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淮王登基

我走進姿兒和念雪歇息的小樓,還沒進去,就聽到念雪有些懷疑的聲音在說:“姿姐姐你不知道,雨哥哥他今天也沒回去,聽管家說他是和殿下一起走的,我就是想問問他幹什麼去了,難道殿下這樣也會生氣嗎?”

姿兒有些軟弱的聲音說道:“今天發生了很多的事情,殿下已經很辛苦了,大將軍的去向也許和一些事情有關,我們最好不要多問!”

念雪似乎輕笑了一下,然後才說道:“我怎麼聽姐姐說話這麼像母親?母親也這樣勸過我!”

“那是因爲她們兩人同樣關心你!”我一邊回答一邊笑着走了進去,並對一臉擔心的姿兒點點頭。

看到我的樣子,姿兒似乎寬心不少,拉着正看着我的念雪起身行禮。

我微笑着擺手,然後一手一個的拉住她們坐到軟椅上,淡淡說道:“你們方纔在說什麼了!”

念雪好看的眉毛挑了挑,語氣帶着回憶說道:“妾身方纔在和姐姐聊一些事情。殿下不知道,當時姐姐被白掌院帶走的那會兒,真是讓妾身六神無主,去哥哥那裡又找不到殿下,真是讓妾身急死了,只好去找梅大人,這才知道殿下來了行宮。當時在殿下這裡見到姐姐,真是讓妾身差點不敢相信。”

我詢問的望了一眼姿兒,她連忙開口道:“殿下就是讓姐姐來陪他說說話,只是白掌院誤會殿下的意思了。”

我趕緊配合的說道:“就是這樣,我已經處罰過她了。不過說起來,念雪,你平時這個時候不是要歇息了嗎?現在回皇宮有些不方便,今天就在這裡歇宿一夜,明日再走如何?”

念雪清澈的眼睛看向我,似乎明白到我說這話的用意,接着又看了一眼姿兒,笑着說道:“是啊,說起來,妾身是很困了。殿下,姐姐,妾身就不陪你們了,妾身告退!”

我微笑着表示讚許,讓人給她安排屋子後就看着她出去,等她離開我纔對着姿兒說道:“念雪真是個好心腸的女子,又這麼善解人意,你和她的關係真是讓我羨慕!”

姿兒對我這個淡淡的調笑並無多大反應,微微的咬住下脣,猶豫的說道:“其實,如果殿下肯改變心意,妾身是非常願意看着念雪妹妹成爲……”

“後面的不要說了!”我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你,卓妙姿,就會是本王的皇后,這是誰也不能改變的事實!”

姿兒緊緊的咬住嘴脣,臉上有種病態的紅潮,似乎對我這話想反駁,但卻又有所顧忌,正在內心苦苦掙扎一般。

我輕輕的抱住她,她沒有掙扎,任憑我將她擁入懷中,貪婪的嗅吸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清香,感受着她身體中傳來的熱度,一種心神一體的感覺充斥着我的身心,讓我渾身極爲舒服,一種久違的放鬆感覺讓我沉醉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姿兒才猶如夢囈般的幽幽開口道:“其實妾身從認識殿下那一刻起,就認定自己是殿下的女人,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當殿下的皇后。若非是殿下的愛惜,妾身也不會有今日,如果殿下堅持不肯改變主意的話,可否答應妾身一個條件!”

我舒服的將頭靠在姿兒的肩膀上,柔和的說道:“你和我在一起這麼久,這還是你頭一次讓我爲你做一件事情,說吧,只要不是拒絕,我什麼都應承你!”

“請殿下廣求淑墾,以豐繼嗣!”姿兒的語氣驀然堅定起來,而且還在我懷中半坐了起來,雙眼透露着從來沒有過堅持。

“你說什麼?”我大感意外的看着她,不能相信這竟然是她的條件。

“請殿下廣求淑墾,以豐繼嗣!”姿兒接着重複了一遍,語氣越發堅定。

我皺了一下眉頭,輕聲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姿兒淡淡的看着我,眼神中透露着一種罕有的堅定,再次肯定的說道:“請殿下廣求淑墾,以豐繼嗣!”

我望着她認真的表情,好半晌纔回過神來,無奈的說道:“姿兒,你真是一個讓人看不透的女人,今天天晚了,你也早點歇息吧。外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說完,我輕輕的放開她,然後走了出去,避過回答這個問題,連原本我想說的事情也沒告訴她,因爲,我發現,無論什麼事情,她都會支持我,而且還會義無返顧的幫助我,知道這些就夠了。

走出大門,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修紫暄,我道:“你去梅那邊看看,看到雲倚虹就讓她來見本王!”

一直看着修紫暄美好的背影從我眼前消失,我才悵然的收回目光,喃喃的對身後的竹說道:“廣求淑墾,以豐繼嗣?她爲什麼要這麼說,你知道嗎?”

竹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的說道:“老實說,奴婢認爲殿下並不瞭解王妃!”

我望了望漫天的繁星,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是的,我確實不瞭解姿兒,更可悲的是,我一直到今天才發現這一點。這麼久以來,一直是姿兒默默的在幫助我,而我卻忽略了她的感受,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

竹看了我一眼,突然說道:“殿下最失敗的地方是讓王妃成爲朝廷重臣,王妃現在只是一心想當好殿下的妻子,她可以是一個好皇后,可是她不會是一個好臣子,讓王妃處在這種兩難的情況中,確實是殿下的失敗!”

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柔和的說道:“現在也只有你們纔敢和我說這些,一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姿兒的心態已經變了,變的讓我連生氣都找不到理由,或許,真是我太一廂情願了!”

竹語氣變的很柔和,並沒有直接回答的說道:“古往今來,無論是帝王將相還是平民百姓,他們都會喜歡美麗的女子。而那些心地淳樸善良的女子,卻無法抗爭強加於她們身上的命運,或者她們無法拒絕,所以她們只能選擇忍受。而這種忍受卻往往讓人忽略,以爲這些美麗的女人一定會喜歡別人強加給她們的生活,進而最終造成她們心中的痛苦,這種結局是最讓人感傷的!”

我默然,良久才悵然說道:“每個人都說紅顏薄命,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紅顏爲什麼薄命?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美麗的女人就好像這大好江山一樣,隨時都有人窺視,無論是權傾天下的帝王,還是雄霸一方的豪雄,甚或身家不菲的富豪,只要有點能力,他們就認爲自己應該享受到一切,而忽略別人的感受。本王對姿兒真是忽略太多了!”

“殿下,紫暄已經將雲老闆帶來!”

我回過頭一看,發現月洞門外的修紫暄正看着我,眼神中有種我很少見到的驚奇佩服。

“讓她進來吧,本王有些事情需要交代她一下!”

我在一處庭院中和雲倚虹見了面,禮貌的行禮之後,雲倚虹竟然沒有以往的煙視媚行,反到閒庭靜雅的站在一邊,即不開口詢問,也不顯露焦急的神色,和以往我見到她的樣子大相徑庭。

半晌之後我纔打破沉默:“看來本王沒什麼擔心的了,不過你要記住,李碧如這個人並不好相處,而且現在朝廷中的情勢複雜,如果有什麼事,本王不會袒護你!”

雲倚虹突然又嬌媚的笑起來,原本端莊的表情瞬息就變成淡淡的挑逗,水汪汪的眼神透露着一種曖昧,讓人心頭又開始發熱。

真是一個美麗的尤物!

“殿下放心,奴家一定不會讓殿下失望的!”誘惑的語氣和話的內容完全不一樣,給我一種難言的奇異感覺。

我收斂了一下心神,淡淡的說道:“如此就好,今天本王還有很多的事情,讓曲弄蝶她們休息去吧,等有時間本王再和她們見面!”

雲倚虹似乎沒料到我這麼說,神情怔了一下才輕笑着接口道:“弄蝶和白夢兩人似乎另外有事要求見殿下,難道殿下就不能抽一點空見見今年建康的花魁嗎?”

“花魁?現在僅僅一個明月就已經讓本王很傷神,那兩個女人一看就知道有什麼難題,現在本王沒這個心情幫她們解決!你去吧!”我有些貪戀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毅然轉過頭離開。

“殿下,弄蝶和白夢只是想知道青蓮的下落,難道殿下連這也不能說嗎?”

我的腳步猛然停了下來,轉過身,望着正一臉期望看着我的雲倚虹,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是問以前那個臨安來的青蓮?”

雲倚虹柔和的點點頭,輕巧的說道:“她是弄蝶的好朋友,以前殿下還讓她在春風樓住過一段日子!”

我緊緊的盯着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直到她臉上的媚笑盡消,露出擔心懷疑的神色之後才冷冷的說道:“你真的應該學學你侄女,不想死的話就不要知道的太多!”這話說的冷酷至極,使得雲倚虹花容失色,望着我,眼中竟然露出驚惶無比的神情,顯示出她此時內心極爲害怕。

這個貪愛權力的女人,這次讓她有機會接觸到權力,不知是不是一個失誤?

一邊在腦海中盤算着這個事情,一邊緩緩的離開這裡。

一出這個庭院,我就沒再想雲倚虹的事情,反到考慮起剛纔雲倚虹的話來,然後又聯想起現在的情勢,考慮對方和我作對將要達到的目的。

原本並沒有多少關聯的事情,卻讓我越想越覺得懷疑,越想越覺得有問題,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對方真正的目的就不難明白,如今的一切只是煙霧而已,對方真正的目的不是姿兒他們,甚至不是建康任何一派的官員,而是……

“讓白女儘速來見本王!”

我的命令傳達下去不久,白女矯健的身影就又再次出現。

“臨安那個傢伙如今情況怎麼樣?”

“殿下是指臨安那位‘遠公子’?”白女的語氣有種不確定。

我肯定的說道:“就是他,如今的情況怎麼樣?”

白女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輕聲說道:“屬下按照殿下的意思,只是派人在監視他,如今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舉動!”

似乎和我想的不一樣,什麼地方有問題?

我沉吟片刻,猛然一拍手掌,大悟道:“是了,對方現在並沒有準備好,貿然和他接觸只能是送給我當點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好傢伙,真是好心機!”

白女若有所悟,淡淡的問道:“難道殿下的意思是說,那個藏於幕後之人真正的目的是殿下?”

我望着她的眼睛,肯定的說道:“就是這樣,對方從一開始就將目標定到本王身上,如今種種的作爲,一是爲今後的行動鋪路,二就是讓我們產生錯覺,在應子上露出破綻。這個人或者這個勢力絕對不可小覷,當是我們內部的首要大敵,你一定要當心!”

白女也領悟到我話中的含義,好半晌纔開口道:“果真是如此,原本屬下只是懷疑,如今聽到殿下的肯定,屬下更有信心對付這些人了!”

我神秘的笑道:“對方在我們內部有不少人,但我們卻掌握着制勝的關鍵,你可要好好的運用!”

白女考慮了片刻才點點頭,然後說道:“如今朝午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大臣,殿下是不是該考慮見見一些人?”

我望了望天色,搖搖頭道:“離早朝還有兩個時辰,着什麼急啊,李碧如被菊帶出來了嗎?”

就在此時,行宮外面突然爆起一竄煙花,靜謐的夜空一下就被裝點的五顏六色,似乎在傳達某種難言的信息。

“殿下,看來您會有意外的訪客!”白女收回看煙花的目光,“完顏雲花要到行宮了!”

“完顏雲花?”我懷疑的問道,“她來幹什麼?”

白女不太肯定的說道:“屬下已經查到,陷害李碧如掌院的證據是來自於商務副使李侃,但他本人卻失蹤了。而李侃的失蹤卻和金人左丞相完顏仲德有聯繫,至於完顏雲花是否涉足其間,屬下還不能肯定,不過完顏雲花一定知道李侃的事情!”

