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住宿條件比不得一線城市的賓館,但總體也是有自己的特色。濃濃的藏式風情倒是別具一格,尤其是牆上雕刻着梵文,民宿內充斥着唐卡、瑪尼石雕刻的裝飾,暈黃色的燈光靜靜傾灑而下,神秘而靜謐。
向外伸展的窗臺竟然還有一小型的空中花園,足以容納兩人的躺椅晃晃悠悠的停靠在角落,路雁放下包,花園裡生長着西藏極爲普遍的格桑花,在月光下嬌怯的顫抖着花枝。
淡淡的清甜香氣混合着夜色的涼意,宛如一股清泉順着喉嚨直沁心脾,路雁輕舒了一口氣,久違的安心與放鬆涌上四肢,疲憊好似一掃而光。
旁邊突然煞風景的傳來一聲口哨,薛峰靠坐在窗臺,眯着眼扔個石子正好落在花園裡,與花盆相擊發出清脆的一聲“當”。
路雁嫌他煩,蹙着眉當着他的面轉身回屋,“嘩啦”一聲將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沒討着好處的薛峰摸了摸鼻子,低笑一聲,哼着歌晃晃悠悠的走回房裡。
也許是疲憊擠壓的太久,亦或者換了環境,她還是沒有適應,翻來覆去幾乎大半夜,路雁都沒有睡去,硬是睜着眼看着木製的閣樓逐漸印上朝陽的金邊,接連好幾天失眠,頭重得幾乎支撐不住,臉色蒼白近乎鐵青。
薛峰一瞧見她,眉頭就皺得死緊:“你怎麼了?”他伸手要探向路雁的額頭,被她往後一躲,虛弱的擺擺手:“沒事。”
豔麗的面容也似乎有些頹靡,提不起精神,隱隱還看着有點委屈。薛峰抿脣沉默不語的盯了她半晌,冷哼一聲,硬是拿過路雁的揹包,轉身下去。
樓下纏着藏族特有民俗頭巾的老闆娘操着一口彆扭的普通話噙着笑意衝他們打招呼,長期遭受紫外線的臉頰泛着紅暈和微黑:“你們好。”
薛峰和她打了聲招呼,將包放在桌上:“你這裡有沒有藥?”
“藥?”老闆娘疑惑的朝薛峰身後的路雁看去,恍然大悟,“有的,有的!”她熱情的從櫃子裡掏出一包藥材,嘰裡呱啦似乎想要跟薛峰他們介紹,但普通話水平有限,最後薛峰只聽懂了“治病”“好”這幾個意思。
薛峰挑眉,打開看了看,又放在鼻尖細細吻了吻,臉色有些怪異。
路雁咳了兩聲:“怎麼了?”外面的陽光太過刺眼,晃得她眼暈,“我沒事,趕緊上路吧!”
“就你這病歪歪的樣子還上路?”薛峰將藥包閡上,撇嘴譏諷道,“別還沒到目的地,自己就交代在這裡,我可不會帶你落葉歸根!”
“你能不能說些人話?”她都已經這樣了,這人還找機會挖苦她。路雁額角抽痛的厲害,眼前一陣暈眩。
“說人話你也聽不懂。”薛峰冷嘲,見她臉色難看的厲害,忍了忍,蹙眉嫌棄的往廚房後面走,“你給哥等着!”
路雁喊他都被薛峰當做耳旁風,氣得她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只能手腳發軟的坐在大廳裡,裹着單薄的
外套有些發抖。
老闆娘給她倒了杯熱水,路雁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聲音低啞:“謝謝。”滾燙的水握在掌心似乎連身體也逐漸被捂暖,她舒適的輕嘆了一口氣,突然擡頭向露出憨厚笑容的老闆娘:“老闆娘,請問你知道樟木鎮嗎?”
老闆娘似乎聽懂了樟木鎮,連連點頭,然後拿出剛纔給薛峰的藥包用一大串藏語說着什麼,路雁聽不懂,恰逢薛峰端着藥汁從裡面出來,連忙求救:“她在說什麼?”
“我怎麼知道?”薛峰沒好氣的堵回去,將碗在她面前一擱,“喝了。”
“這是什麼?”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路雁忍不住蹙起眉頭,一陣犯惡心,黑乎乎的也瞧不出來,頓時別開頭,“不喝。”
薛峰被氣笑:“你別不識擡舉,這可是哥親自給你熬得!”他點了支菸,見路雁依舊冷着臉,沒有動彈的意思,皺眉催道,“藥涼了就沒什麼藥勁,趕緊的!”
“不喝,我沒事。”路雁抿緊脣,眼底閃過一絲嫌惡,她最無法忍受這種黑漆漆的食物,看起來太令人倒胃口。
“這裡面都是什麼,你知不知道?”薛峰翹腿坐在椅子上,嗤笑一聲,“那可是冬蟲夏草,外面買都買不到,給你喝治感冒都便宜你的!”
