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聽見嗎?媽。”柳湘玉忽然間挑了秀長的眉,眸子裡帶了幾分慣有的挑釁。王靜芬嘆了口氣。
後半夜天還是晴朗的,到早晨的時候竟然就下起了雨,起初是稀稀瀝瀝的,到下班的時候卻便成了密密麻麻的大雨。
惜然拿了備用雨傘從公司出來,外面已經聚了許多的汽車,都是來接人的。懶
“葉姐!”有人喊她。是同部門的小李。“葉姐坐我車吧!”小李家裡條件不錯,一上班家裡就給配了輛車。
“不了,我自己打車吧。”小李的家住城南,到老城區那得繞半個D城,惜然自是不能讓她送。
“沒關係的上來吧。”小李又喊。
“真的不了謝謝你。”惜然打着傘卻已經邁開步子向着馬路的遠處小跑而去。
大雨紛紛揚揚鋪撒而下,一把傘自是管不了多大的事,出租車還沒打到,惜然的身上已經被打溼了一大片。
一輛黑色奧迪緩緩在她身旁停下,“上車吧,我載你一程。”是一個很溫和的聲音,有幾分耳熟。
惜然縮着肩膀,看看那車窗處露出來的男人的臉,眸子裡露出一絲驚訝,“趙局。”
“上來吧。”趙家成樣眼角有淺淺的笑容,讓他那張剛毅的臉也現出幾分柔和的神色。說話的時候已經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了。
惜然說了聲謝謝便坐了進去。蟲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匆,車輛疾疾。惜然跟趙家成只是兩面之緣,她想不到趙家成會熱心地載她回家。
老城區的路不是很好走,尤其是是雨天。路本來就窄,再加上年久失修,坑坑窪窪,路面上積水很深,奧迪車開起來有些吃力。惜然不好意思地道:“趙局,我自己走回去吧,反正馬上就到了。”
“我送你到門口吧,地上積水這麼多,你怎麼走啊?”趙家成說話的時候凝着眉,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真的不用了,我趟水也可以的。倒是你的車,真的陷到水裡,熄了火就麻煩了。”惜然說的誠懇。
趙家成沒有再說什麼,惜然下去的時候,他也下去了。“我來揹你吧,你是女人,受了涼不好。”
惜然呆了呆,她想不到他竟然會這麼說。再一看到趙家成暫新的皮鞋一下子就邁到了水裡,心裡剎時升起一絲暖流。
對這個男人倒是有了幾分的好感。
她一手還撐着傘,白色的裙子下兩條纖細的腿站在地面的積水裡,那水一直沒過了她的小腿。
那一刻,惜然看到了趙家成眼睛裡那抹誠摯,她想說什麼,但是趙家成已經背過身去,半彎了身子,那結實寬厚的背影讓惜然感到了一陣的溫暖。
一種不能推脫的暖。
那一刻,惜然想到了爸爸。小的時候,爸爸也是這樣子揹着她,在雨天的時候,還有……那個人,他也曾背過她。
趟着地上淺淺的積水,頂着頭上絲絲細雨,他曾揹着她從A大一直到他們租住的房子。心裡忽然間澀然。
她將傘支在趙家成的頭上,爬上了他的背。趙家成的步子很穩,揹着她好像一點兒都沒有感到吃力,一直地把她背過了那段十幾米的積水路段。對於一個沒有什麼交道的男人揹着她走了這麼一大段路,惜然心裡是十分溫暖十分感激的。
“謝謝趙局。”
“不客氣。”趙家成很深的凝了她一眼,然後大步走向前面的停放的車子。
惜然回去洗個澡,很快就睡了,但是到早晨的時候,許是昨晚淋了了雨的緣故,竟然就發起了低燒。她也沒太在意,吃了點兒傷風的藥,就出去了。
七月三號,也就是轉天,是A大百年慶典。做爲A大著名建築系教授葉崇方的女兒,惜然也收到了校方的請柬。
特意挑了一件簡潔又大方的紫色裙子,她一早就出了門。
不同尋常的日子,A大里面名車芸集,放眼看去,盡是一些平日連街頭都見不到的豪華名車。
能參加慶典的人,當然是A大畢業的學子中,出類拔萃的在各個領域裡面首屈一指的人物。
惜然本不想來,因爲,作爲出身於A大,地產業翹楚的那人一定在被邀請之列,但是那慶典的策劃人偏是她們那一級的同班班長凌會心,
面子不能不給。
因爲昨天的大雨,A大的校園裡,有一種雨後的清新。畢業數年,再一次踏足這個地方,很多的回憶悉數回了腦海。苦惱的,幸福的,許多連着那人的回憶讓她有片刻的恍惚。
“看,那個就是2002界畢業生,現在的房產大享,林若謙捐助的教學樓。”
有說話聲傳入耳鼓,惜然怔然擡頭,她看到前方不遠處赫然聳立一座白色的弧形樓宇,造型十分的漂亮。
而那兩個說話的人是兩個年輕的女生,典型的九零後打扮,新潮又不失活力。
“林先生今天也在邀請之列。聽說,他長得可帥了,簡直就是人中的襲鳳。哎聽說,他太太也是咱學校出去的,說起來還是咱學姐呢。多時,我也能鈞到那樣一個金龜婿就好了……”
“快別做夢了,”另外一個女孩兒輕拍了說話的女孩兒頭一下。
兩個女孩兒嘰嘰喳喳地向着前面的大禮堂快步而去。
惜然搖搖頭,這些女孩子們真是天真,豪門深似海,豈是每個女孩兒都會吃到好果子的?心計如柳湘玉者能有幾個?
