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還是之前那個客廳,三知代卻不是以前的三知代了。
靈氣震盪已經形成,三知代終於得到了屬於她的靈力種子,正默默體悟,嘗試掌握,而霧原秋也不打擾她,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意念,感受了片刻,發現之前並不是錯覺,他的感知範圍、細微控制能力確實都有了微弱提升,雖然遠遠比不上天狐饋贈帶來的提升大,但仍然是筆寶貴財富。
靈氣生於天地,對個人來說無窮無盡,取之不竭,能掌控靈氣小可以強身破敵,大可以翻江倒海,近乎天神,但唯一能撬動它的偏偏只有生靈的意念,而意念怎麼快速增長,以前對他也是個難題。
以前他就是拼命使用消耗,就如同鍛鍊體能,以求自然增長,現在三知代誤打誤撞弄出來的“雙X功法”,倒是歪打正着,感覺能稍稍加快一下速度。
只是,如果能再讓他重新選擇一次的話,他未必會做這個嘗試,把自己內心深處徹徹底底展露給另一個人看,實在太羞恥了。特別是和三知代一比,尤其如此——三知代看起來是個強盜性子,但內心卻很純潔,竟然像只剛出生的小羊羔,沒多少陰暗的想法。
這應該得益於她的“強者心態”,人的憎恨憤怒多來自於自身的無能爲力,而她個體戰力很足,有仇轉眼就能報,生活中幾乎沒多少能讓她覺得憋屈憤怒的事兒——個體武力強就有這點好,誰惹到她了,她半夜蒙上臉就能出去教那傢伙做人,根本沒必要生氣,也沒必要記恨別人,想着搞什麼陰謀詭計。
也因爲擁有這種強者心態,她一般也不會太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就像蛟龍不會在乎小蝦米在說什麼一樣,很是特立獨行,精力更多放在了強大自身上,她相信唯有強大自身方纔能有大自由。
她最關心的事就是怎麼讓自己更強一點,別的慾望真的很少,讓霧原秋怎麼想怎麼慚愧——他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就多了,喜歡錢,喜歡當鹹魚,喜歡看漂亮女孩子,有時還有很多離奇的幻想,就是隻敢想不敢說的那種。
雙方這麼一對比,他覺得自己立刻就處在了道德下風,基本算是在三知代面前社會性死亡了。
說真的,現在他都有點拔腿就走的想法了,覺得沒臉留在這裡,就是怕走了更尷尬,以後連面也沒法見了。
而許久之後,三知代終於睜開了眼睛,第一時間望向了方桌上的茶杯,似乎是想試試新能力。茶杯也沒和她多客氣,當場滾倒,茶水撒了一桌,水流成河,眼看到就滴到榻榻米上。
霧原秋隨意揮了揮手,杯子重新立起,茶水倒飛回了杯中,免得弄溼了榻榻米——三知代就算資質好,剛得到新能力也是個菜鳥,無法做到如臂使指,離他以前的水平都差點火候。
三知代也不在意,四處推倒花瓶、拿起碗碟,而霧原秋就負責幫她善後,免得她把客廳弄得一團亂——類似的事他也辦過,圖個新鮮罷了,只是沒想到三知代也不能免俗。
足足五六分鐘後,三知代才安分下來,輕聲感嘆道:“成功了!”
