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自十二歲起跟隨父親浴血沙場,在金戈鐵馬的鏗鏘錚鳴聲裡,麻木了血流成河的悽慘與悲烈。
他唯獨從屍橫遍野的戰場上救下了他。
那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擁有一雙狼一樣狠厲的眸子,帶着充滿野性的恨意盯着他。
他親自爲他洗淨一身血污,小心翼翼地幫他處理傷口,上藥換藥。
少年趁他彎腰時,用偷偷磨尖的竹筷猛的刺進他的胸膛。他的手一抖,撕裂了少年未愈的傷疤。
他蹙着眉頭,爲他仔細包紮好了傷口,方纔,捂着胸口慢慢走出營帳。
少年開始高燒昏迷,他不分晝夜呵護照料。
有副將來報,這少年乃是匈奴一個將領的兒子,他父親就在那次戰役,倒在了他的銀槍之下。
他淡淡地說,“知道了”,擰毛巾的手仍未停下。
副將急的直打轉,“你這是養虎爲患!況且被他人知曉了,恐怕是通敵大罪。”
他繼續低頭用白酒爲少年擦拭着滾燙的心口。
他將少年帶回府裡,“從今天起,忘記你的匈奴名字,我叫子非,你叫子魚。”
少年恨聲道,“我也會記得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淡然一笑。
他親自教他習劍學文,排兵佈陣,禮儀教化。
少年聞雞起舞,懸樑刺股,就因爲他曾說過,君子報仇,也要坦蕩,光明磊落。
許是少年適應了中原的水土,脫去了原有的野性,丹脣鳳眸,竟然比那女子都風流妖嬈幾分。
他不斷地給他惹禍,他擰着眉頭無奈地望着逐漸長成的少年嘆息搖頭,目光裡的寵溺溫柔地盪漾,波光鱗鱗。
少年嘟着亮晶晶的紅脣,挑釁地回瞪他,“就是不讓你好過!”
他爽朗地笑,微敞的領口裡,玉潤的鎖骨迤邐起伏,名叫子魚的少年貪婪地盯着他的胸口,艱難地吞嚥下口水,敗的一塌糊塗。
將軍子非有不少的傾慕者,經常會尋不同的理由登門,少年子魚變着花樣地捉弄那些大家閨秀,令她們狼狽而逃。
丞相親自登門爲子非說媒,他扮做勾欄女子,妖妖嬈嬈地登上丞相府,堵在大門口,哀哀啼哭,痛訴丞相喜新厭舊,欠了嫖資,還讓她懷了骨肉。一時,丞相府門口被人羣圍的水泄不通。
少年也一戰成名,京中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尋常百姓,都知道了將軍府裡藏了一位絕色尤物。
有好男風者向子非將軍重金討要,反被子非一頓拳腳,打腫了嘴臉。
鬧到金鑾殿上,子魚的惡跡也被重提,二人皆被杖責,軍棍五十,皮開肉綻。
老夫人惱恨少年惹下禍端,又氣又急,一柺杖狠狠地打下去,“子非對你掏心掏肺,你便是這般一再連累他?!”
少年趴在牀上,不發一言。
“你只看到子非殺了你的至親,你可知道其中緣由?”一時間,老夫人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其實,你父親並非匈奴人,他是我子家忠僕。化了姓名潛進匈奴內部,向外傳遞消息情報。首領懷疑有內奸,特意僞造了假情報泄露出來,引誘子非父親陷入包圍,全軍覆沒。然後軟禁了包括你母親在內的幾個可疑將領家屬。你父親爲了打消首領懷疑,救下你母親,沙場上自願死在子非槍下,暗裡將你託付給了子非。誰料你母親剛烈,竟也跟了去了。縱然我子家欠了你情,也該還清了。”
子魚仍是默不做聲。
夜半里,卻悄然離開了子府。
他失魂落魄地費力挪動腳步,茫然四顧,竟不知何去何從。
直至朝陽初升,他站在城門口,留戀地回頭,才發現,數年來,那個從馬蹄下救出自己性命的少年將軍,早已成爲了遮風避雨的參天大樹,自己就是那攀附的藤。
馬蹄聲疾,他鬧市策馬狂奔而至,馬鞍上他的鮮血淋漓。
他委屈地撲進他的懷裡,“我以後再也沒有家了。”
將軍子非緊緊地擁住他,“放心,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了你,我依然會把你珍藏在心裡。”
他揪起他的袖子狠狠地擦着鼻涕,“其實,我爹臨走那天就告訴我,讓我以後要聽你的話,雖然我不知道內情,但是我從沒有想過要害你。”他無奈地看了一眼慘不忍睹的衣袖,“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就算你害我,我甘之如貽。”
“可是,以後我再也沒有了賴在你身邊的理由,不能無理取鬧地趕走喜歡你的女人。”
子非輕拍他的背,啞然失笑,“你想要理由,其實只要一個就夠了。”
他低頭靠近子魚的耳邊,輕聲呢喃,“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