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開始變得沉默的鄭芝龍和他這些手下們,肖天健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不管怎麼說,他們此次投降大中朝之後,便不可能再像王常跟着大明王朝時候那樣,擁兵自重獨霸一方,這心理落差肯定是不會太好受的。
“咳咳!”肖天健輕咳了幾聲之後,看着鄭芝龍笑問道:“鄭愛卿,你等可是因爲今後無法再在海上收取過路費,看着這一塊豐厚的收入納入到了我朝體制之中,而感到懊喪嗎?”
鄭芝龍沒想到肖天健居然直接便道出了他們的想法,於是連忙起身繞出桌子,跪下之後連稱不敢。
“你不用瞞朕,朕看得出來,也猜得到!你也不必擔心!朕也知道,一旦我朝一統之後,這原屬於你們鄭家的很大一塊利益,便收於國有,你們不舒服是自然的!
但是今天朕可以給你們提一個建議!你們常年和葡人、西班牙人還有荷蘭人乃至是英國人打交道,自然也對他們的東印度公司有所瞭解吧!”肖天健對鄭芝龍問道。
鄭芝龍趕緊答道:“啓稟聖上!我等歸順我朝,自不能再像往日那樣行事,我等對聖上的忠心可比日月,還望聖上恕罪纔是!至於西洋人的東印度公司之事,微臣確實略知一二!但不知聖上爲何提及此事?”
肖天健點頭道:“這些西洋人之所以組建所謂的東印度公司,據朕所知,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最初他們的商人爲了爭奪海上貿易權,相互之間傾軋,互相惡性競爭,還時常自己人和自己人之間發生衝突,相互劫掠,結果造成了很大的損失,故此他們才爲了整合他們海上的資源,成立了所謂的東印度公司,來替代國家統一對外進行貿易!
而因爲我國前朝不重視海上的貿易,這麼多年來,海商們各行其是,相互傾軋互相拆臺,而且還相互之間競相壓價,甚至於亦盜亦商,幹一些在海上行掠之事……”
說到這裡,肖天健故意掃了鄭芝龍等人一眼,鄭芝龍他們不由得都臉上一紅,肖天健其實說的也是他們這些年的所作所爲,他們鄭家可不就是亦盜亦商之輩嗎?這些年在海上爲了壟斷貿易權力,他們沒少做這樣的缺德事,但是卻都沒敢接茬,只能老老實實的聽肖天健繼續說下去。
“如此一來,最高興的恐怕就是那些西洋人了,他們通過我們中國的商人,沒有這種貿易保護的意識,挑撥離間想辦法壓低我們的商貨價格,從中謀取鉅額利潤!
而你們鄭家這些年來雖說爲了壟斷貿易,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情,但是某種程度上卻還是有利的!
朕自從得知鄭愛卿決定棄暗投明之後,便在考慮這件事!有了這些前車之鑑之後,我朝繼續與西洋人通商,便不能再走老路,讓便宜都讓那些西洋人賺去了!
爲何我朝不能效仿西洋人的做法,也成立一個貿易公司,來整合我朝的資源,統一定價與西洋人交易,也省的他們把便宜都給佔去,卻讓我朝的商人們落得一個替他們做事的下場?”
說到這裡之後,肖天健再一次停頓了下來,因爲即便是在後世,肖天健也知道中國人爲了和外國人打交道做買賣,相互之間競相壓價,結果是大量的浪費了中國人的資源,卻讓外國商人把便宜都給佔了去,到頭來還嘲笑中國人是傻子,現如今既然他要推動海上貿易,那麼就不能再眼看着中國人再幹這種傻事,所以一個計劃便早已在他的腦海之中形成,這也是他非要鄭芝龍他們來南京的重要原因。
他很清楚單單的爵位,對於鄭芝龍他們這些人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這隻代表着榮耀罷了,卻沒有一點實權,鄭芝龍他們這些人真正想要的其實還是能在福建抑或廣東沿海一帶,撈個一官半職的實權差遣。
可是肖天健卻並未打算對鄭芝龍等人授以什麼實差,因爲鄭芝龍這些人不同於一般明朝舊吏,這幫人屬於大明朝廷體制外的人物,只不過是披了一身官服,表面上是聽從朝廷的管理,但是實際上卻還是一個私人化的軍事集團。
所以授給他們這些人官職,將他們放到大中朝體制之內,除了淨填麻煩之外,今後還可能因爲他們的胡來,使得國家和鄭家最終再一次走到決裂的道路上,這是不符合肖天健的想法的。
所以肖天健認爲,如果想要利用鄭芝龍這些人的話,就要將他們放到一個適當的位置上去,並且將他們的利益和國家利益捆綁在一起,這樣做纔是正確的做法,而不是一味的限制或者消滅他們。
而且鄭家上下熟知通海之事,這樣的人才對於大中朝來說,也是非常稀缺的資源,雖然他用劉江這些人組建起了海軍,但是這些人卻對於通海行商之事知之甚少,僅僅是代表着國家的暴力手段,今後大中朝要走向大海,就不能將鄭家這些人給禁錮起來。
故此他這纔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當着鄭芝龍的面開始對他們諄諄誘導了起來。
鄭芝龍他們聽罷了肖天健的話之後,也深有同感,這些年他們極力的控制海路,除了從私心上要聚斂財富之外,也希望能整合海商的力量,儘可能的對外通商方面,獲取更多的利益,但是他們沒想到肖天健居然對這樣的事情也看得如此通徹,似乎話中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
於是鄭芝龍的心思也立即活泛了起來,肖天健提及想要組建一個類似西洋人的貿易公司,以整合中國商人,那麼如果這件事能得以推行的話,對於今後他們在海上通商的話,就會有非常大的好處,以目前福建兩廣的海商來說,還有誰能比他們鄭家實力更強的呢?一旦組建這樣的貿易公司的話,是不是意味着肖天健有意讓他們鄭家來主持這件事呢?