“李侃?他是如何同李碧如聯繫起來的?”

“因爲最近在兩浙一帶出現用紙幣兌換銀兩的風潮,李掌院爲穩定局勢,保證紙幣的信用,所以就讓商務副使李侃帶着她的公文和令符去處理此事,而且還授權他必要的時候可以動用國庫的存銀。可是李侃在拿到公文和令符後擅自回家和妻子告別,結果在家中失蹤,其妻被人迷暈在地,隨行的護衛事後發現是有人預先潛入李侃的家中,然後伺機下手,將李侃從他家中的水井下帶走。”

“他失蹤前護衛在幹什麼?”

“因爲李侃要和夫人話別,所以護衛並沒有跟隨,以至讓對方有機可乘。屬下檢查過現場之後,發現了三個腳印和完顏仲德兩個護衛的腳印很吻合,屬下尋着這條線索去查,發現了金人和這件事情有關,但隨即不久,李侃手中的令符和公文就出現在上官天南手中。”

“也因爲這樣,你就看着李碧如被葉謙他們帶走,一來是你知道可以很容易的澄清這件事情,二來是你想借此警告一下李碧如,對嗎?”

白女平靜的面容一如往昔,不置可否的說道:“屬下從事的事情是不能公開的,如果殿下想要追究的話,可以先看看完顏雲花有什麼事情後再說。屬下的手下打聽到,在短短一個半時辰內,完顏仲德去見了完顏雲花兩次,但第二次進去後卻沒出來,反到是完顏雲花帶着幾個大箱子出門,而且是向着行宮方向而來,看來是有什麼事情要和殿下商量!”

我沉吟片刻,轉而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本王方纔的問題?”

白女平靜的說道:“殿下的手令誰人可以不遵?李掌院在知道菊去接她後,此時正在和上官天南理論,要上官天南和她一起來見殿下,屬下來的時候,雙方正在刑部內對峙!”

我聽的眉頭大皺,低聲說道:“胡鬧,這個李碧如還真是得理不饒人,你找個人再去一趟,告訴她,如果她還敢糾纏,就讓葉謙將她關入刑部大牢,真是豈有此理!”

就在我覺得氣憤難消的時刻,完顏雲花求見的通傳也到達了!

今夜看來是無眠了!

按照我和完顏雲花見面的習慣,我仍然在一處涼亭內等候她,順便讓人泡上一壺清茶,靜靜的品嚐着。

當完顏雲花熟悉的身影落入我眼中的時候,我覺得她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好像多了幾分冷絕,少了幾分猶豫,總之,讓我感覺有些奇怪,猜測她身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公主的消息還真是靈通,這麼晚了還有興趣來找本王,難道你不怕本王已經安歇,讓公主吃了閉門羹嗎?”我一邊調笑着,一邊揮手示意她坐到我對面,不知怎麼的,我非常喜歡和她相對而坐,這讓我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如果殿下能在這種時刻安歇,雲花就算吃了閉門羹也比現在見到殿下要高興!”完顏雲花的臉色有些不對,而且語氣也顯得有些異樣。

“公主怎麼了?爲什麼今天看起來氣色有些不好?”我一邊問,一邊暗暗的觀察着她,想從中找出一點端倪。

完顏雲花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淡淡的說道:“雲花自從遇到殿下後,何時氣色好過?今日求見殿下只爲兩事,一是代表我大金表達和宋和好的心願,二是想讓殿下支援我們大金北伐,收復黃河以北的失地,不知殿下可否應允?”

這不是金國正在和我們談判的地方,她今日跑來這麼說,到底是什麼用意,難道以爲就憑這樣幾句話,我就會改變主意,放棄自身的利益不成?更何況現在金國竟然敢插手臨安的事情,已經違揹我和完顏雲花彼此達成的默契,如果不給個交代,豈能讓你們如願?

一邊思考着,一邊淡然迴應道:“公主好說,這些事情你應該和文貴去談,而不是來找本王,公主以爲如何?”

完顏雲花淡然的一笑,語氣又恢復正常的說道:“雲花當然知道,可是雲花卻別無選擇,如今蒙古高麗和解,成吉思汗又即將班師回蒙古,如果我大金和宋國還在一些小事上糾纏的話,最終得益的只能是蒙古,難道殿下不知嗎?”

我毫不客氣的說道:“本王當然知道,如今本王已經讓南京路的大軍停止軍事行動,表現出了本王的誠意,但相反的是,你們金國似乎缺乏誠意,而且還揹着本王做一些小動作,難道這種情況下,你認爲本王還會相信你們金國嗎?”

完顏雲花並不迴避的直望着我,嘴角掛着一絲決然,輕輕的但十分堅定的說道:“雲花知道這些事情瞞不過殿下,所以,爲了表示我大金的誠意,雲花準備了一些禮物給殿下,請殿下讓雲花可以將禮物呈送上來!”

禮物?她到底搞什麼鬼?

有些懷疑的掃了她一眼,我對身邊的一個護衛吩咐道:“讓葵公公去將公主的禮物拿進來!”不管你搞什麼鬼,只要一切都是本王的人,你也無可奈何。

就在心神篤定的時候,完顏雲花再次開口道:“在殿下見到禮物前,雲花要對貴國商務副使李侃的事情表示遺憾,這次事情是雲花疏忽,給貴國增添的麻煩,雲花感到十分抱歉!”

我極爲意外的看着她,好一會兒才說道:“公主竟然說的這麼坦白,到出乎本王意料,不知公主可否告訴本王,李侃他如今可好?”

完顏雲花平淡的說道:“雲花已經讓人將李大人送回府上,估計李大人現在已經到家了!”

聽到李侃無恙,我心放下大半,一臉冷笑道:“好啊,你們金國可真是厲害,本王的臣下,你們說擄走就擄走,說送回來就送回來,難道真以爲本王只是個擺設嗎?”

完顏雲花並沒有因爲我的質問而顯露什麼表情,還是平靜如故的說道:“當然不止這樣,雲花還打算賠償宋國十萬兩白銀作爲此事的補償,並且追究主導此事之人的責任,如果殿下還有什麼不滿的,可以儘管說,雲花一定盡力!”

好像不太對,聽她的語氣似乎很有誠意,難道她這次來真是爲那金宋聯盟的事情嗎?

考慮片刻,我決定試探一下,當下冷冷的說道:“如果本王要完顏仲德的人頭,公主也能滿足嗎”完顏仲德是金國的左丞相,完顏雲花就算再有權勢,也不得不顧忌一二,看她如何回答。

完顏雲花聽到我這麼說,果然陷入沉默中,半晌都不開口,就在我以爲她不會回答的時候,葵公公帶着幾個護衛擡了一個大箱子進來。

“殿下想要的東西就在這個箱子裡面,請殿下查收!”

我的臉上不能掩飾的露出驚訝的表情,看看完顏雲花,就望向葵公公,還沒等我詢問,葵公公就答話道:“啓稟殿下,這個箱子裡面都是人頭,奴婢檢查過,一共有七顆!”

“凡是冒犯殿下之人,雲花都將他放到這個箱子裡了,請殿下過目!”完顏雲花的聲音猶如從天邊悠悠響起,讓我一時心神不寧起來。

“打開!”我藉着開口穩定了一下心神,也藉機觀察着完顏雲花的表情,可惜,我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她很認真的。

箱子被護衛打開,一股血腥味頓時飄揚在夜空中,我站起身來,走到箱子前,完顏仲德的人頭就被擺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滿臉痛苦的表情似乎在訴說着生前受到的待遇。

回頭看了一眼完顏雲花,我竟然發現她此刻正端起茶杯在喝茶,表現的若無其事,讓我不由的心生寒意,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天生的冷血,就是心性冷酷到可以犧牲一切,這樣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完顏仲德是金國的左丞相,深受完顏守緒的信任,而且對於金國也是忠心耿耿,勤於政務,非常受到金國朝野的稱讚。他也是金國中主張和大宋交好的大臣之一,平日聽說和完顏雲花的關係也不錯。這次接替完顏雲花成爲新的金國特使,也足以說明這個人在金國的影響。

這樣一個人,竟然被完顏雲花說殺就殺,這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不可理解,讓人無論如何也難於明白這樣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就算完顏仲德參與了李侃的事情,爲了給我交代要處置他,但以完顏仲德的地位和威望,也不該由完顏雲花來處置他,這完全和常理不符,和我的猜測出入太大,讓我剛纔爲難完顏雲花的話反到成了套住自己的繩索。

難道完顏雲花的心腸真的冷酷決絕到這一步?

轉過身,面對着完顏雲花,然後緩緩的在她對面坐下,這一刻,我才深深理解到,完顏雲花可以在金國有這麼大的影響,不僅僅是靠她的智慧,她的手段同樣讓人感到可怕。

不自覺的,我想起和她初次見面前的一些往事。

“殿下現在可滿意了?”完顏雲花的語氣和白女的有幾分相似,都是讓人感覺不出說話人的心意,就像單純的問話一般。

“如果金國可以賠償五百萬兩白銀給大宋,那麼以前發生的一切事情本王都可以不計較,三年內,大宋將會是金國堅定的盟友!”我望着完顏雲花,強行平復了激動的心情。

完顏雲花似乎考慮了一下才問道:“殿下不可以再減一點嗎?”

我堅決的說道:“不可以!”

“那好,只要殿下肯和我大金結盟,三年內,五百萬兩白銀會如數交給殿下!”

“分期付款的話要按照月利千分之十付利息!”

“殿下這麼做似乎太有些不近人情!”

“你也可以拒絕的!”

完顏雲花的眼中露出如同刀鋒一般的寒芒,一閃而逝,又恢復了那種平和淡然:“那好吧,雲花可以代表大金答應殿下,如果殿下方便的話,雲花想在殿下登基前簽訂這份條約!”

我回望着她,平淡的說道:“可以!”

完顏雲花突然笑了,站起身來,語氣柔和的說道:“多謝殿下,如此,雲花就不打擾殿下了!”

“來人,送公主!”

在我的注視下,完顏雲花款款的離去,腳步走的很穩健,在經過那個裝滿人頭的箱子時,腳步的頻率也沒有任何變化。

在她從我視線中消失了好一會兒,我纔再次看向那些個人頭,讓人收拾好。

完顏雲花,你此舉雖然幫助了金國,但是同樣也葬送了自己,一個沒有完顏雲花的金國還值得本王擔心嗎?不過你的手段的確是讓本王意外,和你做對手,真是有意思。

有些自嘲的笑笑,然後起身離開。

早朝的時間要到了,該去處理那些利益薰心的傢伙了。

伸了個懶腰,我就想動身,讓人將馬車準備好,還沒有動身,我就看見一臉笑容的姿兒。

“有殿下在身邊,妾身誰也不怕!”

我沒有多說什麼,輕輕的抓住她的手,笑着說道:“那好吧,我們一起走!”

***

烏爾瑪緩緩的睜開眼睛,眼前的景物從模糊到清晰,華麗的陳設以及陌生的環境同時映入眼底。

這是什麼地方?

就在烏爾瑪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身軀也不合時宜的動了一下,一股劇烈的疼痛立時從肋骨間傳來,她一時忍不住,不禁痛哼了出來。

正在牀頭一邊的嶽雨聽到了這聲痛哼,放下手中的文書,走到烏爾瑪的牀前,柔和的說道:“你醒了,看樣子,你的身體比我想的要好一些!”

看到嶽雨,烏爾瑪先是露出意外,接着就是驚喜,繼而流露出疑惑。

還沒等烏爾瑪開口,嶽雨就再次說道:“你不用懷疑,確實是我救了你!”

