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豎起大拇指,“李林甫有你這樣的孫子,他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就衝這一點,我也會勸太上皇全力助你!”
李鄴微微笑道:“多謝高翁的心意,我暫時不需要太上的幫助,他也幫不了我,另外,有一個人,高翁把他帶走吧!”
李鄴命人把馮延環帶進來,馮延環雖然不是合格的監軍,但他從不干涉荊襄的軍政,也不向朝廷打小報告。
李鄴欠了他很大的人情,李鄴也知道他回去必然會被嚴懲,打板子都是小事了,搞不好會丟了性命。
所以李鄴派人從貴賓館把被關押的馮延環強行帶出來,交給高力士帶走。
馮延環看見了高力士,頓時匍匐在地上,抱住他的腿放聲大哭。
馮延環從小伺候高力士二十年,高力士也視他爲子,特地給他改姓爲馮,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了。
高力士雙眼溼潤了,他拍拍他的頭,哽咽道:“癡兒,我們既然有緣再見,你就跟我走吧!”
高力士很快就走了,李鄴派一隊騎兵送高力士和馮延環坐大車南下,前往江陵搭船。
時間又過去三天,談判已經進入了深水區。
深水區的核心問題有三個,一個漢中問題,李鄴要借梁州、鳳州和興州三州,一借就是三年,雖然說是要報請天子和朝廷決定,但程元振卻自作主張,只肯給興州,梁州和鳳州不給,而且興州駐軍不得超過三千人,這就沒法談了。
第二個問題是節度使的權限問題,自從安祿山造反後,朝廷已經全面收縮各地節度使的權力,節度使首先不得不幹政,其次要派監軍。
但李鄴要從前的節度使權力,而且地方州官中的刺史和長史可以由朝廷任命,但必須由他推薦,縣級官員都由節度府直接任命,各都督州的都督也由他任命,另外他不接受監軍。
第三個核心問題,就是李鄴的任期的問題,李鄴提出至少兩個任期,也就是十年,而天子李亨只肯給他五年任期,其實就是讓他出力收復河西隴右,然後再以任期屆滿爲理由把他調走。
除了這三個核心問題外,還有就是朝廷對李鄴支持,朝廷同時支持李鄴一百萬石糧食,分三年支付,也就是說,每年最多給他三十三萬石糧食。
算下來就只支持了他三成的糧食,而且還只有三年,另外七成糧食和軍俸他得自籌。
這倒不是朝廷小氣,安祿山造反之前,朝廷就已經無法承受邊軍的俸祿和糧食,給他們財政自主權,讓他們自行籌措,現在安祿山造反後,朝廷連直屬軍隊的糧食和軍俸都難以保證,哪裡還有餘力支撐李鄴的軍隊。
所以財政權朝廷直接下放給了李鄴,一點都不含糊,天子李亨很清楚,李鄴的軍隊是從吐蕃嘴裡奪食,隴右和河西的財政權對朝廷毫無意義。
但財政方面,還是有了一個的問題,李鄴希望得到粟特商隊的徵稅權,當年這個徵稅權是給了安西和北庭,現在安西和北庭還留了少量的軍隊,李鄴希望能徵稅權轉移給河西。
這個問題其實也不大,安祿山造反後,絲綢之路其實已經被吐蕃切斷了,海上絲綢之路才因此興起。
當然,這個要求李瑀也無法答覆,只能一併報請朝廷,李瑀和程元振各自派了一人趕往長安彙報。
談判暫時停止!
下午時分,李鄴來到了迎賓驛,獨孤明正在收拾東西,他也要連夜趕回長安。
獨孤明在內堂請李鄴坐下,笑眯眯問道:“這次談判感覺如何?”
李鄴苦笑一聲,“需要我讓步的地方,倒是很快達成共識,但需要朝廷讓步的地方,推進就很難。”
獨孤明微微一笑,“那是當然,荊襄是伱做主,李瑀又做不了主,必須稟報朝廷。所以需要朝廷讓步的地方就很難。”“其實我覺得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宦官干政,程元振非常可惡,在漢中問題上絕不鬆口,我估計他會說服李輔國,在漢中問題上不讓步。”
獨孤明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李鄴不由一怔,“三叔笑什麼?”
“我笑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有宦官來談判是你的機會,你卻視他們爲惡人?
我告訴你,真正難搞定的是朝廷,他們不會出賣大唐利益,而出賣大唐利益恰恰是宦官,程元振爲什麼去遊山玩水,他是在向你暗示,你居然沒有任何表態,他不針對你纔怪,任何大唐的利益在宦官眼中都是有明碼標價的。”
李鄴沉默片刻道:“就怕他們獅子大開口,難以滿足!”
“所以你來找我是對的,偏偏我知道他們的價格,程元振和魚朝恩的價格都是十萬貫,李輔國的價格是二十萬貫,這是淮王李環收買他們的價格,三人都要給,你稍微多給一點,哪裡還需要什麼談判?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但談判正使是李瑀,別看他和我私交不錯,我連請他吃頓飯,爲他接風,他都拒絕了,他很難搞定!”
獨孤明淡淡道:“這件事獨孤家族可以幫你的忙。”
李鄴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三叔,太上皇派高力士找我了,我答應了太上皇要求,放永王入蜀。”
“我知道這件事,成都青羊宮那邊也有我的人,你岳父也知道,你和太上皇達成協議是應該的,畢竟他待你祖父不薄,待你也不錯,那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天子一旦知道這件事,會懷疑我和天子勾結,會影響我在漢中的訴求。”
獨孤明搖搖頭,“任何事情是黑是白都是人的嘴說出來的,永王入蜀,反而會促使天子下決心讓你儘快離開荊襄,和漢中比起來,荊襄對巴蜀更重要,你覺得太上皇會選擇北伐,還是東擴?”
停一下,獨孤明又道:“在漢中問題上有一個關鍵點,你不要考慮對政務權的控制,只要拿到駐軍權和土地,其他都不重要,只要朝廷還保持着對漢中的官員任免權,你的錢再送到位,基本上就沒有問題了。”
李鄴又道:“江南送來的第一批稅錢很快要到荊襄了,大概有兩百萬貫,我要不要扣住給朝廷施壓?”
“千萬不要!”
獨孤明連忙擺手道:“你扣住稅錢得罪的不是天子,而是百官和軍隊,朝廷已經欠俸兩個月了,大家都在眼巴巴等着江南稅錢到來,你若扣錢,就失去大義了,朝廷所有官員都會恨你入骨,應該像去年冬天的糧食一樣大度放行,大家都誇你顧全大局。”
李鄴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立刻派戰船去護航,以免被李璘掠走,另外,煩請三叔替我墊錢給李輔國和魚朝恩,李輔國給八萬兩銀子,魚朝恩給三萬兩,程振元這邊我自己搞定,回頭我再還給獨孤家。”
“放心吧!小事一樁。”
下午,獨孤明帶着十幾名手下乘坐馬車離開了襄陽,連夜趕回長安。
當天晚上,程振元收到了李鄴派人給他送來的襄州特產,當然,談判官員每個人都有,只不過別人收到的是真特產,襄州清酒和醉魚、醉蝦、醉蟹。
但程振元收到的,卻是三萬枚粟特金幣,按照現在的兌換價格,價值十二萬貫。
同時,送禮人也暗示了程振元,李輔國和魚朝恩也收到了同樣的襄州特產。
果然,程振元次日便來拜訪李鄴,信誓旦旦保證自己會全力推動談判儘快完成,一定會讓李鄴滿意離開荊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