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原秋急匆匆衝進了亮相圈,發現裡面鬧哄哄的,六七名北札競馬場的工作人員正擠在場中圍着“深水烏賊”,“深水烏賊”則在暴躁的噴唾沫,而騎師谷口緒奈美正頂着一頭白沫子在那裡向人鞠躬道歉,另一名騎師正一邊安撫着自己的馬,一邊衝她憤怒咆哮。
霧原秋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連忙向旁邊的人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旁邊一名“資深遊客”指着“深水烏賊”哈哈笑道:“5號想騎4號,好久沒看到這麼精神的馬了。”
“想騎4號?”
“哈哈,對,精蟲上腦了!”
“資深遊客”又忍不住大笑起來,亮相圈就是騎師牽着馬給大家瞧瞧,展示賽馬以及騎師的狀態,按部就班,一般出不了什麼意外,但這次情況不同,身掛5號的“深水烏賊”被牽出來後相當興奮,越走越快,幾步就追上了前面的4號小母馬,伸了頭去聞人家的屁股不說,在谷口緒奈美想阻止它時,還一頭將自己的騎師頂倒了,很乾脆就搭腿往4號小母馬身上騎,都不顧人家穿着馬衣,屁股都沒露出來。
這裡都是老馬民了,一看它的動作就知道它想幹什麼,想不笑都不可能。
“哈,這馬很有活力啊,才兩歲多就這麼急了?將來八成是匹好種馬!”
“尾巴甩動得很快,說明它很不耐煩,太緊張,所以纔在胡思亂想,我看這馬狀態不太行,應該跑不出成績。”
“沒錯,它在翻白眼,還在吐白沫,用舌頭頂嚼子,這可都不是好現象……”
“《馬報》上對這馬評價就不高。”
“《馬報》上的話不能信,這馬肌肉不錯,應該有點實力。”
“那你要押它勝利?”
“這個……我再想想,這馬看起來有點不靠譜。”
霧原秋已經顧不上“資深遊客”們的議論了,也沒興趣聽相馬經,看着“深水烏賊”出離地憤怒了——混蛋,你吃了我半副家當,要參加比賽了,不全力準備爭取勝利,你丫給我搞這個?
要不是亮相圈裡不準隨意進人,他都想衝進去給“深水烏賊”來上一拳!
真的該打一拳,現在亮相圈裡的混亂還沒結束呢,“深水烏賊”又和6號幹起來了,6號就是那匹叫“深藍潮”的奪冠熱門,性情看起來也比較暴躁,眼見“深水烏賊”堵了它的路,很乾脆在後面“咴咴”的叫,讓它快滾。
“深水烏賊”怎麼可能受這種氣,甩開了幾名北札競馬場的工作人員,掉過頭來就要奔着“深藍潮”去,看起來是準備和它幹一架,讓它知道知道誰纔是真正的馬中霸王。
場中頓時更混亂了,工作人員拼了命的阻攔,生怕這兩匹馬在賽前打出個好歹,“深藍潮”的騎師也擋在了自己的馬前大聲呵斥,谷口緒奈美則急出了一頭白毛汗,就差跪求自家祖宗別鬧了,再鬧極有可能會被取消比賽資格的!
“怎麼了?”麗華、千歲和市力川也擠進來了,他們可沒有霧原秋身強力壯,隨手一扒拉就能分出一條路來,在人羣裡擠來擠去可不輕鬆,這會兒才趕到。
霧原秋看着在那裡“惡鬥”北札競馬場工作人員的“深水烏賊”,閉目平了平氣,靜了靜心,這才輕聲道:“沒事,只是馬在鬧脾氣,咱們去那邊等等,我要好好和它聊聊!”
他可是對“深水烏賊”給予了極大希望的,也投入了大量時間和資源,如果這馬敢給他掉鏈子,他可從來不是好好先生——屁大的事無所謂,你好我好大家好,他怎麼都行,但態度這麼不端正,那就是在找死!
…………
“哈,真是笑話,這種馬就該取消參賽資格。”長尾次郎也在亮相圈旁觀,看着不服管教的“深水烏賊”不屑地笑,覺得自己的決定正確無比——這馬真的養廢了,毫無競爭意識,根本沒拿比賽當回事。
就這狀態去參賽還能奪冠,他敢把眼珠子摳出來!
