倒是有個絕妙的念頭躍了出來。
翟湛同廖仙芝看來必是如前世一般虐戀情深。既然如此,何不主動撮合他們,讓他們能夠百年好合。這樣,既免了自己被休棄的命運,也能促成一段美好的姻緣。
甚好,甚好,你好,我好,他好,大家好纔是真的好。冉敏不禁給自己叫個好,又苦思撮合的方法。
既是廖仙芝不喜歡翟湛現這副模樣,那她就慢慢把他教養成仙芝喜歡的樣子就好了。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挽救翟湛在廖仙芝心目形象。
冉敏輕拍廖仙芝的肩膀,“其實按我看來,翟家小郎脾氣和順,最容易相處的。我適才險些被箭射中,是翟家小郎護住了我,我才免於受傷的。由此而看,翟家小郎是個能依靠的。”
廖仙芝的關注顯然與冉敏不同,她驚叫一聲,扶住冉敏雙肩,仔細檢查,見她並沒有受傷,方鬆口氣,氣沖沖向外走去:“是我阿兄是不是?我早同他說過,刀劍無眼,不可以在家裡擺弄這些,他自已已經是這副模樣了,還要把別人也弄也同他一般嗎?”
冉敏一拍自己的腦袋,她怎麼這般無腦呢?原先是想瞞着不說的,這下不慎言出,倒令他們兄妹失和。
她忙奔跑幾步死死拉住廖仙芝。
“你兄長並非惡意,也沒有傷着人,你特特去鬧,破壞你們兄妹感情,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將她按在椅子上,“何況當時我便給他出過難題了,現在怕是他還團在房子對我的難題冥思苦想呢。我們的恩怨當場便了,你這邊又幫我尋場子,叫我怎麼好。”
見廖仙芝的眉頭略略舒展,笑道:“說起來好笑,明明你們倆纔是親兄妹,卻偏偏護着我這個外人。真是讓我不知道怎麼好了。”
廖仙芝仍有怨言,“我們廖家,自我而上,有三個兒郎,前兩位對我極好,又是少年棟樑,可惜被奸人所害。”
“我這位三兄長,從小便有些孤僻的性子,與我並不親近,自廖家大難,他與孃親被冉將軍救出後,性情越發的古怪。我時時想着如何崛起廖家,爲兄長親友報仇,他卻是天天躲在房間裡,什麼也不理,只一味沉迷玩物。”
冉敏心裡倒是有一絲異樣,倒也不顯露出來,拿起護額將話題岔開,“那天珍娘教你的繡法,你倒是學得有模有樣了,這幾處花瓣,倒是形似,只是針法上稍顯生疏。如今時間緊迫,我先讓珍娘幫你繡好,另外繡繃上的,但是你今日要練習的,可不許偷懶。”
廖仙芝聽得心花怒放,見冉敏拿眼望着她,一陣心虛,訥訥拾起繡繃。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冉敏還小她幾歲,同她說話面色溫柔,不見半分嚴厲。然而她說出的話倒比母親有威嚴,令她不由自主的服從。
她乖乖的繡線,一邊心裡納悶。看在冉敏眼裡,倒有幾分大家淑女靜若處子的閒秀。
她也沒有再追問廖靖遠的事。
冉敏朝絹草使了個眼色,絹草會意,悄悄退下。主僕兩相處日長,默契漸深,廖仙芝熟睡後,絹草便掌燈,站在門外廊亭處侯她。
“姑娘,白日裡我同府裡丫環打探過,廖府三爺住在西院的貴荃居,路我已經摸清。”
廖府的下人並不多,廖道芳雖任二品大員東津知州,卻是個虛職,權力都握在身邊通判的佟珍之父手中。加上他非本朝人,在本地也無根底,身邊的資財並不多,就連這廖府的宅子也是冉平所贈。
冉敏沿着廊杆,跟着絹草,躡手躡腳向西院而去。
月立樹梢,晚間無風,雨水順着樹葉而下,擊打地面,發出“蹬蹬”的聲音,冉敏讓絹草將燈籠掛在廊下,提着裙子,找到腳門。
腳門虛鎖,是絹草有意引着守門的婆子,忘了鎖門。貴荃居廖靖遠性格孤僻,不喜下人貼身服侍,倒給冉敏極好的機會。
命絹草放風,冉敏提着裙子,小心翼翼探入院內。
屋裡燈只有一掌,冉敏循着燈火而去,悄悄伏於窗下。
屋內的人並沒有察覺。
燭影搖曳,壁上人影微漾,廖靖遠低着頭,坐在輪椅上,癡癡望着自己手中的弓努。牆上掛着幾張大弓,牆角的架子上整齊羅列着一些金屬物件。
冉敏很是好奇,忍不住向窗縫又湊近幾分,卻不慎額角撞了窗櫺。
“誰?”冷冷的聲音,下一刻一枝尾箭破窗而出,擦着冉敏的額頭而過,留下一道血痕。
木輪碾壓地面的聲音,門輕輕打開,廖靖遠出現在門口,冷冷地望着她。
冉敏知道額頭定是受了傷,只是微微一笑:“廖郎君的箭雖好,箭法卻不高明的很,這麼大的目標在近處,竟兩次沒有射準?”
