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縣衙內堂,兩名官員正在秘密商議一件大事,兩名官員一個是京兆尹崔光遠,一個是長安縣令蘇遙。
兩人雖然投降了安祿山,卻並非真心,一直暗中和朔方登基的天子李亨聯繫,大量滯留在長安的官員能逃去朔方,也離不開他們的巨大幫助。
眼看要到冬天,安祿山的大軍正在鳳翔一帶和唐軍作戰,燕軍所有糧草都儲存在長安太倉,有數十萬石糧食和百萬擔草料。
崔光遠發現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一旦燒燬太倉的糧草,駐紮關中和長安的二十餘萬燕軍就將無以爲繼,他們將不得不撤離關中,最多留下少量駐軍,這豈不就爲收復長安提供了契機?
發現了這個機會後,崔光遠便和蘇遙商議方案,崔光遠望着圖紙道:“太倉有四座門,守軍三千餘人,晝夜巡邏,想潛進去放火幾乎不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在西門鬧事,把西門的守軍都吸引過來,然後潛進去放火就有可能了。”
蘇遙猶豫一下道:“鬧事的話,至少要三五百人蔘加纔會有效果,要不,動員幾百戶民衆去鬧事?”
崔光遠搖搖頭,“這些民衆跑不快,會被包圍屠殺的,我們的罪孽就大了。”
兩人都意識到,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們人手不足,太倉守衛森嚴,憑他們兩個文官和幾十名衙役根本辦不了這件大事,他們必須要尋求外援。
蘇遙心念一閃,想到一人,他急忙道:“使君,萬年縣尉張平如何?”
崔光遠眼睛一亮,負手走了幾步道:“其實我最初也曾想到了他,此人有五百名手下,都是長安地頭蛇,如果他也肯參與縱火,那一定能成功,但關鍵他不一定肯,而且我擔心他會出賣我們。”
“出賣我們,不至於吧!”
崔光遠嘆口氣道:“這人是草根,沒當過官,安祿山用他後,他便感恩戴德,你看出任長安縣尉以後,很賣力做事,哪裡出事,都有他的五百手下手執紅黑棍參與平息。”
“那可怎麼辦?”
崔光遠沉思良久,指望靠外面的軍隊,根本不現實,想來想去,他能爭取的助力真的只有張平和他的五百手下了。
崔光遠無奈,只得對蘇遙道:“你去他談談吧!把這個機會告訴他,看他有沒有放火燒糧的想法?”
“下官今晚就和他談!”
當天晚上,蘇遙找到了張平,他試探張平道:“新天子已經在靈武登基,唐軍的目標肯定是要收復長安,張縣尉有沒有想過,爲收復唐軍長安盡一份力?”
張平咧嘴笑道:“我一不是進士出身,二不是權貴家族,就是長安低層的一個無賴,若唐軍收復長安,天子會用我這個無賴嗎?”
“關鍵是立功,立下大功,天子肯定會獎賞你,當不了文官,就當武將,憑張老弟的武藝和功勞,當個將軍還是綽綽有餘的。”
張平微微笑道:“縣君是不是有事要我幫忙?”
“我和崔使君都看到了一個機會!”
蘇遙緩緩道:“燕軍二十萬主力都在鳳翔,但他們的軍糧卻在長安太倉,如果糧草突然失火燒燬,眼看冬天將至,黃河結冰,糧草運不進來,燕軍將不得不撤離關中。”
張平半晌道:“哪有那麼好的事情,軍糧沒有了,燕軍就會搶百姓的糧食,縣君,這樣會導致關中大量民衆餓死,不能這樣做!”
“關中民衆又不是木頭,他們就不會把糧食藏起來,非要讓燕軍搶走?”
張平苦笑道:“讓百姓交出糧食的辦法至少有一百種,最快捷便是不交糧就抓人,用糧食來贖,哪個百姓敢不交?”
蘇遙有些不悅道:“你不要找這些藉口,你就說幹不幹吧!”
張平想了想道:“給我三天時間考慮考慮吧!”
“也行!”蘇遙答應了,他又反覆叮囑道:“不過請張縣尉務必保守機密。”
蘇遙走了,張平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當然心知肚明,這確實是一個機會,但這個機會他要抓住嗎?他可是承諾過李鄴,一定要得到李鄴的指示他纔會行動。
張平沉思良久,他起身出門了。
長安東東市,這裡是長安兩大商品交易中心之一,另一個是被譽爲金市的西市了。
安祿山軍隊進城後,東市和西市的商鋪基本上都被安祿山賞賜給了手下將領,很快又開始陸陸續續營業了。
其中東市有一家酒樓叫做小張百味酒樓,它是張平的店鋪,所以沒有被沒收,也得到一塊平安牌,在門口掛上這塊平安牌,燕軍就不會進來騷擾滋事了。
這家小張百味酒樓同時也是江漢軍在長安的情報點,掌櫃秦阿富和五個夥計,他們晚上都住在店鋪內。
這也是安祿山佔領長安後的一個變化,除了城門正常關閉外,坊門都不關閉了,當然,這不是爲方便百姓,而是爲了方便他們自己。
張平來到自己酒樓,找到了掌櫃秦阿富,將一張紙條遞給他,“明天一早替我發送到襄陽去。”
“東主放心吧!明天一早發走。”
停一下張平又問道:“燕軍的糧草都集中在長安太倉內,這個重要情況你們知道嗎?”
秦阿富點點頭,“我們早就知道了,也發過鴿信給襄陽。”
“襄陽那邊有回信嗎?”
“有!讓我們繼續監視。”
張平一顆心放下了,原來這個情況襄陽那邊是知道的,看來襄陽那邊並不打算利用這個機會。
或許和自己想的一樣,糧草燒燬,燕軍只會繼續搶奪民糧,而絕不會考慮退兵、
張平點點頭,“有消息回覆後,立刻通知我!”
從長安到襄陽的鴿信只要一天時間,當天傍晚,李鄴便收到了張平的鴿信。
李鄴立刻請來李泌商議,李泌看了張平的鴿信,微微笑道:“崔光遠和蘇遙可以理解,但他們畢竟只是書生,對戰爭的情況不是很瞭解。
二十萬燕軍在鳳翔和唐軍作戰,按照正常部署,鳳翔那邊肯定也有糧草,至少能保證半個月,甚至還不止,所以就算燒燬長安的糧草,燕軍還有半個月的時間進行糧食補充。
其實很簡單,搶關中百姓的糧食就能解決一時,然後洛陽用駱駝和大車向長安運糧也就最終解決了,安祿山怎麼可能退出長安,倒是大量百姓被搶了口糧,會向襄陽和漢中大量逃難。”
李鄴點點頭,“我也是這麼考慮,其實之前我已經收到長安的類似情報,但我認爲收復長安的時機不成熟,所以就沒有考慮這個方面,如果燒糧草,應該是把鳳翔軍隊的糧草燒了,迫使燕軍退回長安,但前提是,必須有足夠的實力戰勝燕軍,這纔是能否奪回長安的關鍵,燒糧只是一個輔助手段。”
“殿下說得對,關鍵還是要自軍事實力超過對方,戰術的一次小獲勝,改變不了戰略大局。”
李鄴走了幾步笑道:“不過這倒是張平的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