他身邊還有幾個朋友,騎師竹村彰紀也在,看着場中的鬧劇也是忍不住面露微笑,深感自己當初決定很正確,沒來趟這灘渾水,不然現在在亮相圈丟人現眼的可就是他了。
他同樣笑眯眯的,隨口道:“這馬精神頭倒是挺足的,幾個人都按不住它,可惜運氣不好,要是一直讓長尾桑培養,說不定能爭一下第二。”
“那第一是誰?‘深藍潮’嗎?”另一名跟來湊熱鬧的朋友問道。
竹村彰紀點頭道:“對,‘深藍潮’的父系、母系都太優秀了,它拿一番馬沒懸念。”
“說得也是,就是它的賠率不高,只有1.7。”另一個人接話了,他是賽馬評論員,倒是可以買馬券,在那裡咬着鉛筆頭沉思,覺得反正都來了,順手博下彩,多少也要賺點回去。
“蚊子再小也是肉,這基本是白撿的錢。”長尾次郎指着另一匹馬說道,“壓了單勝再押前三好了,我覺得2號和9號都不錯。”
“長尾桑的眼力一直讓人敬佩,那我就選6號單勝,6、2、9進前三,應該能小賺一筆。”
“那要快了,投注要截止了。”
他們聊着的時間,場中的混亂已經漸漸平息,當先的幾匹馬已經離開了亮相圈,正往賽場閘口走去,而長尾次郎一夥人則直接圍住了電子投注器,這裡只要塞錢就能直接打印出馬券,和自動販售機差不多。
長尾次郎因爲以前和“深水烏賊”有關係,是它曾經的訓馬師,購買這場比賽的馬券容易落人話柄,便直接掏出了五萬円,讓朋友代爲下注,賭“深藍潮”單勝,順便看了一眼“深水烏賊”的賠率,發現基本沒變,還是1賠18。
他忍不住直接望向了亮完相正往主賽場走去的“深水烏賊”,以及正要攔住它的霧原秋等人,臉上再次露出了不屑地笑容。
賽馬沒那麼簡單的,這是專業人士才能玩得轉的競技體育運動,靠小白臉只會一事無成。
不過也好,只要“深水烏賊”大敗而歸,自己在圈內也能借機露一把臉!
…………
“你是不是覺得我說話是在放屁?”霧原秋藉着入閘前的機會攔住了“深水烏賊”,倒沒直接給它兩拳,只是面色十分嚴肅,嘴裡也沒什麼好話,“剛纔爲什麼不聽騎師的話?爲什麼要肆意妄爲?”
“深水烏賊”已經捱過霧原秋幾次揍了,確認霧原秋是它這個“族羣”的首領,還是比較虛他的,眼見他湊了過來,不安地噴了噴響鼻,低頭在那裡挨訓,不敢再顯露自己的混混勁頭,只是馬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不服——咋啦,玩玩都不行嗎?
騎師谷口緒奈美倒是心疼起來,連忙在旁邊說道:“霧原桑,烏賊大人只是有些頑皮,它一定會好好跑的,請不要生氣了……”
霧原秋眉頭一皺,向她問道:“你叫它什麼?”
“這個……”谷口緒奈美一時語塞,“深水烏賊”是她見過最有靈性也最特立獨行的馬,之前叫它“烏賊醬”,結果“深水烏賊”好像能聽懂一樣,對此表現過極大的不滿,用力朝她吐口水,直到她靈機一動,開始對它使用敬語並加了敬稱,稱其爲“烏賊大人”,這馬態度纔好點了——雖然不高興了還是會噴口水吐唾沫,但起碼量少了。
霧原秋盯着谷口緒奈美看了一會兒,發現她臉上的紅疙瘩更多更亮了,估計正在持續上火中,想來這幾日也相當辛苦,也沒和她多計較,只是道:“我們請你來,是希望你能帶着它在賽場上奪冠,你要壓住它,不是讓它壓住你。我和你說過了,它有任何不聽話的地方你都可以來找我,爲什麼我之前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谷口緒奈美諾諾道:“抱歉……”她主要是覺得霧原秋太暴力,動不動就想毆打馬,她不太想讓自己的搭檔捱打。
霧原秋搖了搖頭,轉頭對“深水烏賊”認真說道:“拿到賞金對我很重要,比賽如果不能贏,你對我就沒用了,你清楚這一點嗎?”