一旦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們還有什麼可求的呢?對於當官來說,他們不也正是想要利用官方的身份,來爲他們鄭家賺取利益嗎?但是如果現在大中朝也要成立這樣的海上貿易公司的話,讓他們鄭家來主持這件事,那麼即便是當不當官,也就沒有什麼了,想到這裡,鄭芝龍和他麾下的族親以及手下們的心都頓時熱了起來,剛纔因爲未能得到實質的差遣,而產生出的失落感,也頓時一掃而空,於是鄭芝龍等人都趕忙連連點頭稱是。
看着鄭芝龍臉上的表情,肖天健知道剛纔他所說的話已經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於是便接着說道:“既然如此,那麼朕以爲,既然今後我們要開海禁,開埠通商,這些事情都是要儘快着手辦理起來的!
朕近日考慮,來主持這個貿易公司的最佳人選,還是非鄭愛卿莫屬,但不知鄭愛卿可否願意,來出任這個貿易公司的總督呢?”
鄭芝龍一聽真是頓時喜出望外,他可是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貿易公司總督的分量的,這個貿易公司等於是大中朝授權之下對外通商的官方身份的集團,掌握這個貿易公司,今後對於他們鄭家來說,無疑比以前更要有錢途許多。
於是鄭芝龍趕緊再次繞到大殿中央,跪下大呼:“謝主隆恩!微臣願意爲聖上效命,雖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肖天健笑道:“鄭愛卿願意來做這件事,朕心甚慰!那麼這件事今日就這麼定下來好了!下面咱們就商量一下具體的事情吧!”
有了肖天健這句話之後,鄭家上下無不頓時歡欣鼓舞了起來,這代表着他們今後非但不會被朝廷打壓控制,相反還變相的獲得了大中朝官方的新身份,雖然比不得什麼地方官的地位,但是這裡面蘊含的財富之大,卻讓他們無不快要口水流一地了。
於是鄭芝龍趕緊便和肖天健詳細商量起了有關這個貿易公司的具體章程來。
肖天健決定這個公司就定名爲“中國海上貿易集團公司”,公司業務是總攬大中朝海上通商貿易,整合大陸上各地外銷和進口商業事務。
而這個公司定義爲股份制集團公司,大中朝官方對公司控股,佔有公司百分之五十五的股權,派員負責監管公司財務,並且對於貿易集團公司的總督以及下面的職員擁有任免權力,總之大中朝國家纔是這個貿易集團公司的主導者和控制者,必須要掌握着這個貿易集團公司的行政任免權。
而鄭家則以他們的船隊以及水手另外投入現銀三百萬兩,作爲股本,佔有集團公司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並且由鄭芝龍出任第一任貿易集團公司總督,來全面主持公司業務的開展,其餘鄭家的人則按照其各自的強項,負責其他一些分部門的事務。
另外百分之三十的股權,則面向國內各個海商募集,將其他海商也收納到公司之內,成爲公司的小股東,參與到公司的運營之中。
而公司的資金必須要通過中華銀行來進行運轉,如此一來,等於是一方面將大量公司資金納入到了中華銀行的監管體系之中,也爲中華銀行提供了大批運轉資金,使得今後中華銀行的業務更加容易開展,同時也將更方便推行中華龍鈔,徹底改變以往大明朝以銀子和銅錢作爲結算的方式,無形之中也可以加快大中朝在財政上對南方新收復的土地的財政控制。
在經營方式上,今後國內商人如果想要出口商品,便必須要通過海上貿易集團公司統一定價收購,保證國內商人在同樣的商品上,爲了出口而出現競相壓價的弊端,一則保證國內商人的利益,同時也可以獲得對外貿易的定價權。
而進口商品則也需要通過海上貿易集團公司來統一負責,貨比三家之後,採購質量最優,價格最低的商品,通過各個商埠進入內地批發給國內的分銷商。
這麼做有很大的好處,那就是國家可以有效的控制出口商品的品種,保證一些受限制的商品不會被走私出去,同時還可以讓內地出口商品獲得一個比較好的價錢。
雖然這麼做是赤裸裸的國家壟斷,但是在這個時代,這種手段是爲國家積累財富的重要手段,利遠遠大於弊。
一旦公司獲利之後,便可以按照股份進行分配,雖然大中朝官方拿走了大頭,但是剩下的那百分之四十五的利潤,還是一筆極其可觀的財富,足以讓鄭家和參股的商人賺的盆滿鉢滿了。
如此一來,肖天健也就利用這種手段,將鄭家和其它海商的利益綁到了國家利益的戰車上,他們只要想賺錢,就離不開國家的支持,而且他們不管是進口還是出口,都要依靠陸上的渠道,想要獨立出去,就基本上不可能了,一旦他們有什麼想要另開分號的想法,大中朝只需取消他們的進出口權力,他們便立即會被掐住脖子,活活的被扼殺掉,故此他們這些人今後只要想賺錢,就必須和國家合作,否則的話一切都是白搭,這也就消除了他們成爲一個個小的海上軍事集團和國家對抗的危險。
