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不到,在一位網紅唱完一首預先排練好的歌兒之後,許開就帶着一衆人返回了舞臺。
不僅有他們參加競演的四人,包括先前被淘汰的五位學員也都出場了。
結果全場都傳出陣陣惋惜聲。
倒不是喝倒彩什麼的。
這不許開的教學視頻還沒播完嘛。
和華鍾打過招呼後,許開將話筒遞給了陸瑾年:“這一場你纔是主角。”
陸瑾年連連鞠躬,拿過話筒,一時間有些哽咽,好半天才開口道:“關於這首羅老師和許老師共同創作的《赤伶》,其實我們六個人都有排練。
老師們告訴我們,一定要好好準備,因爲最後羅老師和神秘嘉賓會用這首歌兒和我們同臺競技。
非常慶幸能得到大家的認可,讓我成爲那位幸運兒。
但是我做夢都沒想到,原來神秘嘉賓就是自己的導師。
我從來沒想過能贏過自己的老師。
不是因爲我不自信,而是對自己實力有清醒認識。
不如就是不如,這並不是自信就能解決的問題。
但是不如跟不敢參賽,卻是態度上的問題。
我願意盡我所能,將我理解的《赤伶》展示給大家,以證明老師們沒有白教導我!”
這番話其實主要還是解釋爲什麼陸瑾年居然也唱《赤伶》這首歌的原因。
至於其他,大家倒是沒太多的關注。
倒是希望這麼多人配合的《赤伶》能趕快上演,看看能否帶來更多的驚喜。
陸瑾年倒是沒有再絮叨,而是忙上忙下地跟其他幾位學員幫工作人員往舞臺上搬樂器。
其實樂器並不多,只有四樣。
二胡、古箏、琵琶和箜篌!
當箜篌出現時,着實驚到了不少人。
甚至很多人連認都沒認出來這是啥玩意兒。
幸虧這是網絡時代。
不消片刻,差不多大家都明白了這是已經失傳了很久的古樂器。
去年有樂器家將其仿製出來並改進之後,目前正在一些樂團中推廣試用。
而這個仿製者雖然無人知曉,但是許開卻知道這正是方振的傑作!
許開問過方振爲啥不大張旗鼓宣傳,又不是啥丟人的事兒。
方振說這不他看上去跟自己老婆不合嘛。
人家知道這是他弄出來的,結果薛芝華帶資入股,作爲條件,讓樂隊試用箜篌,豈不是邏輯不通!
不過許開覺得這玩意兒挺複雜的,歷史上爲什麼失傳,一定有它的道理。
想來方振怕仿製失敗,更怕別人根本對這玩意兒並不感興趣。
畢竟很多功能和豎琴還有古箏有點重複。
所以在沒有得到認同前,怕被打臉,才秘而不宣的。
因爲是新事物,樂隊雖然答應了試用箜篌,卻一直沒安排人去揣摩學習,就一直擱節目組裡沒人動。
恰好許開在藍星時因爲好奇,玩兒過一段時間箜篌。
雖然不怎麼嫺熟,誰叫他的樂器天賦點滿了呢?
在這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裡,他讓薛別鬆找人把箜篌搬到了排練室,自己一邊調試着一邊和團隊商量怎麼唱這首歌兒。
這一舉動又驚掉了一地的下巴,大家都覺得許開根本就不是人。
怎麼看上去啥都會的樣子,連這種還在試驗期的樂器都特麼會!
只有薛別鬆確定他快不是人了。
媽的,神仙真的算人嗎?
……
雖然箜篌的出現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不過僅靠樂器出彩,是滿足不了大家的期待的。
不是上來這麼多人麼,怎麼就四件樂器?
看樣子應該是仨導師加陸瑾年使用樂器,而其他五個學員和聲?
應該是這樣了。
畢竟樂器越多,磨合就越難,這不時間有限不是?
聯想到先前許開說陸瑾年是主角的話,想來三個導師只是起輔助作用。
雖然這樣才合理,但是如果三位導師只是伴奏,再無過多參與其中,和觀衆們期待的大彩蛋有點不匹配哇!
不過很多網友卻不這麼認爲。
這種時候,沒人會搬自己不擅長的玩意兒上來。
前面許開孟思璐合奏已經是非常嫺熟了,加兩件樂器進來,其實也不算太難。
五人和聲加進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畢竟陸瑾年說了,這首歌他們都已經非常熟悉了。
這些因素全考慮進去,又哪裡需要整整半個小時來準備了?
按節目組以往風格,應該還有驚喜!
所以說這檔節目真的如宋新圖所言的那樣,正在慢慢養叼觀衆的胃口。
一旦許開他們不能製造出應有的節目效果,搞不好就會引來強烈反彈,進而直接崩盤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表演開始了。
果然,他們一上來就給了大家一個意外驚喜。
許開坐到了箜篌邊,是大家沒想到的。
而孟思璐這次沒彈古箏,而是抱着琵琶彈奏起來。
羅志則拉起了二胡。
最終坐到古箏面前的,則是這首歌的主唱陸瑾年!
於是排練室裡認爲許開不是人的那一幕又在現場和網絡上出現了。
不過他們的話題中又多了個孟思璐。
你玩兒一件樂器已經是專業級的了,結果玩兒其他樂器也這麼厲害,還讓不讓人活了!