她覺得自己終於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擁有了完全來自她本身的“異能”,而霧原秋則好心提醒道:“這沒什麼大用的,還是要把精力放在吸引靈氣入體,強化自身上,那更適合戰鬥。”
三知代輕輕點頭表示知道了,接着歪頭看了他一眼:“原來你……一直很累嗎?”她以前還真沒看出來,總覺得霧原秋活蹦亂跳的四處生事,感覺精力超級充沛。
“沒有,怎麼會累,一點也不累。”霧原秋本能就否認了,男人怎麼可以說自己不行,堅強纔是男兒本色嘛,但他馬上反應過來嘴硬毫無意義,三知代現在已經是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了,有些心理波動根本瞞不住的,又無奈道,“只是壓力有些大,心裡有些煩。”
魔潮一次接一次,根本看不到終點,未來難測,他不得不違背本性,硬着頭皮開始忙碌,開始拼命自找麻煩,以求快速壯大實力,儘可能綃彌災難,儘可能拯救更多的人,至少要爲自己以及身邊的人準備一條退路。
他其實不喜歡這樣的,他以前最大的理想就是當個體育明星或是富商,狠狠賺一筆錢,然後就躺平開始當鹹魚,好好享受溫暖的陽光,喂喂馬,劈劈柴,環遊一下世界。
他沒有多大野心,很有自知之明,真不是當救世主的料兒,他有時連自己都管不好,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看到漂亮女孩子就挪不開眼。
他當不了什麼英雄,只能當鹹魚。
所以,他雖然一直很努力,哪怕東一榔頭西一棒的在隨波逐流,沒取得多大成果,但他確實盡心盡力了,就是所做的一切從本心裡也稱不上多喜歡,有時也確實頭痛,覺得煩躁,甚至想幹脆躺平算了,但只是想了想躺平的後果就很有壓力,忍不住開始更煩躁——萬一魔潮頂不住了,自己逃進壺裡關門避難,這算不算人類罪人呢?
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這一切才能結束?
道德感帶來的責任感和天性渴望的自由,到底哪個重要?
只是這些煩惱他也沒人可以傾訴,也找不到人傾訴,就一直憋在心裡,自己慢慢消化,結果就被三知代不小心知道了——三知代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她並沒有去觸動霧原秋隱藏在心底的最大秘密,但他的情緒還是能感知到的。
霧原秋微微有些沮喪,三知代歪頭看了他一會兒,面色倒是慢慢溫和起來,少了許多清冷之氣。
她今天也認識了一個新的霧原秋,這個人性格很善良,待人很真誠,內心深處很溫柔,很在乎身邊人的感受,甚至包括她這個“假女友”都很在乎,而且做人有原則有底線,真的很有擔當,確認了自己可能在某些事上有了天然責任,就算內心很不舒服也硬着頭皮在做,從來沒有半點抱怨。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深入瞭解另一個人的內心,她一直更關注自己,除了少少幾個人,其實不太在乎別人死活的,難得知道了還有人樂意自找麻煩,讓她覺得這人有點小小的了不起了——她不太贊成這人的選擇,但她能理解,因此也少有的有些憐憫同情。
當然,也有她現在越看霧原秋越親近的原因,可能是意念交融的副作用,當時情緒直達心底,讓她也難免有些感同身受。
她想了想說道:“你等一下。”
霧原秋正被她盯得頭皮發毛,完全不知道她想幹什麼,緊張道:“怎麼了?”
三知代沒答,去取了那本《交往一百問:從入門到精通》,跪坐在那裡開始細細翻看。以前她看這本書只是爲了忽悠霧原秋這“老闆”,其實就是塊擋箭牌,要是霧原秋借“交往”這理由對她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她就會舉起這本書,告訴他書上不是這麼寫的,他就別做夢了,但現在她倒真有心幫霧原秋舒緩一下煩躁,讓他恢復一下精神。
她大概翻了幾頁就把書放到了一旁,跪坐好招了招手:“過來吧!”
霧原秋這會兒已經警惕心拉滿了:“你要做什麼?”
“膝枕,書上說了,這是給男朋友最好的放鬆方式。”三知代跪坐着挪動了一下,輕拍了拍腿,命令道,“快過來,試試有沒有效!”
霧原秋無語了片刻,真搞不清她要幹什麼了,抗議道:“你別鬧了!”頓了頓,他又小心試探道,“你……剛纔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嗎?爲什麼還願意離我這麼近?”