對於肖天健提出的這些章程,鄭芝龍雖然覺得鄭家佔有的股份有點少,但是仔細算一下一旦今後大中朝開海通商之後,海上貿易的規模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即便是隻佔有其中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獲利也將是巨大的,絕對可以遠超過他們之前的收入水平,這麼一來,他們既不用再擔心會被朝廷給打壓,也不用整日間殫精竭慮考慮着怎麼和朝廷對抗了,只要安安心心的做好生意,他們鄭家今後還是可以獲得無數的財富,這件事對於他們鄭家來說,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於是在肖天健提出來這些事情之後,鄭家上下屁也沒放一個,便滿口答應了下來,一個個對於之前沒有得到官職而憤懣不已的情緒,頓時徹底一掃而空,變得各個都精神振奮了起來,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便下去開始準備去,趕緊把這個海上貿易集團公司給辦起來,趕緊賺大錢去。
而在肖天健的提議之下,從戶部調派一個人出任集團公司首任財務總監,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最早跟着肖天健起事的老人,靳同靳夫子。
靳夫子自從肖天健當年在陽城縣立足之後,因爲他天生不是那種善於上沙場征戰的人,他這個給有錢人家當賬房先生出身的人,最擅長的還是管錢,於是便逐步的從軍隊轉到了後勤財政方面。
後來肖天健有了範雨桐這個賢內助幫他打理財務之後,靳同作爲肖天健最信任的老人,便在範雨桐手下做事,爲當年刑天軍的崛起也暗中出了不少力。
而且範雨桐按照肖天健的想法,組建中華銀行的時候,靳同也是組建中華銀行的元老之一,熟悉中華銀行的一應運作事務。
肖天健登基,大中朝建立之後,靳同又進入到了戶部之中,當了一個金部主事,雖然官職不高,但是卻始終掌握着很大的財政權力,這麼些年下來,早已成爲了一個善於控制大規模資金的管家了。
對於靳同,肖天健是非常放心的,這麼多年合作下來,他深爲了解靳同的性情,此人對他十分忠誠,有他出任海上貿易集團公司的財務總監之職,鄭芝龍主持日常事務,他負責財務管理,便可以將貿易集團公司置於朝廷官方的管理之下,不用太過擔心鄭家在其中大做手腳,傾吞利益了。
對於肖天健委派朝廷的人管理財務,這件事鄭芝龍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朝廷纔是控股方,財務管理不可能也託付到他們鄭家人手中,這個道理誰都是明白的,而且肖天健也說了,今後公司成立之後,每個月財務部門都會出具一份詳盡的財務報表,給股東方進行審閱,一切公開透明,讓大家心中有一個明白賬,他對此也沒有什麼可反對的。
於是這場酒宴一直進行到了後半夜,最終肖天健才和鄭芝龍談妥了大部分事情,雖然這還只是一個框架,但是主要的事情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就連靳同也連夜被招至了宮中,接受了肖天健的委任,參與了一些事務的談判,至於具體的細節,今後自有付德明這個戶部尚書和鄭家聯手來做了。
公司章程之類的東西今後逐步可以建立起來,肖天健只要再詳細的看一遍,修改一下就可以把這個海上貿易集團公司給成立起來了。
可以說鄭芝龍此次南京之行,結果讓肖天健和鄭家上下都非常滿意,肖天健消除掉了鄭家這個潛在的威脅,而鄭家也獲得了今後可以繼續發財發展的途徑。
當然這個時代海上行商,不可能不牽扯到軍事力量,因爲戰船和商船這個時代還沒有明顯的區分,商船爲了保證在海上行動的安全,都會進行一定程度的武裝,但是隻要是納入到集團公司體制之下,那麼這樣的武裝便是官方的武裝,而不再僅僅是鄭家的私人武裝了。
對於肖天健和鄭家聯合成立這一個海上貿易集團公司之事,其實朝廷的內閣也早已商量過了,雖說開始的時候內閣大臣們有點不理解,但是在肖天健的詳細解說之下,他們還是意識到了其中的巨大好處,如此一來,朝廷既可以控制海上通商貿易,而且國家還可以通過收取稅金和分得鉅額貿易利潤獲取巨大的財政收入,另外最重要的是可以通過這種手段,消除掉對鄭家集團的擔心,好處之大,是他們之前都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情,於是內閣大臣們最終便全票通過了這項決定,各部都表示願意配合組建這個海上貿易集團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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