廖靖遠見是她,眼色微暗,雙手一撥輪椅,打算將門關上。不想冉敏卻幾步上門,雙手把住門,“廖郎君如今把我弄受傷了,豈能一走了之,最起碼也應將我頭上的傷口處理好纔是。”
廖靖遠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是哪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深夜探訪男人處所,這便是她們世家的家教?”
他的毒舌比之冉媛過猶不及,常在冉媛身邊看着她毒害他人的冉敏倒是坦然處之。
“廖郎君也說了,黃毛丫頭。古人九歲不同席,我如今也只有八歲零二百八十日而已,只不過是個小童。深夜探訪廖郎君住所,倒是因爲您日間的那枝袖箭。”
聽她說到袖箭,廖靖遠猛一恍惚,就這麼一個間隙,便被冉敏登堂入室。他日光沉沉,只得轉身跟於冉敏身後。
冉敏初入室,便向着廖靖遠屋角的架子而去。架子上的東西或由木製,或由鋼鑄,呈幾何形壯,倒是令冉敏很是好奇。
廖靖遠原本跟在她的身後,仔細觀察她的神色反應,見她好奇而茫然的神情,一陣失落,難道是他誤解了?白日裡,冉敏向着他比的那的手勢只是挑釁。
冉敏腦子卻轉的飛快,午時,她見到了廖靖遠的袖箭,箭卻與孃親遊記中的略有不同,她那時猜測,這枚袖箭是廖靖遠親手所制。
孃親的那本遊記中,其中有一篇便是兵都遊記,裡面記載幾種以□□製成的武器。書中記載:“百步之內,射殺五人。”冉敏身爲女兒家,對這些殺器並不感興趣。故而當時,她只是當作新奇之物,匆匆略過,將之拋到腦後。
而午時見過廖靖遠後,冉敏心中不知不覺生出一種想法,若是這本遊記上的兵器篇能爲廖靖遠所用。說不定,書上的殺器能夠重現於世。而她又是矛盾的,上一世,她平淡渡過一輩子,這一世,她也並不想有任何波瀾來破壞她與亮哥兒的生活。
這次齊氏壽辰,父親的未歸給了她一個警告。及使她能依靠詹氏過的略爲平順,卻始終擺脫不了冉柏是她父親的事實。
重生後,她的生活與前世相比,變得更加積極順坦。亮哥兒不僅存活下來,還在她的教導下順利開蒙。齊氏與詹氏對她的態度好轉,她在冉家也漸漸扭轉透明人的地位。
然則,在冉家,她卻仍是一個依附他人爲生的女子。
她在冉家平順,是因爲詹氏寵她,齊氏也不厭惡她。這個優勢並不是永久的。隨着年紀日漸增大,她與亮哥兒,總有一天要回到王氏身邊,看她的眼色過活。
母親的嫁妝不豐,且都在詹氏的手中,除了絹草同珍娘,其它下人的身契也在詹氏那裡,若是他日王氏迴歸,這些東西,詹氏必不好保管。
到時候,冉敏同亮哥兒纔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應。若是她嫁出,那亮哥兒。。。。。。
冉敏定了定神,握緊拳,示指指甲入肉,鑽心的疼。
“廖家郎君,你這架子上的東西雖精巧,比之我的東西,依然是差了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