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大中軍的火銃手們,卻彷彿變成了一部精密的機械一般,一排排的上前開火,一排排的後退裝彈,然後等待再一次上前開火,幾乎是以每分鐘兩次齊射的速率,不停的朝着建奴軍那邊揮灑着死亡的彈雨。
想想看,面對着在身邊、頭頂、褲襠疾飛的彈丸,想要不緊張不害怕,除非不是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做到,除非經過嚴苛的訓練之後的兵卒,才能做到有條不紊的面對着敵軍的彈丸,不斷的完成裝填、瞄準、擊發,很顯然建奴沒有學到這一點,所以兩軍在開始了對射之後不久,三順王麾下的烏真超哈營便亂的是一塌糊塗了起來。
短暫的交火之後,終於開始有奴兵承受不住這樣的心理壓力,驚慌失措的開始後退,想要離這些可怕的對手遠一點,本來就已經混亂的陣型,到了這會兒被這些潰兵一衝,便更加亂的是無法控制了。
三順王站在各自兵將隊陣之後,臉色蒼白的看着前面發生的這一幕,一個個都手足無措了起來,他們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對方大中軍的對手,可是他們能撤下去嗎?
在他們的背後,便是虎視眈眈的建奴主子在緊握着刀槍弓弩死死的盯着他們,他們只要膽敢潰退,那麼等待他們的就不單單只是大中軍的炮火了,那些建奴主子是根本不會對他們手下容情的,鐵定會刀槍箭雨俱下,將他們屠殺在這裡的,而他們這些好不容易混到這個地步的將官們,皇太極也肯定不會對他們客氣,所以不管是孔有德還是耿仲明乃至是尚可喜,這會兒都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不許亂!不許退!誰敢再亂的話,立殺無赦!來人!給我擋住他們!……”三個大漢奸這個時候不約而同的都發出了狂吼,指揮着他們的親兵頂了上去。
而他們的親兵則立即如狼似虎的撲上前去,對着一些試圖掉頭後退逃跑的兵卒,便輪開了他們的刀槍,結果是在奴兵陣後立即便也揚起了一片血雨,頓時起碼過百潰兵便立時被這些親兵們給屠殺在了陣後。
一些奴兵真的哭了起來,前面是潑雨一般打過來的銃彈,而他們後面則是明晃晃的屠刀,不管他們怎麼辦,都是一個死字在等着他們,奴兵們除了倉皇的擠在一起,驚慌失措的用顫抖的雙手,忙着給手中的鳥銃抑或是三眼銃裝填火藥之外,便只能等待着被大中軍的火銃手打翻在地了。
奴兵被迫無奈之下,進行着絕望的反擊,但是驚慌失措之下,他們之中不少人開始忙中出錯,不是有人裝了火藥忘了裝彈丸,就是有人裝入火藥太多,或者是裝了幾顆彈丸,開火的時候那叫熱鬧呀!有的人放的是空槍,除了轟的一聲之外,什麼也打不出去,有的奴兵乾脆手中的鳥銃,便直接在手中炸膛,被炸得滿臉是血倒在地上滿地打滾了起來,還有的人不等擡手,便走了火,乾脆把身邊的人給打翻在地,總之到了這會兒這些烏真超哈營的兵將算是徹底亂成了一窩蜂。
皇太極遠遠的在後陣之中拉出了一臉的黑線,這就是他這兩三年來,花費無數好不容易組建起來的烏真超哈營嗎?這就是他幾個月前才檢閱過並且十分滿意的烏真超哈營嗎?這就是他指望着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烏真超哈營嗎?
“同樣”的戰法,“同樣”的裝備,同樣都是漢蠻子,爲什麼等上了戰場之後,雙方表現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爲了打造這支專門對付刑天賊的漢軍,他幾乎將壓箱底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武裝起來了這幾萬漢兵,但是結果呢?難道結果就是這樣嗎?
即便他皇太極真是一頭豬,也能看出來,他這邊組建起來的這些烏真超哈營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本來他還指望着這些漢軍旗的漢兵們,能大量的消耗掉一些對面的刑天賊們,爲他們爭取到一個可以野戰擊敗對方的機會,可是結果卻讓他們這些主人們大跌眼鏡,他們好不容易組建起來的這些同樣以火器爲主的烏真超哈營,跟對面的大中軍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軍隊,這樣排槍對射的打法,只是讓這些漢兵上去送死罷了。
“爲什麼?”皇太極實在是忍不住怒吼了一聲,也不知道他這句爲什麼是問的誰,還是問的他自己。
可是這會兒沒有人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原來在他們眼中根本就算不上厲害的火槍,這個時候在對面的大中軍手中,卻被人家將火槍的威力發揮的是淋漓盡致,以至於他們面對着這樣一支軍隊的時候,根本沒有什麼好的剋制之策。
“皇上!這麼打不是辦法!這三順王的兵馬,再這麼打下去,就徹底垮了!還是派蒙古騎兵上吧!”濟爾哈朗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對皇太極說道。
這會兒僅僅是半個時辰不到,三順王麾下的一萬多烏真超哈營的兵將,便已經是在陣前死傷狼藉,在陣列前面,已經堆積起來了大批的漢兵的屍體,粗算一下,起碼這會兒已經死傷了兩千人以上,可能還會更多。
更可怕的是這會兒他們遠遠的看到,大中軍的那些大炮,也正在緩緩的前進,進抵到了距離戰場前沿更近的地方,並且開始停扎,進行布放起來,眼看着就又要發動新一輪的炮轟了。
皇太極咬緊牙關搖頭道:“傳旨下去,令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他們,不得後退半步,否則的話軍法從事!這些人既然無用,還留他們作甚?