自己感知能力更強更精細,三知代則剛入門,也許剛纔沒感知到多少東西,有可能自己是在自己嚇自己,其實自己還沒社會性死亡。
對,只有這一個解釋了,不然三知代怎麼可能態度還這麼好!
他突然腰板又直了點,多少了有點底氣,而三知代想了想才知道他在說什麼,無所謂道:“你是說那些很H的念頭嗎?你只是想了想,又沒打算真去做,我覺得沒關係——你們男生本來就是這樣的吧?書店特殊層裡的雜誌、DVD,不就是專門賣給你們的嗎?”
她確實感受到了霧原秋內心不少比較H的念頭,但她沒怎麼放在心上。做人論跡不論心,論心天下無完人,霧原秋就算有些幻想,他也從沒有打算真去履行,這在她看來已經很不錯了,不是一般的有武德——以霧原秋的實力以及擁有的資源,真想搞H色,這會兒無論是搶還是換,弄到99個美少女都富餘,結果他到現在還守身如玉。
有些人不爲惡,只是因爲沒有作惡的能力,而霧原秋不爲惡,只能說他這個人確實有點了不起。
霧原秋則徹底死了心,終於確認自己形象是真的崩了——大家,對不起了,我暴露了咱們男人都喜歡在心裡搞H色的大秘密。
我有罪!
他正在心裡認罪伏法,三知代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一向是想做就做的性格,直接就把霧原秋揪了過去,又把他捋直了,放倒在了自己的腿上,讓他開始享受膝枕,而霧原秋也沒過多反抗——H到極點的內心已經暴露,千歲知道了一定會殺人的,自己已經沒必要再裝什麼正人君子,過一天算一天吧!
三知代則又翻了翻“戀愛秘籍”,看着上面的圖解快速學了學技巧,接着就伸出了纖細的手指輕輕幫他揉太陽穴,還難得溫柔地說道:“以後你累了煩了,可以到我這裡來休息,我不白佔你女朋友的名義,你想的那些事不可以,但這些小事我還是可以替你做的。”
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你也不用在意阿鶴會不會怪你,我和她的關係特殊,是我的話,她不會真生氣。”
要是以前,霧原秋是絕對不敢把自己的太陽穴、頸椎等要害交到三知代手中,哪怕不相信三知代會害他,但出於一個武者的本能也不會讓他把這些要害不設防地暴露出來,那會讓他根本就無法放鬆,但現在當然無所謂了,意念交織騙不了人,三知代是可信的,也就只能道了聲謝:“謝謝。”
而道完了謝,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對不起。”
“不需要道歉,你也該知道我想有一天再次正面擊敗你,你不是也沒生氣嗎?”
三知代低着頭給霧原秋按摩腦殼,長長的黑髮撒落下來,像是隔出了小小一個空間,遠離了俗世,讓霧原秋不由自主就開始有些心不在焉:“那種事無所謂的,我又不是沒輸給過你。”
“謝謝,我會努力的。”
“這個……也不用那麼努力,我們現階段的敵人始終該是魔物,你也不用整天惦記着打倒我……等一切結束後吧,到時我們好好較量一下。”
“我知道了。”
三知代對人體穴位很瞭解,畢竟她兼修了“忽突術”,同時對力道的掌控更是沒得說,輕緩適中,恰到好處,絕對是一等一的手法——她將來要是沒飯吃了,去開個中醫按摩之類的小店,估計也能賺大錢。
霧原秋就這麼被三按兩按,靈魂都好像離了體,確實覺得心裡輕鬆了許多。
而且,三知代的膝枕……好有彈性!
霧原秋也覺得三知代這表現有點反常,有些想問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但又怕一問這難得的享受又沒了,正猶豫着,三知代又開口了,“阿鶴知道你想結九次婚的事嗎?”
三知代倒很有按摩師的職業態度,還順便提供陪聊服務,就是這話題讓霧原秋很不喜歡——還能有點個人隱私嗎?有些事你知道了歸知道了,但完全可以裝不知道嘛!