烏爾瑪聽後,張開的口又合上,好一會兒才非常勉強的發出聲音說道:“你,看到苗姑姑了……”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疼痛從胸腔中發出,而且同時感到後背也傳出一種火辣辣的疼痛,讓她的面色頓時更加慘白。

將她痛苦的表情看在眼中,嶽雨在心底嘆息了一聲,制止的說道:“你斷了兩根肋骨,傷了三根,背後還被船上的木刺刮傷,內臟也受到重擊。雖然我已經找了最好的大夫,但你能否挺過去,還是要靠你自己!苗姑姑被殿下抓住了,你很快就可以見到她了。”

一時福至心靈,烏爾瑪看着嶽雨,半晌之後才忍着劇痛說道:“你是那個太子的親信?”此語說的雖然氣弱,但話語中的濃濃疑問卻是撲面而來。

嶽雨看着這個當初差不多隻比死人多口氣的異族少女,心頭閃過一絲猶豫,考慮好半晌才淡淡的說道:“不錯,等會兒我也要將你送到殿下那裡!”嶽雨將此話說出,心頭終於輕鬆下來。

雖然她僅僅只是個少不知事的年輕少女,但竟然敢刺殺殿下,一樣是死罪!

就在嶽雨準備承受對方的責問時,烏爾瑪卻艱難的笑了,雖然樣子很難看,但她確實笑了。

這種舉動頓時讓嶽雨有些摸不着頭腦,暗自猜測道:難道她以爲我是嚇唬她的?

就在嶽雨疑惑不解的時候,烏爾瑪再次艱難的開口道:“你這個漢家郎還真是老實,爾瑪喜歡!”說完,她還想笑,可是疼痛再次制止了她,讓她的笑容變成臉上的痛苦。

嶽雨看到對方如此,也不知是種什麼心情,突然開口道:“你還有什麼要求沒有?”

烏爾瑪放棄了笑容,以非常認真的表情問道:“如果你真的想幫爾瑪,可不可以讓那個太子不要去派兵去打我們?我們真的不想再死人了!”

看着對方充滿希望和哀求的眼神,嶽雨的心頭泛起淡淡的驚訝和疑問,原本縈繞心間的不忍頓時變淡了許多,臉色不變的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殿下要派兵去打你們?這會不會是謠傳?”

要對四川大舉用兵的消息殿下才和自己提過,而以殿下的行事來看,這樣的事情也不會讓太多的人知道?這個消息怎麼會被她們知道?如果她們不是靠猜測判斷的,那後面的問題就太大了。

就在嶽雨心中對這個意外的消息進行分析判斷的時候,烏爾瑪有些虛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是苗姑姑告訴爾瑪的,而且還是別人告訴苗姑姑的!”

嶽雨聽到這話,馬上將當初從她們身上得到的判斷,到這次重逢後發現的變化聯繫到一起,頓時他有了一種明悟:對方是在到了建康後才決定行刺殿下,而非一早預定好的。

同時一個更大的疑問出現在心頭:是什麼原因促使她們下了這樣一個必死的決定?又是誰策劃的?她們憑什麼相信殺了殿下就可以挽救十八峒?

一開始,嶽雨在知道她們二人從自己的監視中消失的時候,他就明白到對方在建康有掩護的勢力,他當時就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但提醒殿下的時候又找不到有力證據證明自己的預感,只好留在殿下身邊以防萬一。

隨後事情的發展雖然證實了自己的預感,但整個刺殺行動在他看來像是一個鬧劇多過要達成的實際目的,那個明月更是將刺殺弄的像自殺,這些舉動一時讓他弄不明白對方的目的所在。就在他困惑的時刻,烏爾瑪卻被殿下的護衛打到自己的畫舫上。

不自覺的,嶽雨讓人救了她,也說不上當時怎樣想,只是下意識的這樣做了,因爲在他的潛意識中,這個烏爾瑪是解開四川叛亂這團亂麻的一個很關鍵的人物。只是她們現在涉及到刺殺殿下這件重罪上,在情在理,他都不能袒護她們,最終的一切還是要殿下定奪。

如果自己能夠找到她們對朝廷的用處,相信殿下一定會有明智的選擇,所以,嶽雨此刻對烏爾瑪無意中流露出來的重要信息感到一種罕有的急切,而且,他還覺察到,這件事情的涉及已經不僅僅是行刺殿下這樣簡單,或許背後有着威脅到朝廷的陰謀存在。

考慮了片刻,他才迎上烏爾瑪希望的眼神,以一種提醒的語氣說道:“你知道是誰告訴苗姑姑的嗎?如果你們能有證據指出你們是被別人欺騙的,那麼或許殿下就可以網開一面,這點很重要,希望你如實回答!”

烏爾瑪的眼神閃過一陣動人的神光,她似乎很欣慰嶽雨的話,她眨了眨眼睛開口道:“我們到了建康後,就有一輛車將我們接到一家客棧中,不久後就有個漢家男子來找我們,他還給我們看了一面寫有‘制置使府’字樣的令牌。苗姑姑就和他進屋去談話,還不讓爾瑪進去,爾瑪就在外面偷聽。

先是聽到那個男子說‘這是機密軍事文件,而且上面的一些內容已經在實施,如果你們不早下決心,那你們這次來建康將毫無所得’苗姑姑接着回答說,‘這和我們的約定不符,你不是說我們來了建康後,就有可能獲得朝廷要員的接見,進而提出我們的要求嗎?爲什麼現在會有這種要求?’

當爾瑪聽到這裡的時候,那個漢家男子回答的聲音很低,沒有聽到他說話的內容,不久後就聽到苗姑姑似乎同意了什麼,然後那個男人就走了。接着苗姑姑帶爾瑪去了一趟玄武湖,晚上的時候告訴爾瑪,朝廷的太子又要派兵去攻打我們的族人,我們要挽救族人,只能去殺了這個太子。

爾瑪聽後,就和苗姑姑一起去刺殺太子,到了玄武湖的時候,還是那個漢家男子將我們帶到湖邊一處地方埋伏,那裡已經有好些人在了,爾瑪只認得那個羌族的叫角力,其餘之人就不認得。等了很長時間,纔有人招呼我們潛伏到幾艘小船上,然後靠近幾艘大畫舫。

接着就有人告訴我們,那個太子就在上面,讓我們在聽到一聲脆響後就殺過去,等我們聽到這個暗號殺過去的時候,卻發現有很多的人在等着我們,一些人就掩護我們殺到那艘大畫舫上,可是沒等爾瑪看到那個太子,爾瑪就被人打敗了,後面的事情,你都看見了!”

烏爾瑪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顯然感到很吃力,將最後一字從胸腔間吐出的時候,她的呼吸已經非常急促了,吃力的喘氣聲不斷的在屋子中迴盪起。

正陷入思考中的嶽雨聽到這個變化,暗罵自己的疏忽,連忙走到她身邊,輕聲說道:“你的傷勢才穩定下來,不要再說了,我先將你送到苗姑姑那裡,剩下的,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烏爾瑪一連喘息了好幾口,才略微平息了些,良久之後纔再次說道:“你還沒答應爾瑪,讓那個太子不要殺爾瑪的族人,他們只是想活的好一點,難道這也有錯嗎?”

聽到烏爾瑪耿耿不忘,嶽雨的心頭頓時涌出無限的感慨,生存的壓力的確可以改變任何人,如果再加上揹負整個族羣的生存,那種壓力可以讓任何人變的成熟,就像眼前的烏爾瑪一樣。

不自覺的,嶽雨的眼前又浮現出當初那個天真活潑,有些膽大妄爲的烏爾瑪,卻和眼前這個氣息急促,眼露懇求的年輕少女不能重合到一起,似乎她們並非同一人。

沉默了一會兒,嶽雨終於說道:“我會盡力的!”

烏爾瑪有些黯淡的眼神終於流露出放心,失血的嘴脣再次開啓道:“謝謝你,嶽雨大將軍!”

嶽雨的眼中一下露出銳利的光芒,過了一會兒才淡去,輕聲說道:“你終於猜到了!”

此時烏爾瑪的眼中露出嶽雨熟悉的得意和驕傲,似乎她對自己能最終猜出嶽雨給的謎題也感到由衷的高興。

“等會兒有人會送你去見苗姑姑!”

殘忍的說完這句話後,嶽雨轉身離開,準備去見淮王殿下!

烏爾瑪落到自己的船上,殿下只是派人確定了一下後就再沒有過問,由着自己救治,唯一的解釋只有一點,就是殿下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嶽雨一邊走,一邊還在回味着從烏爾瑪那裡得到的消息,當他來到殿下的居處時,卻被告知殿下已經回宮,隨行的還有賢德王妃等人。

與此同時,關於建康此時正在發生的事情也被他獲悉,敏感的他馬上將這場文官集團中的風波聯繫到自己探聽到的事情上。

考慮了一下,沒有任何遲疑,讓人將烏爾瑪的事情告訴花勝之後也隨即出宮,騎上專門爲武將準備的戰馬,迅速的向着皇宮方向趕去,在早朝之前,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和殿下商議。

這個時候的嶽雨隱隱意識到,這場文官集團的風波只是整個大宋風波的序曲,以此爲點,新的權力在確立的同時,不可避免的迎來新的挑戰。不光是文官集團,整個大宋的文武官員在面對這場挑戰的時候,一是應戰,二是逃避,三是妥協,四是失敗,除此之外再無出路。

嶽雨相信,殿下只會選擇一,而他也只會選擇跟隨殿下,這是嶽雨不變的誓言。

***

就在嶽雨匆忙去追趕淮王的時刻,完顏雲花的馬車也到達使館,早已等候在此的金國副使呂子羽面沉似水的前來迎接道:“臣下呂子羽見過公主!”

完顏雲花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我們進去談!”

來到一處密室後,一些隨從護衛自覺的散去,只有哈拉留下來。

“公主,完顏丞相到底有什麼重罪,竟然讓公主這麼迫不及待的立時處死?公主難道不知丞相是皇上親派的嗎?這麼做,公主不覺得太過悖逆了嗎?”剛一坐下,呂子羽就毫不客氣的問起完顏仲德的事情,雖然話語中還有所保留,但口氣已經變成一種責問了。

對這種情況早有心理準備的完顏雲花沒有任何表示,沉默半晌之後才緩緩的說道:“完顏丞相忠心於社稷,爲我大金甘願捨生,這是他臨死前所寫,本來是要給皇兄看的,但既然呂大人問起,就請呂大人先過目也無妨!”

原本氣勢洶洶的呂子羽在看到完顏雲花拿出信件後,心頭掠過些微猶豫之後還是伸出手去接過。

這封信沒有署名,也沒有封口,呂子羽翻看了一下,很快的就從裡面將信件抽出:

陛下容稟:

臣蒙陛下厚待,委任爲相,常徹夜不眠,唯恐有負聖恩。如今國危兵險強敵虎視,實乃事急之時節,況乎國之安危,在乎論相。昔日中原盛唐,強極一時,幾代經營終成一代之盛。昔乎唐玄宗即位,雖前用姚崇宋-得治,但後節有愧,重用李林甫楊國忠之流,以至天下騷亂,幾致亡國,雖賴郭子儀等良將竭忠力保,克復河山,然自此,地方獨大,藩鎮縱橫,紀綱不復,朝廷威信不存矣!

臣每思及此處,常慨嘆不已,想我大金自太祖崛起於白山黑水之間,滅宿敵遼於前,擄宋皇徽、欽以後,開拓疆土萬里,自此入主中原,成就王霸之業。後得太宗世宗等數代圖治,重用賢臣,終成我大金盛世,使得宋廷北面事我,草原諸部歸附,可謂一時之盛。

然大統失繼,前有衛紹王不聽忠言,重用無能之輩,以至引得蒙古入侵,使我大金遭遇百年未有之強敵,後有胡沙虎、高琪之權奸蠱惑先皇於後,徙都於汴,終至北方糜爛,不可收拾矣。更爲可憤之事,先皇爲權奸迷惑,在北方大敵未除之時,擅自和宋廷再起爭端,使得兵力分弱,南不能滅宋廷,北不能抗強敵,以至兵敗國辱,徒然消耗國力,自毀前程而已!

