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原秋激發了除穢符咒,靈紋一閃而過,清涼氣息充盈整間屋子,一切不潔都被排斥出去,連空氣感覺都清新了幾分。
所有人都覺得很舒服,尤其是柳田甲,身體元氣大傷,內心擔憂焦慮,而一瞬間,這些都好像離它而去了,身心輕鬆了不少。
隨着靈氣逐漸復甦,遠古殘餘血脈紛紛被激活,異能者很突兀地就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逐漸被衆人所熟悉,也引起過很多人驚歎。
柳田甲自然也見過很多異能者,不過並沒有多重視。在他看來,所謂的異能者就是身體素質好一些,能弄點奇怪小戲法的幸運兒,真說厲害,絕對不是現代武器的對手。
這些人放在古代也許會被權貴奉爲上賓,但放在現代社會,並不值得太過重視。
他這種觀念直到今天才改變,先是被孫女婿用詭異的蟲子暗算到差點家破人亡,再就是霧原秋的所作所爲大大刷新了他對異能者的印象。
異能者弱的是真的弱,大概也就是噹噹網紅、搞笑藝人的料,但強的也是真的強,各種匪夷所思的手段層出不窮——快速癒合傷口的手段、瞬間把一羣人電到失去戰鬥力、眼前神奇的符咒,每樣都讓人覺得不一般。
“呃,好痛……”
在柳田甲結好之心更濃時,服了藥又被除穢符咒持續衝擊的柳田佳子緩緩睜開了眼睛,先是面現急迫之色,接着轉爲迷茫,片刻後面色痛苦,又咳又嘔,吐出了數口污血,而污血內還夾雜了一些蟲子的殘屍碎片,氣味腥臭,看起來十分可怖。
霧原秋仔細瞧了她兩眼,再檢查一下,欣慰道:“好了,沒問題了。”
“真的沒問題了嗎,霧原桑?”柳田甲有些不太相信,柳田佳子吐出了蟲子後,又開始發呆,怎麼看還是有些不正常。
霧原秋瞧了瞧柳田佳子,再搭上手輸給她一點靈力,也有點困惑了,輕聲問道:“佳子小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柳田佳子恍然回神,看了霧原秋一眼,然後再次伏身嘔吐起來,不過這次吐出來的是胃裡的食物、胃液、膽汁,甚至最後開始吐起了清水。
她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有記憶,但就是有記憶,她現在才極爲噁心,搞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狂熱的愛上一個陌生人,爲什麼自己會被一個陌生人肆意玩弄,爲什麼要幫助一個陌生人對付自己的家人。
這一切只是想想就讓她覺得噁心,根本止不住嘔吐的慾望。
這種反胃噁心不是生理性的,霧原秋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側身讓開,等她自己緩過來,而柳田佳子吐無所吐了,又抱成團哀哀痛哭起來,感覺自己無法面對家人了。
柳田甲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不顧孫女身上骯髒,緊緊摟住她,連聲道:“都過去了,佳子,都過去了!”
但說着說着,他也老淚縱橫,一時難以自制。
犬金院真嗣也是有女兒的人,還是資深女兒奴,眼見這一幕也有些感同身受,連拳頭都握緊了。
三知代神色還是淡淡,但霧原秋能感受到她意念一瞬間有過劇烈波動,鋒銳之氣一閃即逝,疑似有了殺意。
霧原秋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柳田浩史,不,高瀨浩史的陰謀確實挺挑戰人類底線的,更不要提三知代還是個女孩子了,天然就會格外反感這種事。
他躲到了一邊,取了個空藥瓶來,把蟲子的殘屍裝了進去,準備留作研究材料,然後轉身離開了大臥室——他心腸比較軟,格外看不得這種事,看久了他會難受,感覺還是躲躲比較好。
三知代默默跟在他後面,片刻後兩人在隔壁茶室坐下了,三知代才突然說道:“你確實挺不錯的。”
霧原秋正研究柳田家的茶具,準備燒點水喝,聞言無奈道:“我身上沒有藥了,你誇我也沒用,這幾天就別再惦記着榨我的油了。”
三知代眉頭輕皺:“我不是在問你要東西。”
霧原秋警惕起來:“那爲什麼突然誇我?”三知代現在在他心裡,和黃鼠狼差不多,突然拜年,肯定沒安好心。
“如果你有那種蟲子,會用在我身上嗎?”三知代看他連燒個水都笨手笨腳,直接將他趕到了一邊,接手了泡茶工作。
霧原秋確實不懂所謂的茶道,馬上退位讓賢,邊看三知代姿態優美的泡茶,邊隨口道:“當然不會,我要用也要用在千歲身上。”
“你會用在千歲身上?”三知代目光炯炯,劍意一閃而過。
霧原秋愣了愣才發現她不是在開玩笑,無奈道:“當然不會,我又不是那麼齷齪的人。我會好好追求她,盡最大努力,怎麼可能通過邪術扭曲她的意志,強迫她違背本心,我就不是那種人!”