“深水烏賊”不安地原地踏了幾步,打了個響鼻,似乎沒想到霧原秋竟然準備拋棄自己,而霧原秋的語氣依舊沒客氣多少,繼續說道:“你以前平平常常,退役後大概率要死,是我給了你繼續活下去的機會,現在我要求你回報我,無論如何都要拿到賞金,不然我不會慣着你,寧可當這一個月白忙一場——你並不是不可取代的,你要明白這一點!”
“霧原桑,請不要這樣!你嚇到它了,這會影響它的比賽狀態。”谷口緒奈美急了,“深水烏賊”是她遇到過最好的馬,哪怕這馬很不聽話,還非常噁心人,她也願意好好供着它,和它一起馳騁賽場。
霧原秋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谷口小姐,如果你真的關心它,就拿出行動來管好它。如果這次拿不到賞金,你就不用再考慮它的比賽狀態——它不會有以後了,哪怕它只是個小孩子,也要懂點事,它參賽事關重大!”
沒有錢,壺中界就無法進一步開發,二次魔潮來的時候,霧原秋及身邊的人實力就會降低。往大了說,這影響到整個世界的安定和生存;往小了說,這事關霧原秋這個小團伙的身家性命,那如果“深水烏賊”再不把比賽當回事,在它消耗了那麼多資源和時間的情況下,它就是罪人,別說拋棄它了,就是直接處死它都合情合理。
霧原秋是真的在生氣,也真覺得有壓力,弄不到錢他的許多計劃直接OVER,沒壓力也不可能。他這個人平時溫溫和和,但在高壓力狀態下,從來不缺拼死一搏的兇性蠻性,也不缺果決,此時說話雖然語調緩慢,但牙縫裡透着絲絲冷氣,令谷口緒奈美都嚇了一跳,連連鞠躬:“請您放心,它一定會好好跑的!不,它一定會爲您奪取勝利的!”
“深水烏賊”靈性十足,感受比谷口緒奈美還恐怖,能感覺到霧原秋是真想幹掉它了,情不自禁向谷口緒奈美靠了兩步,馬頭躲到了她背後,搭拉着尾巴連連點頭,表示懂了,進了賽場就專心致志,聽這個癩蛤蟆女人的話,一定跑個第一回來,絕對不再耍性子鬧事,也不會去聞小母馬的屁股。
本來它還打算在比賽過程中踹那匹敢和它叫板的小公馬一腳,或者追上去咬它兩下,現在想想……還是算了吧!
霧原秋再盯着“深水烏賊”看了一會兒,擺擺手:“進閘吧,該說的我都說了,是死是活看你自己!”
谷口緒奈美真被霧原秋身上的兇性嚇到了,連忙翻身上馬,騎着“深水烏賊”離開,等離霧原秋遠了些,才趴下拍着馬頸說道:“烏賊大人,真的要努力了,我看霧原桑……不是在開玩笑,您要重視起來!”
“深水烏賊”回頭望了一眼,發現霧原秋還在望着它,眼神深沉,壓力依舊,直接打了個哆嗦,腳下的步子更加快了——以前它也頑皮過,但霧原秋頂多威脅要閹了它,更像在開玩笑,態度可從沒有這麼冰冷過。
它真的不敢不當回事了,眼神瞬間也兇狠起來。
它可不想死,更不想被拋棄,那現在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
等“深水烏賊”在通道消失,市力川纔回過神來,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在他印象裡,霧原秋是個性格很好的少年,溫文爾雅,極有禮貌,沒想到隱帶怒氣的情況下,身上氣勢會那麼足——霧原秋沒說什麼兇狠的話,也沒有大喊大叫,但他站在霧原秋身邊,一瞬間竟然覺得喘不動氣了,似乎處在了暴風眼中,一切平平靜靜卻隨時就會被毀滅。
他真的相信剛纔霧原秋真的想弄死“深水烏賊”,哪怕理解不了他爲什麼看重新馬賽第一名那點賞金,但他真能感覺到霧原秋隱而不發的憤怒,感覺到他對比賽勝利的重視。
他呆愣了一會兒,對霧原秋不由自主又客氣了三分,低聲道:“霧原桑,我們……啊,還有大小姐和佐藤小姐,我們去賽場看臺吧?比賽馬上就要開始。”
霧原秋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笑道:“好,那我們過去吧,市桑。”
一個月的時間,幾十石靈米外加一大桶靈石乳洗澡水,以及他帶着四狐姐妹輪班伺候,能不能賺到第一桶金,能不能以後再做別的生意,就看接下來幾分鐘的時間了。
希望“深水烏賊”那個馬中混混,別讓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