蒙古滅我大金之心,若獵師志於麋鹿,麋鹿所走,則獵無不跟隨。蒙古初能越險關而陷中都,豈不能絕黃河而入汴?若非初時失策,那至如今疆場相望,使爲鄰國,至我大金四面楚歌,無一處之國可爲我大金之依託?如若當初南和宋廷,北拒蒙古,備兵力以一方,獲援於其後,豈能未有驅除強寇,固我邊防之機?然先皇卻被權奸所蔽,以至棋差一招,使我大金受制於人。

今當汲取前因,圖劃自立之謀,不可存苟且偷存之心。奪國之仇,不共戴天,君父之恨,難於共存,唯今當務之急是爲:用忠賢,修政事,攬羣策,收衆心,明朝綱,訓兵戎,擇將帥,繕城池,備防具,勵勇士。切不可以忍恥和戎爲福,以息兵忘戰爲常,以安邊之金糧爲豪門之奢,此乃苟安之法,決不可長。安危存亡,蓋所自取也!

惟私做福,惟奸作威,爲臣者切忌作福作威。臣有此等者,害於而家,兇於其國,蓋生殺予奪,天子之權,非臣下所能盜用也。刑以罰惡,國有常憲,人有怨憤,必當昭雪,事有枉直,尤宜明辯。德以出治,刑以防奸,若刑罰不立,則會奸邪叢生,雖有賢臣,也不能治也。善良者死於非命者,國法當爲其明辯,爲惡者橫行之時,國法當使其嚴懲,唯有如此,則圖治纔能有望。

自古聖君,唯有誠以治政,方可得天地神明之助。如今朝廷內外官署日多,員冗俸濫,白丁驟增,出身入流,壅塞極多,政出多門,爲古之嚴戒,軍民蒙受其害者不知凡幾。爲治之首莫若安民,安民之道,莫急於除濫費,汰冗員。近侍之臣,不得巧計善奏,矇蔽上聽,改升創設員冗者,應悉數減除之。

國家經費,皆出於民,量入爲出,有司之事。古之帝王治國理財之要,莫不先於節用而開,蓋因奢用則傷財,傷財則必害於民。國用匱而重斂生,如今大金治下之屬地,巧立名目,苛捐雜稅數不勝數,以至引得天下之民沸騰,對我大金多有怨言,遇敵之時,不肯爲我大金出力,往往敵未至而民已先降也!臣議如今可借宋金和談之機,止增丁稅,並多派能吏巡視天下,以收天下之心。

賞功勸善,人主大柄,豈能輕言予人?太祖開國之時,左右之臣雖親,但無有無功而賞賜者。如今賞賜氾濫,並無寸功於國,互遞奏請,要求賞賜者比比皆是。如此無功而賞賜者,何以收勸戒褒揚之功?何況既傷財用,復開幸門。臣以非有功勳於國,着明實跡者,不宜加以賞賜,乞著爲令。

國有良將,則無不可治之土,亦無不可守之城,合達將軍駐守太原而蒙古以卻,成和尚將軍移師河北而蒙古不敢近,此二人皆國之干城也,況呼二將皆對陛下忠心不二,陛下誠宜重用也,萬不可聽信朝中閒言而自毀長城。

臣此次身受皇命而入宋,原本想趁宋廷內亂而爲我大金獲利,但不想卻因此而害公主之大計,讓我大金重入危險之中,臣左右思量,如今唯有一死才能得保公主大計可成,而我大金方可有一線勝利之機。既已如此,臣理當爲陛下盡忠,爲大金盡忠,還望皇上可以體諒公主一番苦心,萬無因此事而見責公主。

御使大夫烏庫哩鎬平日勤於王事,忠心於陛下,臣亡後,陛下可用彼代臣之職,定能不負陛下之所託。臣此時即將絕於陛下,只願陛下不忘社稷之恥,不輕比鄰之盜,不持幸安之謀,不聽膏腴之言,不忽至公之論,則臣死而無悔矣!

臣臨死直陳,不知忌諱,幸乞睿鑑!

完顏仲德於正大二年七月絕筆

看到此處,原本氣憤難平的呂子羽雙眼已紅,神色莊重的將信又重新裝好,站了起來,長鞠到地道:“微臣不知實情,冒犯公主,請公主治罪!”

完顏雲花擺擺手,淡然的說道:“完顏丞相爲了我大金甘願一死,如今我們要做的不是追究什麼罪責,而是要讓完顏丞相死的有價值。趙昀已經答應和我大金簽訂條約,只要我大金同意賠付給他五百萬兩白銀,宋國就將支援我大金北伐!”

呂子羽倒吸一口氣,不能掩飾的震驚表現在臉上:“這麼多,皇上只答應,最多不能超過三百萬兩,這次一下多出二百萬兩,只怕皇上不會答應!”

“皇兄那裡我去說,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代表我大金和文貴簽字!”完顏雲花的語氣顯得不容置疑,“現在留給我大金的時間只有三年,從現在起,每一刻我們都不能浪費!”

呂子羽額頭跳了跳,然後低聲應命道:“微臣知道,微臣明日就去找文貴商議此事!”

完顏雲花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說道:“那好,你去吧!”

呂子羽臨走前再次看了一眼完顏仲德的絕筆信,微微嘆息一聲才邁步離去。

見到他離開,完顏雲花原本平靜的眼睛中爆閃出難於形容的寒芒,好一會兒才恢復常態對身後的哈拉說道:“你去安排一下,我要讓全大宋的人都知道我給趙昀付的利息!”

哈拉領命之後沒有馬上離開,反到提醒道:“屬下覺得這個呂子羽不是那麼靠的住,要不要派人看着他!”

完顏雲花有些讚許的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道:“不用如此,這個人搞不出什麼大事來,現在反到要擔心朝廷內的情況,完顏丞相一死,有些人只怕又會不甘寂寞起來!”

哈拉聽後,微微一恭身,然後離去。

獨自留在密室中的完顏雲花將完顏仲德的信件拿在手中,望着沒有任何字的封皮,眼中的神情猶如天上的浮雲,不斷的變化着,良久後纔拿起紙筆,在封皮上寫上:大金行中書省副元帥,左丞相完顏仲德報呈陛下親閱。

寫完就放下筆,幽幽長嘆道:“爲了我大金,委屈你了完顏丞相!”語氣惆悵,久久不絕。

***

我和姿兒回到皇宮之後,原本想讓她和我一起去見司馬風,但此時菊卻將李碧如接來,想了想,我就讓姿兒先去見她,將現在的情況和她說清楚,等我見過司馬風后再說其他的事情。

姿兒領命離開後,我一邊派人去讓司馬風進宮,一邊讓人去將真知明叫過來訓斥了一頓,然後告訴他,今後無論何人,妄想對王妃不利,他皆不可聽從,如果我不在宮中,他只能聽姿兒一人的命令,如果姿兒也不能行使命令之權時,他才能聽從白女的調遣。

真知明對我的訓斥沒有任何分辨,很平靜的接受了我的這項新命令後自請處分,讓原本等待他辯解的我多少有些意外,也對他這個人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不以爲上者爭辯,只管執行上者命令,真知明無疑就是這樣的人,或許在本王的衆多將領中,也只有真知明才能在皇宮裡生存。

看到真知明如此表現,我一時興起,就讓他和我一起去見司馬風,一邊隨口問起他對如今局勢的看法。

真知明很謹慎的表示一切聽從我的吩咐後就不再發言,讓我根本無法繼續說下去,只好悶聲帶着他來到文華殿和司馬風見面。

一見到我,司馬風就一臉莊重的長鞠道:“微臣司馬風參見殿下千歲!”

我坐到椅子上後襬擺手道:“不用多禮,這次本王見總理大人可不是要聽這些的,外面的事情先不忙說,本王這裡發生了一些事情,很想聽聽總理大人的意見!”

司馬風神情微微有些疑惑,試探的問道:“難道殿下這裡還發生比外面之事還嚴重的事情?”

我點點頭:“確實有,而且還不止一件,本王今夜前往行宮安歇,但先是有異族刺客意圖謀刺本王,後是得金國聖興公主完顏雲花提着完顏仲德的人頭來拜會,刺客的事情本王已經讓白掌院去查了,但完顏仲德的事情本王卻感覺有些疑惑,所以想問問總理大人的意見!”

司馬風也被這個意外的消息弄的神情愣住,好一會兒纔開口道:“殿下今晚竟然遇刺,確實讓微臣始料不及,此舉雖然罪大惡極,但還可說是有人圖窮匕現之舉,但完顏仲德爲何死了?殿下這個消息確實嗎?”很顯然,他也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就像當初我知道此事後的反應一樣。

我以肯定的語氣說道:“他的人頭現在就在本王的宮中,而且還是完顏雲花親自送過來的!”

司馬風沒有再說什麼,反到陷入沉思之中,好一會兒纔再次說道:“此事真是出人意表之極,微臣此刻也不能斷定此事之好壞,但不知完顏仲德爲何要死?”

我淡淡的說道:“本王查到這個人不安本分,在我大宋內搞東搞西,還插手李碧如掌院被陷害的事情。本來本王想找到證據後藉此事來教訓一下金國,不想完顏雲花卻給本王來了這樣一手。本王思量下,就答應了和金同盟的要求,只要求他們支付給大宋五百萬兩白銀作爲補償。”

司馬風猶自思慮半晌才點頭道:“這就是了,微臣現在只能猜測到完顏雲花或許察覺到殿下的企圖,爲了不讓宋金和盟別生枝節,故才兵行險着表示金國的和談誠意,讓殿下別無顧慮。”

我有些失望,但也知司馬風此刻也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也就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轉口道:“葉謙那些人現在是不是迫不及待?”

司馬風這時臉色些微有些改變,小心的看了我一眼,才說道:“葉謙等人此舉雖然有私心,但也是形勢所推,殿下只需略微警戒他們一下,彼等就定然知所收斂!微臣覺得,既然葉謙在大理寺狀告桂如淵,那完全可將此事交給大理寺處理,相信能不負殿下所望。”

我笑了笑:“總理大人一心爲公,多方考慮,確實爲我大宋的賢臣,放心吧,這次本王不會再行當年之舉,而且本王還打算藉此讓那些百家院中之人再爲我大宋效力,以安天下民心!”

聽到我的表態,司馬風明顯的鬆了一口氣,轉而謙虛道:“殿下過獎,既然殿下計議已定,微臣以爲現在應當儘快查清四川制置使桂如淵的罪行,還王妃和李掌院以清白,唯有如此,方能平息此次風波!”

我想都沒想的說道:“這事還有什麼好查的,賢德王妃和李掌院當初爲了早日平定四川,故在本王的授意下安撫了桂如淵。誅除安丙之後,桂如淵假冒忠良,騙取了賢德王妃和李掌院的信任,趁四川平叛之際,大肆培植黨羽,結交不軌之徒。

此事被賢德王妃得知告於本王,不想此事卻被桂如淵在朝中的黨羽知道而告於桂如淵,窮急之下,桂如淵一邊派人誣陷賢德王妃和李掌院,一邊派出刺客前來行刺本王,意圖拼個魚死網破,本王幸得賢德王妃示警,這才無恙。而且也有人證實,那些異族刺客也是桂如淵派人聯繫的,總理大人還有什麼疑問嗎?”