路雁聽說過冬蟲夏草,那一半蟲子一半枯草的形象頓時浮現在腦海,胃裡一陣翻騰,頓時鐵青着臉站起身:“我說我不喝!”拿着包就要往外走,被薛峰冷冰冰的扣住她的手腕。
“老子從來都不要拖後腿的。”凌厲冷靜的眉峰閃過一絲冷意,“要麼現在掉頭回去,要麼立刻給老子喝下去。”他面無表情的橫了眼路雁,緩緩鬆開手,也不多說,隨意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路雁臉色微變,咬緊了腮幫子,眼神一橫,摒着氣端起碗咕嘟咕嘟一口氣給喝了個乾淨,溢出來的黑汁順着她的下巴往下流,也沒顧得上去擦,硬是忍着喉嚨的土腥氣和噁心,沉着臉將碗摔在桌上:“行了吧?”
她轉身就走,束成馬尾辮的長髮左右甩動,薛峰無奈的嘆了口氣,衝着一旁不吭聲的老闆娘笑了笑:“不好意思,她生病脾氣不好。”
老闆娘連連擺手,意思沒有關係,然後硬是用僵硬的普通話擠出一句:“你女朋友......很漂亮。”
薛峰一愣,旋即失笑,炯亮精神的眸子微微彎起,倒是將平時冷厲、不好相與的硬漢氣質縮減了不少:“她可不是......算了。”他失去了辯解的興趣,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走了。”
擡眼一看就瞅見路雁揹着包,面無表情的站在牧馬人的車旁,穿着啞光的皮外套,修身的白毛衣和黑色鉛筆褲顯得她高挑又清麗,倒是比4S店裡的專業車模還要好看。
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還走不走?”
“我說你脾氣是不是得改改?”薛峰嘖了一聲,“你這以後哪個男人受得了你?”
“用不着你操心,又不是你娶。”路雁輕嗤一聲,“我又沒吃你家飯,礙着你了?”
“我這是替廣大男性同胞抱不平。”薛峰按了下開鎖鍵,燈光閃了閃,突然單手抵住路雁,將她困在自己的胸膛和車門之間,吹了下她額前的碎髮:“萬一我不幸娶了你呢?”
男性灼熱的呼吸抵在自己面前,雄性的荷爾蒙在自己團團圍繞,路雁抿了抿脣退無可退,突然揚起一抹嫵媚的笑意,上挑的眼角波光流轉,她突然踮腳,雙手攀上薛峰的後脖,嬌嗲的嗔道:“那你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
她在心底裡惡意吐槽:她肯定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肩膀突然被人大力的推開,剛纔還戲謔調侃的薛峰臉色難看,瞪着眼恨鐵不成鋼的怒視着她:“能不能要點臉?”
他翻身坐上駕駛位,用力將門“啪”的帶上,路雁反應不及,見她還傻愣愣的站在外面,薛峰搖下窗戶,語氣惡劣:“還不趕緊上來!還得八擡大轎請你啊?”
路雁心裡得意的輕哼了一聲,憋在喉嚨的悶氣終於順了下去,剛坐穩,牧馬人箭一般的衝了出去,她差點直接撞到擋風玻璃:“能不能慢點,趕着投胎?”
狹窄的車廂氣氛霎時間緊繃,兩個人針鋒相對,薛峰悶不吭聲,良久硬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少招惹我,水性楊花!”
莫名被扣了一帽子的路雁白了他一眼:“難道不是你自個兒犯賤自己找的?”
薛峰這下實打實的看出來路雁還是在“勾引”他,臉色忽明忽暗,路雁支着腦袋,許久不曾好眠的疲憊似乎隨着那一碗藥減輕不少:“這是去哪?”
“聶拉木縣。”薛峰硬邦邦的回道,急速奔馳的牧馬人放慢速度,慢悠悠的度過了收費站,他語氣有了些許緩和,“地址在哪?”
“樟木鎮。”路雁掏出手機百度了一下,“似乎是一個旅遊風景街。”她將手機遞到薛峰的面前,“你看看。”
纖細的手腕直戳戳的伸到眼前,暗香浮動,薛峰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隨意瞥了下,“恩。”
“能看出來是什麼地方嗎?”路雁收回手,眯着眼將地圖的比例放到最大,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薛峰直視着前方,微微操控着方向盤:“距離樟木鎮不遠,今天就能到。”
路雁一驚:“這麼快?”她不自覺的捏緊了手機,一向冷靜自持的面容難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們能找到嗎?”
薛峰側頭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地址很詳細,是個傻子都能找到。”他餘光看到她眼底的青黑,手掌微微縮緊,“你睡一會,等到了還有很多事情。”
路雁本來以爲自己會睡不着,心裡揣着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沒有一個理得清頭緒的,結果閉上眼躺了沒一會,寂靜的黑暗排山到海的席捲而來,迅速將她拖入安全溫暖的繭,呼吸逐漸平穩悠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