令布顏代、恩格圖、瑚沙、沙里布多尼……準備出擊!從側翼殺出去,用他們的蒙古騎兵打亂刑天賊軍的陣線!策應一下三順王的人馬!”
皇太極這貨真是狠下了心,這一仗既然已經打到了如此地步,如果他現在撤下三順王的烏真超哈營的話,那麼全軍的士氣都將會立即崩潰,而且現如今他的目的還沒有達到,距離他撤兵還有一段時間,在這一段時間,他務必要更多的消耗這些異族的兵將,省的回去之後無法控制他們!趁着現在他在戰場上,還可以用他們建奴的大軍壓制住這些人,他必須要儘量的多消耗他們,同時也利用他們去再消耗一些大中軍的人馬。
於是濟爾哈朗只得點頭答應了下來,派幾個巴牙喇兵立即下去開始傳皇太極的聖旨,剛纔皇太極點到的布顏代、恩格圖等人,正是蒙古八旗的固山額真,這會兒蒙古八旗的兵力本來就不多,每旗也不過只有幾千騎兵,經過這段時間的消耗之後,僅剩下四旗蒙古還保存着實力,但是即便是這四旗蒙古人,皇太極也將他們已經視作了今後的威脅,所以雖然他已經認爲,今天他們不可能取得勝利了,但是即便是敗,他也要多消耗一些蒙古人的精銳,要知道蒙古草原是在是太過廣袤了,一旦回去之後,這些蒙古人保不準便會立即投靠大中朝那邊,成爲他們建奴的敵人,所以他不允許這樣的威脅存在,即便是撤兵,他也要儘可能的將這些蒙古人最後的精兵消耗一空,使之今後不能成爲他們建奴的威脅。
大家都長着眼睛呢!那幾個八旗蒙古的旗主們豈能看不到戰場上發生的這一切?當聽到了皇太極的旨意之後,布顏代等人當即便心中大罵了起來,他們馬上便猜出了皇太極的心思,知道皇太極這是要他們去送死。
大中軍眼下還有大批人馬尚未投入戰場之中,他們蒙古人這些日子也不是沒有嘗過這些可怕的大中軍火器的苦頭,雖然他們還是認爲,他們蒙古騎兵纔是這世上嘴驍勇的勇士,但是他們蒙古人沒落這一點,他們不得不承認。
想想他們近些年來不得不臣服於建奴韃子的腳下,雖然被人欺負不好受,但是跟着他們的建奴主子,也不算是太壞,起碼經常跟着他們的主子南下,會被當成消耗品和炮灰使用,但是明軍實在是不堪到了極點,讓他們只能依附於這些女真韃子,而無法另投新主,好好歹歹每次跟着他們的建奴主子入關劫掠之後,建奴主子吃肉,他們起碼也能撈點骨頭和湯,可是這一次皇太極率兵南下,卻令他們不但屁也沒有撈到,反倒是各部都損兵折將,被建奴當傻子使喚。
現如今看到三順王的烏真超哈營被人家打的是屁滾尿流,這一仗明擺着是沒法子打勝了,可是皇太極還讓他們帶着剩下的蒙古兵去衝陣,這不是明擺着讓他們去送死嗎?
所以當一聽到皇太極的旨意之後,這些在烏真超哈營後面列陣的蒙古人便立即喧譁了起來,一個個都露出了憤怒之色,一些人當即便叫罵了起來,聲稱不幹了。
而布顏代等蒙古旗主,更是想去找皇太極求情,不要讓他們蒙古人把血在這裡流乾,可是忽然之間有人驚呼了一聲,順着一些人的指引,他們看到本來對準了戰場的那些大炮,這個時候不知道爲何忽然調轉了炮口,對準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於是這些蒙古人的頭皮一下便發麻了起來,回頭再看他們的兩翼和後側那些建奴的八旗兵將,一個個也都虎視眈眈的盯住了他們,一些奴兵甚至於已經抽出了撒袋之中的長箭搭在了手中的弓弦上,很顯然是做好了收拾他們的準備。
布顏代等蒙古旗主更是怒不可遏,心中大罵了起來,這皇太極豈是要跟大中軍決一死戰呀!根本就是想要將他們這些蒙古兵將還有那些漢兵們消耗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