聽我這麼一說,司馬風立時明白過來,也沒多問什麼,贊同道:“果真是如此,微臣也覺得此事不可能和賢德王妃等人有關,只是桂如淵一向和賢德王妃等人來往甚密,故才啓人疑惑。

如今想來,當是此人包藏禍心,故意如此以混淆視聽,葉謙身爲巡察院掌院,卻不明情勢,不辯忠奸,本身既已失職,何能再去調查此事?只是李掌院一事,上官天南人證物證俱全,微臣覺得,爲安撫羣臣,殿下可薄懲,以安羣臣之心!”

連他也贊同處分李碧如,這不禁讓我再次猜測李碧如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這個女人不會做官做到如此失敗吧?

我有些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再次說道:“李碧如掌院一事是有人陷害,而且還和完顏仲德有關,上官天南不查實際情況,被人矇蔽而不自知,如此糊塗,實在不適宜再擔任御使院代掌院一職,就是其刑部尚書一職也需要留職觀察,難道總理還對此人有所袒護不成?”

司馬風對我這話皺了皺眉頭,略微猶豫一下才說道:“如今建康內的官員人心不安,各有機心,導致政務不順,矛盾叢生。究其根本,雖有殿下登基之事做餌,但實爲彼此懷怨已久。如果此時不加以疏導,則猶如以土堵水,雖可收一時之效,但終難免水過堤陷。況且如今李碧如掌院等人勢孤,就算殿下一力扶持,但若彼自身無力,終是難免桂如淵之事再出,到時殿下又將費神矣。

既然預見於此,反到不如現在藉此危機使其認清自身,反省過往,如此才能更好爲殿下效力,爲我大宋謀福,而且如此一來,還可收臨安羣臣之心,使其甘爲殿下之用,不再心中惶惑,被人流言所惑。況且殿下是爲天下之主,豈能獨親近侍之臣?當廣納賢良,以安天下才是明君至理,還請殿下明鑑!”

他的話和梅的意思很接近,都是認爲現在李碧如這些人不能重用,否則以後的麻煩更多,只是司馬風站的立場不同,而且從實際效果出發,使他的話更多了幾分實用色彩。

毫不遮掩的流露出對他的讚賞,我高興的說道:“總理這番話說的及時,我大宋有總理這樣的賢臣在朝,真乃本王之幸。總理只管放心,李碧如等的事情本王心中有數,到是葉謙這些人氣焰囂張,大有乘勢橫行的趨勢,如果此時不壓壓他們,等他們氣焰養成,到時問題就更大了。

況且李碧如掌院這次確實是被人冤枉的,上官天南失察也是實情,本王已經派人去將證人找來,到時大家就在朝堂公開對質,到底誰是誰非,不就一目瞭然了嗎?另外,本王還有意讓一些臨安舊臣出任重職,比如那個吳潛,他曾經對本王有過幫助,如今天下大局已定,本王想讓他再度出山,接替墨如蘭總督,主管利州行省的政務,總理大人覺得如何?”

司馬風聽後,也知道我並無意對付整個臨安派系的官員,也就不再堅持對李碧如進行處罰,卻對我讓吳潛出任建康官職有些疑慮。

“殿下,這個吳潛雖然曾經以力抗史秘遠等權奸,而在朝野都有極高的威望,但此人一向對殿下多有微詞,如今讓他出任利州一省總督,使其實權在手,難保其人不另起心思,到時對殿下似乎妨礙更多!”

我對此也同意,畢竟吳潛這個人很有些死腦筋,對於正統大繼非常堅持,在他看來,我是個不折不扣,篡朝奪權的典型王儲,如今司馬風都這樣說,那說明此事還是需要另外考慮一下。

“總理有什麼意見?”

“微臣到覺得,可以讓其擔任御使大夫一職,使其可以明辯建康政令之利弊,得知天下百姓之安居,如此,當能收其心而獲其人!”

我沉吟片刻,也覺得是個好辦法,先給個位高而無實權的位置觀察觀察,如果他肯爲我所用,那再委任實權重職也不晚。

同意了司馬風的意見後,我就讓白女拿來關於姿兒是如何察覺到桂如淵的陰謀,以及又是如何示警於我,使我免遭刺客之手的相關證據,也在此時,白女將桂如淵已經被證實死亡之事呈上,讓司馬風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提醒道:“殿下,微臣看這事不僅僅是要陷害賢德王妃,似乎這個背後還另外有人!”

我早知此事他最終會察覺到的,但如今他卻不適宜再分心去注意此事,如此多少會讓那個背後的勢力有所警覺,到時要揪出他們又要平添一些問題。

當下故意裝作輕鬆的說道:“白掌院在跟進此事,無論對方有何圖謀,都不會逃脫白掌院的監察,此事你儘可放心!”

司馬風對白女也極爲有信心,也沒再多說,很是仔細的看起白女送過來的證據,我抽這點空閒去看李碧如。

這個女人,真是個會惹麻煩的人。

***

在姿兒那裡見到李碧如的時候,發現這個女人確實氣色不太好,正面帶薄怒的和姿兒說着一些事情,看到我來後纔不再開言,面色有些森沉的對我行禮。

對這個因爲利益而和我有了婚約的女人,我一直不是太瞭解,而且我和她單獨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多,在很多的時候,我看重她理財的本事多過注意她是我儲妃這個事實,或許,也是這樣,有很多的事情我都忽略了,比如她在理財的同時,是否可以當好一個官員。

“殿下,葉謙上官天南等人捏造證據,胡亂誣衊屬下,而且還濫用職權,對屬下進行限制,如此行徑實在是讓屬下無以自處,還請殿下爲屬下做主!”李碧如的話語中,隱藏着深深的憤怒和不滿。

我回頭看了姿兒一眼,發現她無奈的搖搖頭,顯然表示自己無法安撫住她。

看來這次她真的很火大,不過她也確實有錯,應該如何說了?

就在我考慮如何措詞才能讓她明白到失誤,又不讓這個有些高傲的女人感到難堪的時候,李碧如又接着說起來:“殿下,屬下方纔已經聽王妃說過桂如淵的事情,屬下雖然在這件事情有失誤,但盜竊國庫這樣的事情屬下從來沒有策劃過,上官天南和葉謙他們收買財政院的官員,讓他誣衊屬下,屬下實在是不能接受,如果殿下不願爲屬下正名,屬下也實在無顏再當這個掌院,還請殿下明鑑!”話語的語氣雖然有些柔和,但裡面的意思卻有咄咄逼人之意。

這個女人,還真是和別人說的一樣,得理不饒人,只管自己,不顧別人。在我面前她需要剋制就已經如此,在外面她是什麼樣子就可想而知。

輕輕的咳了一聲,我纔開口道:“李掌院絕不可能盜竊國庫,本王深信這一點,不然也不會讓人去將李掌院接過來,只是李掌院額外撥付四川制置使桂如淵款項的事情也是查有實據的,不知李掌院對這件事情有什麼好的解釋沒有?”

原本正盯着我的李碧如表情微微變化了一下,但還是很快的說道:“此事的確是屬下失察,但屬下也是想讓殿下推進的改革在四川順利推行,況且四川一地,此次水患嚴重,多撥付一些款項也是事出有因,只是屬下沒有想到桂如淵這個人卻包藏禍心,此事屬下願意承擔責任!”

我考慮了一下,點頭道:“這次處罰就不必了,你今後多注意一下,不要什麼人都相信,本王會另外安排一個助手給你,你今後遇到爲難的事情可以多和她商議商議。你現在掌管着朝廷的財政大權,朝廷的開支用度都要靠你平衡調撥,你在盡心工作的同時,在處事方法上也不要太強硬,要柔和一點,不要讓別人覺得你是存心刁難他們,這樣對你今後有好處的!”

李碧如清澈的眼神中掠過些微警覺,但口氣上還是不放鬆的說道:“屬下得蒙殿下信任,當然不能任憑那些官員開支無度,屬下雖然已經多方開源,但節流纔是理財最終獲利的根本之法。有些官員不明此理,胡亂誣衊屬下有私心,更有一些人,根本就是妄想從中漁利,損公肥私,屬下當然不能不管。

更何況,以前朝廷在理財的時候,上蒙下蔽,使得財政上多有一些離奇的賬目,不少國庫款項因此而不翼而飛,更有一些人巧立名目,營私舞弊,使得財政上多有漏洞,屬下也是想革除這種弊端,雖然手段激烈了些,但屬下也是爲殿下着想,還請殿下爲屬下做主!”

我早知道,如果說及財政預算上,那是各有各的道理,這個事情根本扯不清,李碧如會得罪人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如果她什麼人都不得罪,那才真叫有問題。不過看樣子,李碧如在達成自己目的同時,對於方法上的確不是那麼注意,也許這是和她出身商業世家有關,一切以利益爲依歸的處事手段讓她在官場上卻不太吃的開。

我覺得現在氣氛有些緊張,故意輕鬆的說道:“李掌院不要激動,本王是絕對信任你的,只是有些官員不明李掌院的辛苦,所以對李掌院多有微詞,本王安排給李掌院的助手,就是讓她協助李掌院處理好同各個官署的關係,財政方面的事情還是需要李掌院來拿主意。對了,本王聽說江浙一帶出現兌換銀兩的風潮,不知李掌院覺得此事如何?”

李碧如見我岔開話題,也沒再糾纏,反到說道:“此事原本不大,可是屬下派去處理此事的商務副使李侃卻離奇失蹤,而屬下給他的公文令符卻被上官天南得到,屬下認爲,上官天南等人是存心要破壞屬下的計劃,使得江浙一帶的情勢失控,殿下萬不可輕忽視之!”

我道:“這個事情另外有曲折,並非是上官天南有意想陷害你,不過上官天南失察也是事實,這樣,本王讓李侃在朝堂上和上官天南當堂對質,到時是非曲直自有公論。”

李碧如此時才露出意外:“殿下原來找到李侃了,不知他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會離奇失蹤?”

我有些沒好氣的說道:“他被人擄走了,人沒什麼,只是受了點苦而已,下次你要派人去辦事,也要找個牢靠點,不要撈着什麼人就是什麼人。”

李碧如被我這樣一說,臉上流露出一些愧色,微微分辨道:“屬下看李侃平日處理商務精明強幹,而且和江浙一帶的富商豪賈關係密切,故纔想借他的人脈平息江浙的兌換風潮,此事屬下有誤!”

我見她沒有強自分辨,也對她有幾分滿意,點頭說道:“財政改革必需推行,今後還要你多費心,這次的事情本王會給你做主,而且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只是你以後也要多留意一些,不要再讓桂如淵這樣的人有機可乘!”

李碧如盈盈行禮,語氣已經變的平靜的說道:“多謝殿下,屬下今後定當竭盡全力,屬下這些日子清算完國庫盈餘之後,就會立時進行中央銀行在各地的建立工作。殿下登基後,屬下也會按照殿下的要求建立幾大輔助銀行,使的大宋財政金融可以儘快復原。”

我大爲高興的道:“好,李掌院不爲今天發生的事情影響,的確沒有辜負本王對李掌院的期望,你儘管放手去幹,天塌下來本王幫你頂着就是,只是今後在處理一些重臣的關係上,你拿不定主意可以多問問本王配給你的助手,她會有辦法的!”

李碧如此時問道:“不知殿下派給屬下的助手是男是女?”

我臉上的笑容一收,平淡的說道:“是個女的,叫雲倚虹,她的出身雖然不怎麼好,但她是個有能耐的人,而且她的家族勢力也不小,對於朝中的情況也比較瞭解,對你推行的改革一定會有幫助的!”

李碧如微微沉吟一刻,輕點螓首道:“如此就多謝殿下,屬下看時候不早了,也該出去參加早朝,還請殿下恩准!”