前面已是大禮堂,當年,她上學的時候,是常常來這裡的。
“林先生到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惜然扭頭一瞧,只見一輛氣勢沉穩的黑色賓利緩緩在大禮堂的臺階前停下,司機過去將門打開,那道頎長的人影邁下車來。仍然是一身黑色做工精良的阿曼尼,髮絲黑亮,重瞳墨染,旭旭光華。
在他的身後,一隻纖纖素手搭在了男人的左臂上,柳湘玉從車裡鑽了出來。
一身風情的藍色小禮服,高高的收腰,既包裹出優美的胸部弧線,又將微微隆起的小腹藏了起來。
看起來倒真是多了幾分的端莊。
“林先生,林太太,歡迎,歡迎。”A大的新任校長,一個長相還算斯文的中年男子在一干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迎了出來。
那些人個個面上帶着逢迎的笑,歡迎的樣子極爲熱絡。
校長和林若謙握手,後者臉上沒什麼欣喜的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柳湘玉則是大方得體的笑着,惜然看在眼裡,只是亮起嘲弄的笑,這三年的林太,當真是沒有白當。
想當年的柳湘玉,見到這樣的場面,身子都會微微發抖的。
看來,身份真的可以造就人。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惜然已經被擠到了後面,耳邊響着女學生們低低的讚歎聲,有羨慕,有妒忌。大概紛紛想着,自己若是變成林若謙身邊的女人該有多好。
也難怪,A大這百年,恐都再難出一個林若謙了。
三十歲,進入福布斯排行榜,三十歲,成爲世界五百強的房產大享。林若謙,這就是一個傳奇性的人物。再加上那身良好的皮相,他的到來,讓所有的男人們陡然失色,讓所有的女人們眼中大放光芒。
圍觀的人們將惜然從人羣的裡面擠了出去,正好,她也不想和林若謙撞個面,便從旁邊的側門進了大禮堂。
裡面早已是黑壓壓的一片,
嘉賓席上也已經基本滿位,除了,寫着林若謙,柳湘玉還有她葉惜然的位子。
看到‘葉惜然’那三個字時,惜然漆黑的眉毛微微一皺。
“惜然。”有人在喚她,卻是當年的班長,凌會心。“唉喲,怎麼纔來呀,等了你半天了。”凌會心極親熱地拉了惜然的手,樣子就像是多年不見的好朋友。可是惜然明白,她和這個女人,當年便只是極普通的交情而已。
“哦,不好意思。”惜然歉意地笑笑。這時,林若謙和柳湘玉已經在一大堆人的陪同下進來了,場下立時歡聲雷動。
有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大家肅靜!”
場下安靜下來,林若謙和柳湘玉在校長等人的陪同下正向着這邊的嘉賓席走來。
惜然自動地向後退開,想讓那些人過去,可是偏有人不讓她如願。
“誒那個女人,不是當年殺害林太兒子的兇手嗎?怎麼她也來了?”
“是呀,殺人兇手怎麼也來參加典禮了?這是怎麼回事?”