“你確實不是那種人。”三知代滿意了,淡淡道:“所以說你還是挺不錯的。”
霧原秋不覺得這有什麼,無所謂道:“大多數人都會和我做一樣的選擇。”
“未必。”三知代燒好了水,用滾水洗着茶碗,淡淡道,“大多數人看起來是好人,只是沒有作惡的本錢,真有了能力,像高瀨浩史那樣的人絕對佔多數。”
霧原秋沒她那麼悲觀,但懶得和她爭辯,閉嘴了,就看她在那裡泡茶。
三知代是學過的,雖然不是專精,但面對一大堆瓶瓶罐罐,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工具,仍能做到一板一眼,纖纖素水調羹湯,頗爲藝術。
當然,主要是她人長得好看,好看的人幹什麼都藝術。
“請用。”三知代雙手捧給他一碗茶。
“謝謝。”
霧原秋看了一會兒三知代的茶藝,莫名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不由自主就入戲了,雙手接過就往嘴邊送,邊送還邊胡思亂想——自己意志真不堅定啊,三知代就是下毒,她這麼捧上來,自己也能連幹三碗吧?
好像知道當年武大是怎麼死的了……
他胡思亂想着正準備乾杯飲驢,三知代不滿地看着他說道:“我很少給人泡茶,你至少該欣賞一下再喝掉。”
對,曰本茶道好像是要誇一下再喝的,霧原秋覺得麻煩,但還是老老實實開始研究這個茶碗,再看看茶湯顏色,絞盡腦汁說了兩句奉承話,這才喝到了水——他本來就是想隨便喝口水而已,結果被迫喝茶了。
味道一般,沒喝出什麼花頭,霧原秋沒有雅骨,喝茶從來只爲解渴,但他放下茶碗還是老實道:“清靜幽雅,盡得禪意,難得的好茶。”
前女友這種生物惹不得,日常客氣三分,免得被她背刺。
三知代跪坐在他對面微微低頭,黑長直晃動着說道:“謝謝。”接着又給他倒了一碗,讓他再嘗一下。
霧原秋也不知道三知代這是哪來的雅性,突然就要和他一起品茶,但他也不敢拒絕,老實接過,準備再讚歎兩聲,突然手機響了。
他摸出手機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差點把手上的茶餵給了褲子,立刻震盪靈力種子,意念如波紋一樣散開,檢查周圍有沒有什麼不該有的東西,比如說女朋友的“孩子們”——好心虛啊,和前女友喝着茶,女朋友打來電話了,該不能是發現了什麼吧?
好在檢查了一下週圍,沒找到機械小蜘蛛,看樣子女朋友還沒瘋到隔着近千公里監視另一半。
他放了心,看了看對面神情淡淡的前女友,起身就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三知代拿着一個小木勺在揚水止沸,垂瞼道:“是阿鶴的電話吧,你在這裡接就好,沒關係的。”
霧原秋不敢接這話,繼續往外走,胡言亂語道:“肚子不舒服,我馬上回來。”
他溜出茶室,趕緊找了個洗手間鑽進去,三知代在身邊的話,只有洗手間是他的淨土。
這大概就是雙修的壞處了,除了洗手間、更衣室、浴室之類的地方,你甩不掉她。
不過現在顧不哀嘆這個,他馬上接起了電話,小心問道:“找我什麼事?”