我對她的這個要求有些皺眉,我雖有意讓李侃將事情說清楚,但卻不想她和上官天南將矛盾加深,如果讓她上了朝堂,以她現在對上官天南的不滿,到時可能會讓上官天南下不來臺,這樣就對我今後的計劃很有妨礙。

以目示意姿兒後,我才勸慰道:“李掌院這次辛苦了,本王看李掌院今天還是回家休息一下比較好,至於其他的事情,本王自會處理的。”

李碧如正欲反對的時候,姿兒也從旁開口道:“殿下既然答應爲妹妹做主就不會食言,妹妹如今只有儘快的做出成績才能讓那些看不起我們的官員信服,過於糾纏現在的事情,反到會讓別人看輕了咱們,妹妹還是答應殿下的好!”

見情況如此,李碧如終於也沒再堅持,行禮道:“如此,屬下就多謝殿下!”

我見她不反對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柔和的說道:“不要緊,你今天就在皇宮歇息吧,王妃已經給你準備了歇息之處!”

李碧如謝過之後就隨幾個護衛離開,我有些不顧形象的伸了個懶腰,對着姿兒說道:“李碧如這個人還真是強,不過到是很聽你的話!”

姿兒柔聲說道:“她同樣也聽殿下的話,只是碧如妹妹平時太過專著於工作,在處事手段上也多用她在生意上的一些做法,殿下還要多擔待一些!”

我大笑道:“不擔待,這次也不會幫她了,不過她也真是厲害,本王身邊的重臣她都得罪了,而且還不擔心自己會受處罰,你說她這算不算有恃無恐?”

姿兒似乎有些拿不準我說這話的用意,略微有些陪着小心的說道:“殿下英明,一些事情當然不能瞞過殿下,只是碧如妹妹也是爲殿下的社稷着想,得罪一些人也非她本意!”

我一把拉住她道:“不用擔心,本王對李碧如還是很放心的,只要她今後在處事上再柔和一些,相信對她的幫助也很大,比如你們就應該和梅多親近親近,向她多問一些,對你們會有好處的!”

姿兒聽到我這話,似乎想到了什麼,小心的看了我一眼才輕聲說道:“妾身知道殿下關心妾身,但經過此事,妾身覺得自己不適宜再擔任商務大臣,何況妾身已經得蒙殿下厚待,理應全心侍奉殿下,還請殿下恩准!”

見她說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觸怒我的樣子,我有些輕薄的捏了一下她:“你啊,這樣也好,反正你過幾天也要當皇后,不幹就不幹了,你覺得什麼人接任比較合適?”

姿兒搖搖頭道:“此事還是殿下拿主意的好!”

我看了她幾眼,無奈的說道:“好吧,此事到時再說,反正這次將要有大批的官員進行調動,到時再選出合適的人選就是!”

姿兒含笑答應後,就催促我換裝上朝。

我讓竹將朝服拿過來,還沒有穿上,一臉倦容的國務秘書愛亞絲抱着一大堆的奏摺出現在我眼前:“王子殿下,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有很多大人送來公文,愛亞絲將它們都分類了,不過很多都是要求見王子殿下的,請王子殿下過目!”

看到愛亞絲的藍眼睛中透露出的認真表情,我卻覺得有些慚愧,愛亞絲接觸到的所謂公文,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真正重要的公文早就在菊那裡。

不過自從愛亞絲被選中,擔任了國務秘書之後,憑心而論,她是非常認真的,再加上另外一個國務秘書武天啓不時被我派出去執行特別的任務,她一個人要處理的事情就更多了,很多的時候,我都只看到已經被分類好的公文,而沒有留意到整理這些公文的她。

聽修紫暄談及,她平日一般都睡的很晚,看她現在的樣子就知道她今夜根本就沒有入睡。

讓姿兒接過她手中的公文,一邊張開雙臂讓竹將我的腰帶圍上,一邊對她說道:“你辛苦了,本王下了朝後會處理的,看你的樣子也累了,今天就歇息一天吧,手頭的工作交給菊就好!”

愛亞絲對我這個安排似乎很高興,藍色的眼睛中露出興奮的表情,一邊對我道謝,一邊高興的說道:“王子殿下真是太仁慈了,竟然知道愛亞絲今天要去教堂,多謝王子殿下!”

看到她如此興奮,我反到被她弄的愣住了,隨口問道:“你要去法克那裡嗎?你平時不是和他不來往的嗎?”

愛亞絲的頭立時如撥浪鼓一般的搖起來:“不,不,不,王子殿下誤會了,愛亞絲是要去族人的教堂,今天是族人準備慶賀教堂落成,所以會很熱鬧,也歡迎王子殿下可以來!”

族人?愛亞絲什麼時候有了族人了?

一邊暗自猜測,一邊笑着說道:“你的漢語說的越來越好了,今天本王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可能去不了,不過既然是件喜事,本王會讓人送禮物過去的!”

愛亞絲的藍眼睛中流露出失望,有些無奈的說道:“好吧,那愛亞絲就自己去了,告辭!”

我點頭示意她離開後,對站在一邊的菊說道:“愛亞絲說的事情你知道嗎?”

菊點頭道:“現在建康城中有不少胡人,常駐不走的就有上萬人,他們各有信仰,經常會有一些新的宗教出現,暫時還沒有什麼證據證明這些宗教對大宋有危害。白掌院的意思是先觀察,然後行動!”

我對着鏡子將頭冠戴好後,才應聲道:“此事並非壞事,只有多交流,我們才能瞭解他們,促進和各方的融合,獲得我們需要的東西。只要讓事情不脫出我們的控制範圍外就行,另外,要多注意這些宗教上是否有類似於摩尼教的邪教,這樣的宗教,一定要斬盡殺絕,不能有任何手軟,對本國的一些宗教也可以扶持扶持,但不要太過。”

菊迴應道:“屬下會將殿下的意思轉告白掌院。”

我將最後的裝飾物,一把裝飾華美的佩劍掛上後,我才滿意的出了一口氣:“你找個人送一件禮物到愛亞絲說的教堂,順便看看她的族人都是些什麼人,或許對我們有用!”

菊這次答應後,就準備招呼護衛送我上朝。

招呼了姿兒一聲,還沒走出大門,嶽雨求見的消息就十萬火急的送上來。

我想了想,讓姿兒先去見司馬風后直接去上朝,我見過嶽雨後就來。

*****

“那個女的是死是活啊?”我一看到嶽雨就笑着說道。

“屬下參見殿下,殿下恕罪!”嶽雨一臉平靜的低頭行禮。

我笑了笑:“得了吧,本王在事後才知道你這個傢伙和別人在船上同行了好幾天,以你的性格定然不會見死不救,她傷的如何?”

嶽雨聽出我沒有怪責的意思,這才擡起頭道:“回稟殿下,此女傷勢頗重,不過現在已經暫時穩住了!”

我也沒多說,正想問他找我什麼事情的時候,他卻再次說道:“屬下已經將她移交給花勝總管,不過屬下卻從她口中得知一些重要的情報,屬下大膽推測,認爲現在大宋軍中有一些問題!”

我神情猛然一怔,過了一會兒才反問道:“什麼問題?”

嶽雨問道:“殿下要對四川大舉用兵的消息有幾人知道?”

我知道他不會無故問這個問題,考慮了一下才說道:“此事還在策劃中,全部計劃除了本王,就只有吳武和尚懿他們兩人知道,楊利也知道部分,另外,牟於其可能也可以猜到一些,雖然那些準備入川的士兵訓練是樑本在做,但他這個人不會去想這些事情,另外,就是本王對你提過,本來還要對孟珙和呼延義慶說說的,但這兩人都還沒回來,所以就沒說!”

嶽雨的面色越發嚴肅起來,神色都變換了好幾次才沉聲說道:“但屬下卻得到消息,十八峒的人已經知道殿下要出兵的事情!”

“不可能!”我毫不遲疑的說道,“這個計劃根本就還在制訂中,怎麼可能會讓他們預先給知道?而且知道這個事情的人都是本王信得過的人,斷然不會從他們身上被別人知悉。”

嶽雨對我的反對視若無睹,反到提醒道:“或許對方是憑藉某種途徑得到我大宋軍的人員物資調動,然後藉此推測的!”

我連連搖手道:“這也不可能,你還沒有接手,所以並不知詳情,在本王的計劃中,這次要用到的軍事物資都是借紅龍軍團的名義起運的,至於軍糧,根本就是四川所出。至於那些兵員,更是還在訓練中,對方不可能會知道這些兵員是幹什麼用的,至於留在四川的那些人,本王只是讓他們監視對方,嚴禁他們有任何先行的挑釁,他們都執行的很好。會不會是你情報有誤?”

看到我懷疑的目光,嶽雨露出深思的表情,好一會兒才說道:“屬下覺得不可能,如果殿下想要了解詳情,還是需要從十八峒的女刺客身上入手,那個苗姑姑可能知道詳細情況!”

我走了兩步,點頭道:“可以,只是你憑什麼肯定這次進兵計劃泄露了?”

嶽雨望着我,語氣嚴肅的說道:“屬下從烏爾瑪口中得知,這次她們之所以前來行刺殿下,就是因爲有人給她們看了殿下欲進軍四川異族的情報,屬下就此推測,此次進軍計劃已經有所泄露!”

“會不會是別人矇騙了她們?本王好像記得烏爾瑪是那個烏南達的女兒,聽說很受他寵愛的,也許就有人想到從她身上入手,好挑撥烏南達。”

“屬下到不這樣覺得,此事一定事出有因,懇請殿下讓屬下可以參與此事的追查!”

“準,你可以便宜行事,軍部各部都可以配合你!”

“多謝殿下!”

嶽雨抱手謝過之後,略微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難於啓齒的再次說道:“爲何殿下不問屬下私自藏匿刺客之事?”

我淡然的笑了:“因爲本王知道你一定會將刺客交出來,這條理由夠不夠!”

“殿下,屬下……”

“好了,什麼解釋表忠的話不要再說了,本王知你嶽雨,你放心去追查此事,只是本王覺得此事不可能是從本王這邊泄露出去的,或許對方真的有什麼高明之人在背後指點,你以後在四川要當心些,現在朝廷中另外有一些勢力陰謀對付本王,或許就是他們在搞鬼!”

嶽雨感激的神色一閃而消,拱手道:“多謝殿下提醒,屬下會留意的,只是屬下覺得,那個苗姑姑和烏爾瑪都是十八峒中的重要人物,而十八峒又是川境異族中力量很強大的一支,或許,可以從她們身上設法,使得十八峒重新歸附朝廷,這樣既可免卻朝廷的征伐,又可減弱川境異族的反抗之心,使其早日全心歸附我大宋!”

我看了他兩眼,然後摸摸下顎:“你是征討四川的主帥,本王這邊只會交給你進兵計劃以及要達成的目的,具體的情況你可以當機處理,只要最終保證四川自此後不再成爲大宋的絆腳石,而是一塊北上可以支援西北,南下可以開拓疆土的堅實基地就成!”

嶽雨心領神會轉口說道:“殿下,屬下隱隱覺得如今的建康似乎風雨暗藏,有不少別有用心之徒躲在暗處窺視,還請殿下不要輕視了他們!”

我呵呵笑道:“現在懷疑不對的又多了一個,本王還真是高興。既然你來了,那就走吧,和本王一起上朝去看看,今天有場好戲,到時你可能會明白的更多!”

嶽雨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首應可,不過他卻要求回去換了官服再來。我看了看時間,就讓人去他家拿,然後拉着他一起向議事殿走去。

走到途中,嶽雨似乎無意的問起:“殿下到底是憑何認定屬下一定會將烏爾瑪交出,不瞞殿下,屬下當時也很猶豫。”

我沒有回頭,一邊走一邊回答道:“本王將官員分成六等,第一等是大公無私的聖官,第二等是先公後私的賢官,第三等是公私兼顧的好官,第四等是先私後公的昏官,第五等是損公肥私的貪官,第六等是無公無私的死官。

本王不相信人沒有私心,但同樣相信有人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私心而成聖賢,你,嶽雨就是一個先公後私的賢官。老實說,如果你當時看着那個女刺客死而不救治,本王今天就不會和你說這些話!”

