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原秋其實對佐藤英子有點了解,畢竟日常沒少聽佐藤千歲抱怨她媽媽,知道她性格捉狹,喜歡開玩笑,已經做好頭皮發麻的準備,但出乎他的意料,佐藤英子在玄關迎上他,表現得端莊又親切,絲毫沒有捉弄他的意思,只大概看了他一眼就微微鞠躬道:“是霧原君吧,一直以來,阿鶴承蒙你照顧了。”
霧原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也不敢怠慢,這起碼也是好朋友的母親,該有的禮貌必須有,馬上低頭還禮:“哪裡的話,佐藤夫人,是我一直給佐藤同學添麻煩了。”
“霧原君真會說客氣話,阿鶴我瞭解,她纔是真會給別人添麻煩的孩子。”佐藤英子直起身,遞了鞋拔子過來,面露微笑道,“好了,客套話就不多說了,快請進吧,聚會在後院。”
“謝謝,那打擾了。”
霧原秋再次客氣一聲,脫鞋入室,而佐藤千歲在一邊有點迷糊了,覺得這展開好像不太對——十分鐘前,她媽媽還在廚房殺氣騰騰表示已經準備好了九九八十一道難題,要仔細鑑定霧原秋的人品,起碼也要讓這臭小子脫掉一層皮,簡直磨刀霍霍,把她嚇了個半死,怎麼這麼快態度就變了?
她也不知道老媽這是唱的哪一齣,跟着老媽和霧原秋穿過客廳、走廊,同時聽着老媽和霧原秋閒聊,發現這方面也很正常,甚至能說一聲體貼——她老媽知道霧原秋是“孤兒”,所有話題都圍繞在學校生活、興趣愛好方面,別的連問都沒問一聲。
霧原秋也表現得不錯,說話溫聲細語,沒特意表現自己,也沒緊張到畏畏縮縮,十分有禮貌。
很快,他們一行三人就到了後院的環廊,佐藤英子又取了木屐讓霧原秋換上,然後就笑眯眯請他隨意,表示自己要去忙別的了。
霧原秋再次行禮,目送她離開後,轉頭向佐藤千歲一笑:“你整天就會自己嚇自己,這不是沒什麼事嗎?”
佐藤千歲淡眉皺在一起,也有點反應過來了,自己好像被老媽耍了。
想想也是,霧原秋是她正經請來的客人,以她媽媽的修養和風度,怎麼可能第一次見面就刁難客人或是開客人的玩笑,還要捎上自己的女兒,那簡直是丟全家的臉,反而這種表現才正常,完全情理之中。
之前是自己關心則亂,生怕她搞事,忘了她也是有兩張臉了——她媽媽在家裡橫行霸道,上懟老公下捶兒子,沒事就氣氣女兒,恨不能在家裡掀起腥風血雨,一刻都閒不住,但在外面風評卻是極好,都說她溫柔沉靜,知書達理,是個大和撫子一樣的優秀主婦。
這就是成年人嗎?突然感覺好可怕!
佐藤千歲突然刷新對她老媽的認知了,而霧原秋則在好奇打量生日聚會的現場——BBQ式的聚會,兩個烤爐臺已經燒起來了,周圍則是隨意擺放的桌椅,而且現場已經有了不少人,幾個男人在圍着烤爐臺議論,幾名女士則在喝着飲料閒聊,還有一羣小孩子在嬉鬧,感覺像是鄰居朋友拖家帶口聚一聚,氛圍很自由很輕鬆。
他大概看了看,問道:“哪個是你弟弟?”
佐藤千歲伸手一指:“那個胖得像是小狗熊一樣的傢伙就是。”
“他叫什麼名字?”
“佐藤九椿。”
“你哥哥呢?他叫什麼名字?”
佐藤千歲左右看了看:“我哥哥叫佐藤有阪,還沒回來。”
霧原秋瞭然點頭,大概弄懂佐藤家的取名規則了。
“阪”有個意思就是“龜殼”,這是長壽的象徵;千歲是代指的鶴鳴,鶴也是長壽的象徵;椿大概是指的椿樹,松柏椿還是長壽的象徵——看樣子佐藤家很希望所有孩子都能健康長壽,名全是圍着這些“長壽吉物”起的。
當然,估計別的寓意也有一些,比如“阪”還有堅固之意,很適合長子;“鶴鳴”有時也會代指悠長、響亮,而“椿”字同樣能引申出“初生”、“朝氣蓬勃”之意,最適合幼子。
可以,也是家文化人啊,倒不是隻懂得打打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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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原秋在那裡瞎想着,又望向了成年男性那一個圈子,辨認了一下:“那位就是你父親吧?”
佐藤千歲的老爸他見過,當初把他堵在佐藤千歲的房間裡進退不得,逼得他不得不鑽了牀底,印象還是挺深刻的,而佐藤千歲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確認沒錯,但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要過去打個招呼嗎?”
她有點怕霧原秋介意,她平時就很煩向長輩打招呼,估計霧原秋應該也不喜歡,但霧原秋倒是挺適應這種事的,他以前就生活在一個大家族中,叔伯姨舅一大堆,這種事早習慣了,直接點頭道:“當然要打個招呼,問候一下。”
佐藤千歲垂下了眼瞼,長長的睫毛顫了顫,覺得這阿齁今天表現倒是真不錯,很尊重她的家人,心裡莫名有點小開心,連忙帶着他過去了,向老爸說道:“爸,我……朋友到了。”
佐藤一堂轉過身來,看了看霧原秋,輕輕點頭致意:“是霧原同學嗎?”