當然,導師裝逼是應該的,但是不能裝得太過。
就算爲了節目效果,也不能喧賓奪主。
依然是戲腔起,伴隨着一段二胡獨奏。
像二胡這種天生自帶孤獨淒涼的音調,讓人極易被代入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
不過更多人腦子裡首先還是冒出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來。
沒辦法,二胡幾乎盡是阿炳的烙印,連《賽馬》這種名曲都扳不回來普羅大衆的印象。
不過這一段戲腔卻不是陸瑾年唱的,而是孟思璐。
接下來主歌部分則是陸瑾年唱的。
不能說唱得差,但是和前面三位導師一比,確實還是有明顯差距的——
對,大家終於想起了被忽略的羅志,在回看視頻時才發現人家同樣唱了戲腔,而是還是味兒特正的京劇老生。
但是!
當陸瑾年唱到“亂世浮萍”之時,後面的隊友突然齊齊從兜裡掏出了一個製作非常粗陋的面具,就這樣罩住臉部,開始和聲!
他們並不是正常的和聲,而是以一種非常古怪的節奏說着古怪的鳥語。
給人感覺,就是上來跟陸瑾年搗亂似的!
終於有識貨的網友大概看明白了。
“亂世,赤伶……這特麼是霓虹傳統戲曲狂言!還結合了部分歌舞伎表演技巧!”
只需有人提及,大家一下就明白了這段和聲的意義所在。
特麼的,當年的鬼子會容得下你唱完一首這樣的歌?
他們就是搗亂的!
但是這種搗亂的分寸卻掌握得很好,雖然嘈雜,卻沒有蓋過主唱要表達的情緒。
隨着演唱的繼續進行,終於到了副歌部分。
“搗練團”不再搗亂,而是摘掉面具,吟唱起如訴如泣的和聲。
而陸瑾年則唱起了他最擅長的粵劇腔。
但是他開嗓的時候,明明拉着二胡的羅志,卻突然爆出了京劇老生腔給予伴奏。
而且他唱的根本不是這首歌的歌詞,而是非常經典的《八大錘》選段。
與此同時,孟思璐也開嗓了,卻是豫劇經典《花木蘭》片段。
而許開則唱了川劇經典的《江姐》選段。
因爲陸瑾年有麥克風,其他幾位沒有,倒是沒有蓋過陸瑾年。
但是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就像一鍋雜亂無章的戲曲大雜燴!
就這?!
正當大家失望的時候,羅志突然疾步上前,從陸瑾年手中奪過話筒,以字正腔圓的京劇腔唱道:“臺下人臺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隨後他把話筒遞給了孟思璐。
孟思璐以豫劇唱腔唱了“臺上人唱着,心碎離別歌!”
隨後如擊鼓傳花般將話筒遞給了許開。
許開以川劇花腔唱道:“情字難落墨,她唱須以血來和!”
這個時候,被奪走話筒的陸瑾年終於趕了上,許開帶着一臉傲氣地將話筒遞給了他。
陸瑾年拿着話筒並沒有開唱,三位導師演奏的曲調卻並有按原副歌的旋律演奏下去,而是非常突兀卻又毫無痕跡地過度到了主歌部分。
當伴奏進行到主歌最精華部分時,陸瑾年纔拿起話筒吟唱道:“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接下來,則是四人一人一句,盡皆以粵劇腔唱完了副歌。
陸瑾年不僅沒先前唱得出色,反而越唱越爛。
但是許開三人先是一陣錯愕,繼而一陣沉思,隨後則放下手中樂器,走到陸瑾年身邊,隨着他一起吟唱。
陸瑾年唱得有多爛,他們跟着就有多爛!
而後面五位的和聲,則在低沉地唱誦着什麼。
如果仔細去聽,就會發現他們唱誦的,正是人民英雄紀念碑的碑文!
直到曲終。
全場一片安靜。
不,其實並不是。
攝像頭正捕捉着現場觀衆的畫面,投放到舞臺中央上空的四塊巨大屏幕上。
他們或感動莫名,或熱淚盈眶,或低聲啜泣。
觀衆不是傻子,或者說就算有沒看明白的,也有人幫他講解,許開他們表達了什麼。
他們要表達的,是“位卑未敢忘憂國”啊!
先前他們演繹的,就是圈子裡的鄙視鏈。
或者推而廣之,是各種領域的鄙視鏈。
地方唱腔,不就是暗示地域黑麼?
強勢奪走話筒,在導師間傳遞,不就是大佬們的優越感麼?
陸瑾年演繹的角色,則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是拙劣低賤的。
三位大佬強勢的戲腔,表達的則是“你也配愛國”的意圖。
但陸瑾年卻矢志不渝,最終感化了大佬,或者說同胞。
最終衆志成城,敢叫日月,換了新天!
人民英雄紀念碑的碑文,終究祭奠的,還是像陸瑾年這樣的卑微角色。
人民萬歲!
一首歌,讓他們活生生地演繹成了一部歌劇,並感動了無數人。
作爲這部歌劇的主角,陸瑾年是否會被淘汰。
真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