人羣中不知是誰忽然間喊了一句,聲音尖銳,一下子便吸引了在場所有的人的眼球。
惜然大腦嗡的一下像有一道雷在頭頂滾過,她身形陡僵。
“把她轟走!把她轟走!”場下已有激動的學生們跑了上來,惜然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包包,臉色頓時蒼白如紙。
當年,那個孩子的死,林家是隱瞞了所有媒體的,但是還是有消息不經意地傳了出去。哪怕是離婚後回到D城,那殺人兇手的惡名還是如影隨形。只是老城區的人們多半是看着她長大,對她相信大過於懷疑,所以,她這幾年的日子倒算是平靜的。
可是現在,大禮堂裡像炸了鍋一樣,憤怒的、置疑的、探詢的眸光齊齊投向她,在那嘉賓席不遠的地方,她的身形如一隻無助的魚在等待着‘正義’的人們的審判和宰割。
牙齒死死地咬住嘴脣,所有的血色從臉上抽離,她的面色蒼白如紙,身形簌簌地顫抖。
“我沒有,我沒有!”她忽然間大聲地喊了起來。“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但,沒有人聽她的,那些人潮水一般向着她涌過,憤怒的叫囂聲一下子包圍住她。
林若謙漆黑的眸子暗如沉夜,垂在身側的兩手,十指彎曲,一下子捏緊。
“先生?”有保鏢圍了過來。
“叫他們住嘴!”陰沉沉的聲音似從黑暗的地獄傳出來,身旁的柳湘玉心神微微一驚。
校長臉上也是尷尬起來,急忙叫人制止那些吵鬧的學生。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惜然的眸子迸出幽憤的光,冷冷的,憤怒的盯着那個黑色的身影,兩人眸光相撞,林若謙陰沉的眸子微微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惜然,來。”是A大原先的老校長,他將她拽到了大禮堂外外面的走廊上,“你先在這兒躲一躲,那些人,不要理他們。”老人眼中露出憤怒的光,這個女孩兒基本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她,怎麼可能做出那種殺人的事情來?
惜然在走廊上站着,老校長又進去裡面了,她死死地咬着脣,口中血腥味漫延。
三年前那可怕的一幕,雖然被林家刻意地低調處理了,但還是傳得沸沸揚揚,那段日子就是她生命中最最黑暗的時候,人人都把她當做了殺人兇手。
從京城一直到D城,多少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最後的最後,她不得不由葉家的新宅子搬回了老宅。這裡的人,都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他們都認識她,也都知道她葉惜然絕不會做出殺人的事情來,在這裡,她才找到了平靜。
但是也正或許是那段時間的焦慮,所以傷害到了肚子裡的胎兒,小水晶的眼睛天生就帶了病。一歲時還能看見什麼,後來卻……完全的瞎了。
“湘玉,哦不,林太,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完了,那女人已經出過醜了,這下子可算是身敗名裂,生不如死了。我弟弟的事……”有說話的聲音傳過來,卻是凌會心。
惜然扭頭一瞧,見凌會心正陪着柳湘玉向着這邊走來,兩人沒有看到她,還在邊走邊說着什麼。
“明天叫他去公司人力資源部報道,就說我安排的。”淡淡的熟悉的聲音,是柳湘玉,惜然瞪視着那緩緩走近的兩人。雙眸冒出憤怒的火焰。
柳湘玉和凌會心看到面前多出來的女人,具是一怔。凌會心必竟問心有愧,她不敢直視惜然的目光,此刻低下了頭。倒是柳湘玉,伸手若無其事的撫了撫耳後的黑髮,然後,一雙秀眉淡淡望向她,“有事嗎,然然?”
葉惜然眉尖燃着憤怒的火焰,原來如此。原來在禮堂上的騷亂,原來那些學生之所以會憤怒地聲討她,都是這個女人一手湊成。
她的眸光如刀直直盯向柳湘玉,雖然一言不發,但那眸光足以讓柳湘玉毛骨悚然。
“咳咳,你要是沒事就別擋路了,我還有事。”終於是耐不住了,柳湘玉發話了。
惜然脣角冷笑,眼底嘲弄,腳步緩緩向前,卻是向着柳湘玉走去。柳湘玉原以爲她會鬧,但她卻是如此的不動聲色,倒是讓她心裡沒了底,眼看着那女人一步步走近,她的眼底卻是露出幾分的不安來。
就在她這一愕神的時候,惜然的手臂揚了起來,空氣中響起一聲脆響,一個重重的巴掌落在了柳湘玉妝容精緻的面上。
“柳湘玉,你這個見人,這一巴掌早就該賞你的!”惜然咬牙切齒地說。
凌會心眸中一駭,想說什麼,惜然的手臂已然再次揚了起來,空氣中又是一聲重重的脆響。
柳湘玉已是痛得叫出了聲。“唉喲。”
“林太!林太!”凌會心大駭,想要拉住惜然,但是惜然的眸子向她狠狠一瞪,凌會心便是慌然地縮回了手。
眼看着惜然又一個巴掌要落下去,柳湘玉卻是捂着臉跑了。
“湘玉!”遠處有疾疾的腳步聲,一道黑色的人影伴隨着數道高低胖瘦的身形,林若謙和學校一干領導走了過來。
惜然看到那個男人,他面色清凜地奔着柳湘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