說完這番話,嶽雨沉默下來,他的表情我不知道,不過,我到聽出,他和我的步伐似乎更合拍了。

在去議事殿的途中,我又碰到了司馬風和姿兒,一行人似乎有了默契,沒有人說話,一直快到議事殿的時候,和我說了一聲後,幾人才分頭離去。

我剛到議事殿後面,宣佈上朝的鐘聲就敲響。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衆位臣工免禮!”

“謝千歲!”

我坐在金鑾殿上,掃視了下面的羣臣一眼,看到文臣武將中都有人面色有異,不禁淡淡笑了,拿起菊送來的奏摺說道:“今日天光未明,就有大臣以十萬火急之事向皇宮裡面送摺子,當時本王身邊因爲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未及處理,但本王對這些大臣以公事爲先的態度卻很欣賞。

只是你們都要求面見本王陳述事情,而且個個都將事情說的如此嚴重,弄的本王不知要見誰好,最後只好誰都不見。雖然諸位臣工都是一片公心,但老是這樣做終歸不太好,總理大臣是本王委任的首輔大臣,這些摺子上的事情他都可以處理,但你們這些人就是一味的要求見本王,難道以爲本王委任的首輔大臣是好看的嗎?葉謙,你是負責巡察百官,追究失職的風紀重臣,你認爲本王委任的總理大臣有問題嗎?”

此話一出,無論文武都大譁,有些知道內情的人低頭不吭聲,大部分弄不明白的官員都以眼色互相詢問,各種小動作頻出,讓我看的好笑。

本來一臉嚴肅的葉謙此時也流露出些微困惑,但還是很快的回答道:“司馬總理勤於政務,處事公道,嚴於律己,不光是臣下,凡我建康官員莫不對其稱讚有嘉,可謂我大宋官員的楷模,如果司馬總理都有問題,則微臣相信,我大宋幾無可以稱道的官員,此乃微臣肺腑之言,還請殿下明鑑!”

我一邊點頭稱許,一邊順勢說道:“司馬總理看來很得衆望,如此看來,今天由司馬總理來處置奏摺所奏之事諸位大臣應該沒有意見吧?”

在其他官員還沒明白我要幹什麼的時候,梅就第一個站出來說道:“司馬總理睿智平和,處事一向不偏不倚,讓他處理,微臣頭個贊成!”

在梅的這一舉動下,文官方面馬上就有多人站出來支持,幾乎都是我一手提拔的官員。

看到如此趨勢,就算原本有心不同意的此時也不好再說什麼,葉謙和上官天南互相看了一眼,最後也附和了此提議。

見大勢已定,我纔對司馬風說道:“司馬總理果然深負衆望,這些奏摺上所奏之事你去處理好了!”

司馬風接過我讓人送過去的奏摺後,長鞠道:“微臣得蒙殿下和諸位同僚信任,實在不勝惶恐,此事定當竭盡全力,以不負殿下所託!”

我含笑點頭道:“說的好,韓清,你主管大理寺,聽說你那裡接到幾份狀告朝廷重臣的訴狀,你都說說!”

韓清出列,高大的身軀在文官中如同鶴立雞羣,使他分外引人注目。

“回稟殿下,屬下這裡涉及到朝廷重臣的共有兩份狀子,計有葉謙葉大人控訴四川制置使桂如淵貪贓枉法,勾結朝廷顯貴侵吞治河款項,有物證若干,人證據說要今天才能到達,還有上官天南上官大人狀告財務院掌院李碧如李大人監守自盜,勾結外匪,意圖盜取國庫存銀,其人證物證都已送達大理寺,微臣打算退朝之後就去處理此案!”

“精彩,精彩,短短一夜功夫,先是地方大員,後是朝廷重臣,厲害啊,你說這吏治如果不治如何得了?司馬風,此事先不忙讓大理寺去查,你先去問問幾位當事人,看看他們到底掌握了什麼證據?這裡是朝廷大堂,諸位大臣也無需有顧慮,如果有人妄想胡亂捏造罪名,本王一定不會坐視,想說什麼儘管說。從現在起,若非必要,本王不會插口!”

我的語氣淡然自若,並沒有透露出內心對此事到底如何看,弄的一些人不住的偷偷看我,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到什麼。

司馬風得到我的授權後,轉身先對韓清道:“韓大人,你都聽到了,殿下讓我來調查此案,你主管刑法,你認爲我應該從那件案子問起?”

韓清雖然沒有和我單獨見面,但他似乎和司馬風很有默契,只是略微的看了我一下就斷然說道:“以我之見,既然李碧如掌院一案人證物證都在,那就從此案問起最好!”

司馬風點頭應允道:“好,上官大人,此事就勞煩你了,具體案情在你這本摺子上都說了,我只想問一句,你的物證中可是有李碧如掌院親筆簽名的提銀文書和只有財政院纔有權核發的令牌?”

上官天南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後才面容嚴峻的說道:“正是,這兩樣東西我都覈對過,的確是李碧如掌院親手發放,當時李碧如掌院在刑部對此事也供認不諱,雖然她試圖狡辯,但根據我手下的核實,發現她所說的事情已經查無人證,所以我認定李碧如掌院對意圖盜竊國庫一事有重大嫌疑,故報請大理寺裁決!”

司馬風面對上官天南的肯定,不慌不忙的問道:“是這樣?既然如此,上官大人可否告訴本官,當時李碧如掌院是如何同你解釋物證的事情?”

上官天南這次到沒猶豫,很爽快的說道:“當時李碧如掌院說她的令牌和文書都是前天給商務副使李侃的,可是根據我手下的調查,商務副使李侃早就離奇失蹤,不知所蹤。我派人去追查他的下落時,卻被國安院所阻,無法找到人證。因此我認爲李碧如掌院是故意如此說,好讓她可以在無法認定罪責下逃脫懲罰!”

司馬風聽後,未置可否,反問道:“既然如此,上官大人爲何還是認定李碧如掌院盜竊國庫一事屬實?”

上官天南有些傲然的說道:“我辦案一向講究證據的連接,要求每件案子中的證據都能互相銜接上,不能有互相不能解釋的情況出現。比如此案中,雖然李碧如掌院意圖狡辯,但根據人證的證詞,和我調查來的實際情況互相引證,發現這些證據都可以互相吻合,環環相扣,所以我才認定李碧如掌院在本案中有重大嫌疑!”

司馬風翻了一下奏摺,點點頭道:“上官大人說的證據連接,除了杜鬆的證詞外,另外就是有人舉報李碧如掌院出身的李家遇到一些資金週轉的困難,而朝廷律法的規定使得李碧如掌院不能對其有所幫助,故李碧如掌院纔出此下策,妄想瞞天過海,偷樑換柱?”

上官天南淡然說道:“總理大人似乎忘了提及,那些意圖盜竊國庫的強盜根據追查,爲首的就是李家的一個護院武師,另外有幾人也和李家有聯繫,而且他們的證詞交代,他們並非是想將國庫存銀完全私吞,而是想緩解了李家的資金困難後再將這筆錢補上,這樣一來,就算朝廷事後追查,李碧如掌院也可以矇混過關,一手遮天,矇蔽朝廷和殿下。”

司馬風似乎贊同的說道:“上官大人說的是,這個奏摺上面還說,李家的資金缺口是一千萬兩,恰好李碧如掌院開出的提款文書也是一千萬兩。上官大人於是就根據證人證言推測出,李碧如掌院是在接到李家的求援之後,因爲被朝廷律法所限,無法明的幫助,只好想出一招偷樑換柱的方法,借用江浙的兌換風潮,將一批國庫存銀偷運到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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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讓事情成功,李碧如掌院又威脅和收買了國庫的一個管事杜鬆,做爲對方的引導,免得他們露出馬腳。等銀子送到李家後,然後就借在江浙擁有龐大人脈的李家之手穩定住江浙的局面,然後等這陣風頭過後,視情況將這批缺口的銀子補上,這樣一來就神不知鬼不覺了。上官大人是否是這樣推測的?”

上官天南語氣有些冷的說道:“此案中證據環環相扣,難道還有問題嗎?”

司馬風對上官天南的肯定不爲所動,徑直問道:“李家出現資金週轉不靈的情況,上官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上官天南立時說道:“我的手下從李家的一個掌櫃口中得知,而且還找到李家幾個知道內情的人證實了此事!”

司馬風點點頭:“如此說來,上官大人並沒有親自去核準這個事情?例如找到李家現在當家的老家主李旺遠老先生去了解情況?”

上官天南被問的微微一怔,最後還是搖搖頭道:“此事我確實沒有做,不過我的手下已經覈准過,當無疑問纔是!”

司馬風搖搖頭道:“看來上官大人是很信任自己的手下,既然如此,還請殿下允准微臣請兩位證人上來!”

我爽快的說道:“可以。”

得到我的允准之後,司馬風很快就讓白女和李侃二人走上議事殿,看到他們出現,不少官員都流露出異色,連上官天南都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也感覺到情況和他想的並不一樣。

“微臣見過殿下千歲!”

“都免禮吧,司馬總理,你可以繼續了!”

面對着滿朝文武,白女的神情最是平靜,反到是李侃顯得有些緊張,行完禮後就一直低着頭,不敢看我。

“白掌院,聽說在李碧如掌院一案中,是國安院中的人阻止了上官大人對李碧如掌院的人證——商務副使李侃的追查,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確實!”

“那不知爲何?”

“因爲我發現李侃被他國敵對勢力所綁架,我認爲此事涉及到朝廷的安危,在事情沒弄清楚前,不能隨意讓人知道!”

此話一出,可謂石破天驚,不少官員都小聲議論起來,上官天南的神色更是露出疑惑驚詫的意思,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反到是葉謙的臉色很古怪,似乎知道什麼的看着李侃,神情有一種輕視。

司馬風輕輕咳了一聲,等那些官員都安靜下來才繼續說道:“原來如此,不知白掌院可查清楚,到底是何人綁架了李侃副使,又是因何事才如此?”

白女看了看我,見我微微頷首,就再無顧忌的說道:“根據我的追查,當時綁架李侃副使的是金國二度來宋的使節,金國左丞相完顏仲德,而綁架李侃的目的就是爲了讓李碧如掌院的話沒人相信,使得我大宋官員內訌不和,然後讓金國從中漁利!”

話說到這裡,大堂中反到安靜下來,不少人都拿疑惑的目光看向上官天南,神色中更是透露出一種懷疑。

司馬風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上官天南,繼續問道:“既然白掌院這麼說,不知可有證據證明此事?”

白女平靜無比的說道:“此事除了國安院可以做證外,金國聖興公主完顏雲花也可以作證,並且爲了對我大宋謝罪,完顏公主已經斬了完顏仲德,如今人頭已經送到我這裡,如果總理大人還有疑問的話,可以親自去驗看!”

“什麼,完顏仲德竟然死了?”第一個出來說話的就是文貴,做爲和完顏仲德的直接接觸人,他對此事的震撼也最大,其他官員的表情也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相比之下,反到是武將這邊平靜一些。

司馬風有些不高興的看了文貴一眼,接着問了一句:“這麼說來,李碧如掌院一案是完顏仲德故意陷害,誤導了上官大人了?”

白女未置可否的說道:“此事國安院還在調查!”

司馬風聽到這裡點點頭,轉而問李侃道:“李副使,剛纔白掌院所說是否屬實?”

李侃有些膽戰心驚的說道:“下官只知道自己被綁架,其餘的就不太清楚了。”

“那李碧如掌院交代過你什麼任務?”

“當時李碧如掌院讓下官儘快趕往江浙一帶,並從國庫中提出一千萬兩白銀運到臨安,做爲穩定物價之用。下官在和妻子告別之時,被幾個歹徒弄暈,餘下的事情下官就不太清楚了!”