千歲在電話那頭哼哼:“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
“當然可以,我這手機就是爲你準備的。”霧原秋現在心裡正發虛,格外好說話,“你想打就打,隨時都能打。”
這還差不多……
千歲滿意了,猶豫了一下問道:“阿齁,小代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昨天夜裡霧原秋被犬金院真嗣叫走了,估計是在東京遇到了麻煩。
對這件事,她不是太在意,反正霧原秋是去幫忙的,能幫上就幫一幫,幫不上又不是罪過,再回來就好了,但到了中午吃飯時間,她到了社團,突然發現就捲毛麗華自己在。
瞬間她就明白了,三知代肯定跟着霧原秋去東京了,八成也是犬金院真嗣叫去的,所以她吃過午飯就打了這個電話。
也沒別的意思了,對霧原秋的品性她還是比較放心的,就是覺得三知代畢竟是三知代,顏值擺在那裡,還是得提醒一下自家阿齁,讓他注意點別犯錯誤。
算是女孩子的一點小心思吧,反正霧原秋是“有家室”的人了,名糞有花,日常行爲必須注意,不然被打爛狗頭也怪不了別人。
霧原秋現在也就剛剛懂一點點女孩子的心思,面對這種問題還以爲女朋友是來興師問罪的,本能就想撒謊,但他本性又相當誠實,不太擅長撒謊,憋了一會兒小心答道:“是的,之前犬金院先生也叫了她。”
他在心裡拼命準備解釋的話語,準備應對女朋友的小豬哼哼,但沒想到女朋友問完這一句就不問了,換了個話題,“犬金院先生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呃……這個,也不是他遇到了麻煩事,事情是這樣的……”
霧原秋有些腦子轉不過彎來了,但女朋友不提他也沒傻到自己去送死,立刻順着女朋友的話把柳田家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千歲聽完了很吃驚,立刻道:“阿齁,你一定要小心,千萬謹慎起來,絕對不要冒險!”
世上竟然有蟲子可以迷惑人的心智,讓一個人瘋狂迷戀上另一個人,這也太恐怖了些,萬一霧原秋一個沒小心中了標,成了人家的奴隸,那她怎麼辦?
真要被外人奪走了,還不如讓他和三知代發生點什麼呢,畢竟三知代奪走了她可以再奪回來,從小到大她們就這麼搶來搶去,直到被搶的東西碎成一地。
“別擔心,沒那麼嚴重了。”霧原秋趕緊安慰她,“那種蟲子要麼雙方自願,要麼僅對普通人有效,影響不到我的,先不說它能不能鑽進我的身體,就是真進來了,我一動念就能粉碎了它。”
霧原秋這人不愛說大話,怕死得緊,行事通常極爲小心,他敢這麼說千歲也就放心了,哼哼道:“你心裡有數就好,阿齁。”
霧原秋把胸口拍得震天響:“放一百個心,一點詭異伎倆,傷不到我。”
千歲乖巧應道:“嗯,我相信你。”
霧原秋笑了兩聲,正要說話,沒想到千歲又強調了一遍:“阿齁,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霧原秋怔了一下,莫名其妙道:“我知道了……這個,謝謝。”
“那就好,你早些回來,我要準備去上課了。”
“好!”
通話結束了,霧原秋看了看手機一時若有所思——這個“相信”好像不簡單啊,是相信哪方面呢?是相信我的戰鬥力還是相信我和三知代在一起不會出事?
是不是代表着某種警告?
聞着有點像那個味道啊……
戀愛後,女朋友管得這麼嚴嗎?隔了一千公里,女朋友只要覺得苗頭不對,就要飛鴿傳書發封警告信來?
難怪以前那麼多人堅定不移的要打光棍,原來真戀愛了是這樣的嗎?
不對,自己確實也該注意着點,不能怪女朋友管得太嚴,就是……
三知代真的很有誘惑力啊,就是看着她就覺得好舒服,這丫頭單論外表,絕對是人類全體男性心目中的理想型。
當男人也太難了……
霧原秋一腦袋漿糊回了茶室,準備今天死活不看三知代了,以免對不起女朋友,但回到茶室一瞧,發現犬金院真嗣來了,不由關心地問道:“佳子小姐怎麼樣了?”
“哭了一場,看起來好點了,現在正在洗漱和處理傷口。”犬金院真嗣捧着茶碗,眉頭緊鎖說了一句,“就是精神很受打擊,估計很長時間走不出陰影。”
霧原秋嘆了口氣:“只能指望時間了。”
他又不是神仙,治不了心理疾病,而犬金院真嗣也嘆了口氣:“是啊,只能指望時間了。”
他嘆完了氣,看着霧原秋倒是有些心生感慨,他的捲毛女兒其實也是個好目標,甚至比柳田家還好,畢竟他就那一個法定繼承人,現在有霧原秋一直照看着,他倒是省了好大的心力,不然柳田甲出了這樣的事,他恐怕夜裡也該睡不着了。
不過他這樣的人不會把心事直接說出來,準備回頭加大一下對霧島修道院和特殊養院護的援助,轉而說起了正事:“柳田先生派去的人沒有找到高瀨浩史,他不知道怎麼得到了消息,已經逃走了。”
霧原秋也不奇怪,那個高瀨浩史又不傻子,陰謀明顯暴露了,逃了很正常。他問道:“那柳田先生準備怎麼做?”
犬金院真嗣推過來一張支票,輕聲道:“他想拜託霧原和南小姐再出一次手,他想要高瀨浩史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