可惜三知代心裡沒什麼太大的黑料,最多也就是被警方通緝的事兒了,但那又不能拿來當把柄。
他無奈聲明道:“我只是以前想了想,最多算個玩笑,從沒打算真去做。”
“我知道。”三知代還是很無所謂的態度,“所以阿鶴是不知道嗎?像是你打算同時和我和阿鶴一起交往的想法,她也不知道?”
“我真的只是想了想,我不會去做那樣的事,你們也不可能答應,現實又不是小說電影,我有理智。”霧原秋嘆了口氣,“你明明知道的,爲什麼還要再問一遍。”
“我感知的不是太清晰,你對我來說太大了,我包容不了。”三知代隨口答了一句,又輕聲說道,“其實可以的,你也該知道我和阿鶴關係很奇怪,我們從小就習慣了……互相分享,你真想和我們同時交往我覺得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我們輪流都行的,以前我們就這麼一起養過小動物,一人養一個月,換了男朋友應該也不會區別太大。”
你們分享是真的分,我知道你們倆從小弄壞了多少東西,那隻輪流養的小動物後來也被你們一起硬喂,強迫雙倍進食給撐死了!而且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壞主意,你想讓我去找千歲商量齊人之福的事兒,然後被暴怒的千歲踢出門來,這樣你就能順勢上位,拿到全部好處!
咱們都這關係了,你還要搞這個,人和人之間還能有點真誠嗎?
霧原秋真想吐槽幾句,但他忍住了,說這些沒半點屁用,只是乾咳一聲:“還是說正事吧,我有事讓你去做。”
“是捕捉魔物的事?”三知代從意念交融中大概已經感知到了一點,就是不太清晰,畢竟意念交織也不是放電影,畫面多半不連續。
這就是霧原秋這次來找三知代的另一件事兒了,給狐人們找點魔物當試驗品,馬上道:“是的,我需要幾隻活的魔物,但我現在沒時間,不方便長時間離開札幌,所以你替我去一趟,找幾魔物抓回來,但用不着冒風險,只要是魔物就行,就挑實力弱的抓。”
“沒問題,我明天就找個理由出發。”三知代現在也有感知遠處靈氣混亂的能力了,就算深入森林尋找魔物也不再需要霧原秋指引,而對付一些低級魔物,對她來說也就是幾刀的事兒,已經稱不上有難度。
只要她別去招惹那些能力過於詭異的就行。
兩個人就這個話題細細商量了一會兒,霧原秋傳授了一些用感知搜尋魔物的經驗,又討論了一下該怎麼把魔物困住,怎麼偷運回札幌指定的倉庫交割,怎麼定時聯絡,這才把事最終確定下來。
然後就是單純的享受時間了,霧原秋好好在“假女友”這兒享受了一把彈性又溫滑的膝枕,要走的時候頗有些戀戀不捨——三知代溫柔值上限很低,能讓他在大腿上躺一會兒這就算奇蹟了,眼見她臉上的表情漸漸恢復正常,又開始清冷起來,他也不敢賴着不走。
不過,膝枕竟然真的有效,他現在覺得心情極好,感覺直接去和湖神晁風打一架都不是問題。
三知代倒沒把幫他按了按腦殼是什麼大事,送他離開的時候還很期待地問道:“下次我們還是這麼約會吧?這對我們都是有好處的事,我們應該經常一起練習,練習完了我可以再讓你枕在我腿上。”
霧原秋剛爬上牆頭,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答應,含糊應了一聲,也聽不出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然後就翻牆離開了南家,等溜到了外面才又回頭看了一眼。
從提高實力的角度來說,是該多嘗試的,但從道德方面來說,又有些不太合適。
話說,這到底算不算出軌呢?
自己到現在也沒個正經女朋友,這軌又在哪?
複雜,相當之複雜,和兩個女友之間的關係越來越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