霧原秋也近距離打量了一下佐藤千歲的老爸,發現他身材相當魁梧,一看就是力量很驚人的那種純爺們,放遊戲裡直接能冒充野蠻人戰士,但表情相當嚴肅,有種一絲不苟的味道,和妻子性格差別好像有點大。
他大概看了一眼後,也點頭回禮:“是我,多有打擾了,佐藤先生。”
“歡迎。”佐藤一堂說話很簡潔,但遲疑着伸手拍了拍霧原秋肩膀,而霧原秋最近被佐藤千歲拿竹竿抽習慣了,外加佐藤一堂又像只大黑熊一樣挺有壓迫感,本能就要塌肩卸力,不過立刻反應過來,任由對方拍實了——痛倒是不痛,力道真不小,不愧是知名武道家,身體鍛鍊得相當不錯。
佐藤一堂拍完了見霧原秋沒什麼反應,表情倒是突然和緩下來,又邀請道:“要不要一起烤肉?今天準備了兩根小牛腿,還有肋排,都是80天的小牛。”
霧原秋今天就是來被人“參觀”的,幫病貓解除麻煩嘛,只當佐藤一堂要多觀察他一下,自然不會拒絕,馬上挽了挽袖子,笑道:“好,我也來幫幫忙。”
正經做飯他是不會的,但打打下手自覺該沒什麼問題。
佐藤一堂馬上給他讓出了一個地方,轉頭又向佐藤千歲說道:“你怕嗆,去幫你媽媽吧!”
佐藤千歲確實聞不了煙味,只是把霧原秋自己放在這裡又有些不放心,但霧原秋衝她笑了笑,表示沒關係,她這才猶猶豫豫地走了——阿齁應該沒問題吧,還以爲他在特殊養護院長大,不會適應這種環境的,真是沒想到。
霧原秋也不管她怎麼想,就專心幫忙烤肉烤蔬菜,倒是佐藤一堂時不時和他閒聊兩句,但也沒聊什麼正經事,話題更沒涉及到佐藤千歲,就好像他只是普通來參加聚會的一員,真就是女兒單純的一個同學好友。
周圍也沒人太關心霧原秋是誰,甚至不少人以爲他是佐藤有阪的朋友,這讓霧原秋也漸漸品出味道了,佐藤家好像根本不想提女兒疑似交往的事,除了自家人誰都沒說,保密工作做得相當不錯。
也算是情理之中吧,擔心歸擔心,不干涉歸不干涉,但也不會把女兒的私事宣揚到人盡皆知的地步,除非哪天兩個人成年正式交往或訂婚了,或許纔會告知親朋好友——對女兒的一種保護吧,可以理解。
霧原秋徹底放下心來,就當真來混一頓飯吃了,而這次聚會倒也不全是爲了他,慢慢的,左鄰右舍好像全來了,大概佐藤家也是藉此機會和鄰居們聚聚,聯絡一下感情。
很快佐藤一堂就顧不上他了,倒是佐藤千歲實在不放心,又找了過來,偷偷把他領走了。
霧原秋端着一盤自己烤的牛肉,衝佐藤千歲低笑道:“還緊張嗎?我早說過沒事了。”
佐藤千歲這會兒也放心了,哼哼道:“本來我就覺得不會有事,只是以防萬一。你要知道,阿齁,小心一萬次也不嫌多,不小心一次就夠了,我這叫謹慎。”
“我看你纔是阿齁。”霧原秋把盤子遞給她,“要嚐嚐我烤的牛肉嗎?”
“不嘗,看起來顏色就不好,是不是沒烤熟?”
“牛肉烤熟了還有什麼意思?”
霧原秋見她不感興趣,也知道她不愛吃肉,直接叉起來往自己嘴裡塞去,發現確實不太好吃,但大話都說完了,也只能忍了,裝成味道很不錯的樣子硬嚼了嚼吞了下去。
佐藤千歲拿了一杯果汁給他,無語道:“不好吃就別吃了,你想噎死自己嗎?”
霧原秋沒敢再放屁,確實不想再吃了,隨手把盤子擱到一邊,接過了果汁開始喝,但剛喝了兩口,眼睛一亮,趕緊捅了捅佐藤千歲:“是三知代同學。”
佐藤千歲看一眼,毫不奇怪道:“她來有什麼稀奇的,我爸肯定邀請南叔和平子媽媽了,不然下次他就不好意思過去混吃混喝。”
佐藤家和南家可是世交,她和三知代的祖父是一起被髮配到北海道的師兄弟,關係絕非尋常,但她說完了,馬上警惕起來:“你看到她這麼興奮做什麼?”
霧原秋無語了片刻,氣道:“你們就算關係不好,我還不能提她嗎?我看見了當然要說一聲。”
“你就是喜歡她吧?”
“你別胡說,我可從沒有這麼說過!”
霧原秋可不敢承認,再說他當初只是說過喜歡三知代這種類型,可沒特指三知代——就是特指的三知代,他又不是腦殘,這會兒死也不敢承認了。
他們在這裡遠遠對三知代指指點點,三知代似乎感應到了他們的視線,突然轉頭望來,正對上霧原秋的視線。
霧原秋下意識想躲,莫名心虛,但也沒地方躲,頓時微微尷尬,猶豫是不是該打個招呼。三知代倒是乾脆,直直就衝着這邊走來了,眼睛就盯着他,目光十分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