“這麼說,李碧如掌院確實給了你提取國庫存銀的文書和令牌?”

“是的,下官本來是隨身攜帶的,不過後來下官被人綁架後,文書和令牌就被別人搜走了!”

司馬風問到這裡就停止下來,轉而對上官天南說道:“上官大人,本官認爲李碧如掌院一案涉及內幕複雜,上官大人所說的證據非但不能證明,反到給人以誣陷的嫌疑,所以本官認爲此案應當從大理寺中撤消,上官大人有什麼意見嗎?”

一臉呆滯的上官天南一時沒反應過來,身邊的葉謙不禁拉了他一下,才讓他清醒過來,看了看司馬風,又看了看我,走了出來長鞠道:“殿下在上,微臣失察,竟然誣陷好人,還請殿下治罪!”

“啓稟殿下,上官天南身爲刑部尚書,主管天下刑獄,但卻辦事糊塗,胡亂猜疑,甚至和金國有私,微臣以爲,不嚴懲,不足以平天下官員之憤,還百姓一個公道!”司部尚書宋世賢的聲音分外響亮,甚至連整個大殿都聽的到迴音,顯得理直氣壯無比。

“啓稟殿下,微臣也以爲上官天南有意陷害財政院掌院李碧如李大人,此事應當嚴肅查處,以爲李碧如掌院正名!”工部尚書李金也站出朝班。

與此同時,還有幾個官員也站了出來表示要對上官天南嚴懲,整個局面看上去有一邊倒的跡象,連上官天南這邊的不少官員都面露疑惑,想說什麼,但似乎又有許多的顧忌,互相以眼神探詢着什麼,連葉謙都有些不知所措。

現在上官天南的罪責說輕點是辦案失誤,別有用心,說重一點就是勾結他國,陷害同僚,意圖不軌,無論那條,上官天南都不會好過,此時幫他說話,如果弄不好就會將自己搭進去,這一點,我和那些官員都看的很清楚。

“啓稟殿下,微臣以爲上官大人只是一時失察,並非有意,此事定然是有人從中挑撥,還請殿下詳查!”司馬風出人意料的開口求情讓所有人都沒想到,一時之間各種目光都落到他身上,接着轉向我,似乎想看出我的態度。

我不動聲色,淡淡的目光掃了他們一眼,最後落到上官天南身上:“上官大人先回朝班吧,此事還另外有一些內幕,等完全查清楚後再說,其餘人也不要再說,現在先處理另外一件事情!白女,你和李侃先下去吧。司馬總理,葉掌院,你們可以開始了。”

聽我如此表態,其餘官員不明情況下都不再多言,反到是上官天南悵然若失的嘆了一口氣,有些複雜的看了司馬風一眼,然後落寞的走回朝班。

司馬風等白女和李侃離開之後才望向驚疑不定的葉謙,平和無比的說道:“葉謙大人忠於職守實在是讓人敬佩,本官只有一事想請葉謙大人回答,就本官剛接到的情報顯示,四川制置使桂如淵離奇暴斃,不知葉謙大人是否能解釋此事?”

“桂如淵他死了?”初聞這個消息,葉謙顯得有些方寸大亂,“總理大人從何聽來的?會不會是謠傳?”

司馬風肯定的說道:“此事絕無疑問,還請葉大人回答本官方纔的問話?”

葉謙似乎鎮定了一下心神才說道:“此事葉謙不知,還請總理大人明示!”

司馬風微微一笑,轉而對我說道:“啓稟殿下,鑑於桂如淵一案的當事人已死,所以微臣懇請殿下,此案可押後再審,等調查出桂如淵的死因後再召集相關人等前來議案,如此方能不失公正!”

現在暫時不要動葉謙,這是我的意思,司馬風這一手玩的漂亮,讓我大爲讚賞,手一擺,大聲說道:“準,上官天南,此事就交給你去查,一定要給本王弄清楚桂如淵的死因,你可願意?”

被我點名的上官天南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好半晌才站了出來,語氣微微有些顫抖的道:“微臣願意!”

我溫和的一笑:“這就好,你們都是本王委任的官吏,本王用人以才,無論男女本王都是一視同仁,還望諸位今後不要以男女來區分才能的高下,如此本王才能安心!今日早朝就到這裡,剩下的事情總理大人可以自行處理!”話說完,我就站起身來離開,留下背後高呼千歲的聲音。

此事雖然有些虎頭蛇尾,但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不管如何,三天後,我就將登基,到時名分一定,無論是誰,本王還有何懼?

回到皇宮後,我剛想處理一些奏摺,念雪就風風火火的上門,拿着我登基要穿的皇袍,不由分說就讓我試穿,還說時間緊,今天就要改出來。

無奈中,我只好由着她擺佈,後來姿兒也過來,和念雪一起對我的衣服不斷的點評,並且提出改進的意見,讓我既感到高興又感到無奈,只好順着她們的意思,說了一些我的想法,哄的她們高興之後才順利脫身。

接下來的數天,建康似乎一下就忙碌起來,無論官員還是百姓,談論的焦點都只有一個:我即將登基的事情。

身爲當事人的我也被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弄的喘不過氣來,幾乎什麼事情都要我自己拿主意,在這件事情上,幾乎沒人敢擅自處理,總是要等到我認可後纔去實行,慢且不說,還非常沒有效率,真不知道爲什麼前些天還可以清閒的過日子,要登基了反而事情多了起來。

就在我登基的頭一天,外交院和完顏雲花簽訂了《建康條約》承認了京兆府路和山東兩路爲宋所有,南京路以歸德府爲界,北邊歸金,南邊歸宋,雙方不討論投降將領的問題,並且金國同意支付大宋五百萬兩白銀的賠償,分三年付清,每年利息千分之二十。

宋國重新在宋金交界的地方開設椎場,並且更名爲集貿場,做爲雙方物資交易的地方,並且大宋在履行無償提供一百萬石的糧食給金國後,還要按照市價的三分之二賣給金國糧食,在必要時,大宋要對金國進行包括出兵在內的軍事支援,雙方在發生糾紛的時候,不得動用軍隊來解決問題等等。

整體來說,這個條約除了利息增加了外,其餘的和我設想的相差不大,可以說,這個條約基本奠定了大宋和金國同盟的基礎,至於雙方是否履行,那就要按照實際情況來說,至少現階段我是認爲需要和金國維持好關係。

這份條約簽訂不久,蒙古的拖雷也正式在外交院遞交了文書,要求見我,卻被我以“時間倉促,來不及準備”爲由拒絕。

神州歷七千五百六十九年,七月十五日,我身穿絳紗袍,頭戴二十四樑的通天冠,腳穿烏皮履,在衆目睽睽之下登上了議事殿前新搭的高臺,文武官員順着階梯一直站出皇城,不遠處還有外國使節前來觀禮。

當我站在高臺之後,舉目望去,似乎所有人都在我腳下,那種至高無上,唯我獨尊的感覺讓我深深迷戀,這就是至尊無上,這就是天下獨我,在這一刻裡,我感受到權力帶來的沉醉竟然也可以如此動人。

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姿兒沒有跟隨我上來,我微微一笑,對她伸出了手,身穿後服的她不知是失措,還是臨場膽怯,竟然低頭猶豫起來,緊跟隨在她身後的竹此時悄悄的在後面推了推她,使得她擡起頭和我目光相對。

這一眼,似乎給了她無盡的勇氣,她臉上的猶豫消失了,擡起腳步緩緩的步上高臺,在華貴的後服映襯下,她顯得那樣的高貴和莊嚴,雖然神情還帶着一些軟弱和溫柔,但此時的她確實有了一種皇家的尊貴,再非當初那個商賈之女。

當我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後,發現她的手很冰很冰,越加用力的握緊之後,我拉着她面對着身下的臣屬。

“淮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賢德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震天的高呼聲震蒼穹,他們能喊我淮王殿下的時間就只有今天,以後我就將是九五至尊,天下的主宰,整個大地都將我是腳下的獵場。

我舉起右手,原本高呼的聲音又驀然沉寂下來,所有人都在等我宣讀登基文告,這是必要的儀式,也是宣佈我從今以後不再僅僅是一個太子的儀式。

“我朝之太祖受命,開國立朝,創立規模。論及武功之勝,雖不及漢唐之初,然太祖皇帝秉承先朝遺訓,革弊政,弱藩鎮,強朝廷,雖有受制於外敵之失,但消弭內亂兵兇於微,大興文治德政於後,意慮深遠,有盛於漢唐之時也!

惟後太宗先皇繼承基業,真宗,仁宗兩位先皇盡心圖治,使我大宋奄有四方,然前有神宗先皇改制圖存不得,後有靖康之奇恥臨身,半壁江山淪陷,使我大宋威名盡喪,鑄成百代之恨事。高宗先皇南渡,重建朝廷於建康,惜被奸人所讒言,坐失收復天下之機。

孝宗先皇雖有心重複舊日之盛,但外無能戰之將,內無輔國之臣,使得天下沸然,不得晏然穆清。父皇即位之初,雷厲風行,將大有爲,憂國憂民之心切於言表,尊賢使能,意圖復興,但終未得人,徒遺開僖之憾,開啓佞臣進位之門。

昀自被父皇厚愛,期許於重望以來,兢兢業業,膽戰心驚,不敢有一時之褻慢。主政建康之時,境內之民未安,境外之敵未確,可謂內外皆危,然先有賢德王妃鼎力相助於前,後得司馬風,嶽雨等能臣干將輔助於後,終能安撫黎民,退卻外敵,成就今日之盛事,雖不能自誇可比太祖,但也可無愧於父皇,無愧於大宋歷代先皇。

時有先後,事有緩急,天下大業非一朝一夕可定,然父皇被奸人所害,以至大位懸虛,跳樑小醜之流竟敢窺視至尊,使得天下不寧。想我趙昀自主政以來,倡議復淮,一舉而滅敵,再舉而保襄陽,又再舉而複利州,遂乃定一時之基,保我河山無憂。親師北伐,十萬之敵灰飛煙滅,強敵叩首,百姓安居,爲我大宋百年來少有之景象。

更況趙昀本是父皇親定之太子,江山大統理應趙昀繼承,豈能讓爾等醜類胡作非爲,故掃臨安而滅摩尼,平定天下之紛爭。世有無知之言,竟誣指趙昀爲篡逆之人,實爲可笑之極。

昔我太祖皇帝以武功定天下,歷代先皇以文德平四海,列聖傳衍,綿延至今。趙昀雖武不及太祖,文不及歷代先皇,但撫軍四方,親御甲冑,卻敵平亂幾有經年,終使河山穩固,百姓安服,不愧太祖與歷代先皇於前。

今日趙昀願以誠心向天地神明,歷代先皇明告,神器不可舊虛,自今日始,趙昀以先皇嫡子之身,宗室正派之傳,以功論賢,上稟祖制父皇之所願,下承官員百姓之所望,獲舊服冊寶於議事殿,稽先賢之規範,講歷代之定製,建元表歲,法歷朝之正始,體大義於天下。柄換皇權,誠以治道,可將神州歷七千五百六十九年另稱爲神始年,示人君萬代之傳,明江山百代之基。

於此可大赦天下,鹹於維新,敷宣懇惻之詞,表著憂勞之意,凡在臣庶,當體予朕心!此乃詔命,可傳予四方!”我這些話說的中氣充沛,在這空曠的皇城內傳出老遠。

“吾皇仁德,萬歲,萬歲,萬萬歲!”隨着這聲應和,所有人都同時對我這個方向行禮,顯示出我至高的威嚴。

這一刻起,我趙昀,就將是大宋的皇帝,無論名義上還是事實上,整個大宋都將是我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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