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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個剛纔還爲沒有爭到第一個出戰的名額而有些生悶氣的軍將,這會兒一個個心中發冷,剛纔他們還爲賀人龍的安排感到不公,而這會兒再也沒人對賀人龍有什麼不滿了,一個個暗自慶幸,幸好剛纔沒有點到他們,否則的話,這會兒恐怕橫着被擡回來的就是他們自己了。
賀人龍面沉如水的看着滿身是血的呂品被他的親兵從前面擡了回來,放在了他的面前,呂品的臉色很蒼白,嘴角還掛着吐出來的血跡,眼睛微微的睜着,但是眼神卻早已渙散了,胸口上的那處傷口,還在緩緩的朝外滲血,而呂品卻已經撒手西去了。
賀人龍默不作聲的翻身下馬,彎下腰看了看躺着的呂品的臉,伸手先是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後又伸手到呂品臉上,輕輕的把他還微睜着的雙眼給合上,直起腰又對那幾個擡呂品回來的親兵擺擺手,幾個親兵大哭着將呂品的屍體擡了下去。
“刑天軍!肖天健!我賀某今天記住你們了!此仇不報,我賀某誓不爲人!白有亮、賀方,我命你們二人各率三百兵將,另調二百輔兵,從大石橋兩側架設浮橋,強渡灣子河,從兩翼包抄過去,今日誓要將這支刑天軍滅在這裡不可!
其餘人等,就地休息,聽候本官命令!準備再攻!”賀人龍咬着牙惡狠狠的從牙縫中擠出了這番話。
兩員他麾下的部將立即抱拳接令,快步走下去開始調度兵將,而剛纔還喊殺聲震天的官軍這會兒都啞巴了下來,和刑天軍一直在進行炮戰的那些火炮也被撤了下來,而呂品的那隊兵將,經過此戰之後,基本上被打殘了,四百人的部伍在石橋上損失了近兩成還多,連主將呂品也陣亡在了石橋上,使得這支人馬的士氣已經跌至谷底,短時間之內,是用不上他們了,所以只有暫且將他們安排到陣後休整去了。
這第一仗下來,賀人龍這邊的官軍在石橋上便橫七豎八丟下了近百具官兵的屍體,其中一些人還沒有死透,躺在血泊中嗚呼哀號着,天空中幾隻烏鴉呱呱的聒噪着,盤旋着,似乎想落下來,又有些不敢,不過它們也已經被血腥味吸引的不想離開,只好在天空中盤旋着,等待下來飽餐一頓的機會,如此一來更是讓戰場上顯得淒涼了許多。
河西岸看着敗退下去的官軍,發出了震天一般的歡呼聲,不少官兵恨恨的盯着灣子河對岸的那支刑天軍,紛紛破口大罵了起來,不過相對於剛纔來的時候,官軍的士氣卻大跌下來了許多,再也沒人把對岸的這支刑天軍當作烏合之衆看待了。
一隊刑天軍的輜兵再一次從後面繞出來,在軍官的指揮下飛快的跑到大石橋上,將那些陣亡官兵的人頭斬了下來,順便剝去了他們身上的盔甲,撿拾走他們的武器,剝光的屍體則摞在一起堆放在了石橋上,形成了一道屍牆,阻住了官軍的去路,假如官軍還要進攻石橋的話,就必須要翻越這道屍牆,從屍體上爬過去的滋味,估計即便是賀人龍手下的那些老卒,也會心中發怵的。
砍這些官兵的腦袋的時候,一些受傷的人尚未斷氣,看着有人過來,便放聲哀求饒命,但是他們的告饒聲絲毫沒有起到作用,反倒引來賊軍走到近前手起刀落,將他們的痛苦徹底了結,一些傷兵心知絕難倖免,於是便破口大罵,告饒聲、大罵聲充斥了石橋上面,許多聲音都是戛然而止,聽得讓人心中揪的難受,一些官兵更是在陣中破口大罵了起來,將刑天軍部衆的祖宗八代都給罵了個遍。
賀人龍面容猙獰、咬牙切齒的看着大石橋上的那一幕,連下頜的鬍子,也因爲震怒而一翹一翹的微微顫抖着,刑天軍實在是囂張到了極點,居然當着他們的面,打掃戰場搶掠器甲,屠殺傷兵,擺明了是在侮辱他們官軍上下,但是因爲對方有火炮可以控制戰場,官軍新敗,又不敢派人去石橋上和他們爭搶己方官兵的屍體,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賊衆囂張。
“對準石橋給老子開炮!轟散他們!”賀人龍怒指着石橋方向,對麾下兵將下令道。
轟隆隆一陣炮聲在官軍陣前響起,數顆炮彈頓時落在了石橋附近,有的炮彈乾脆就落在了距離石橋幾十步的地方,激起一片土石,而有的炮彈則直接落在了灣子河之中,激起了一股水柱,但是因爲距離過遠,根本談不上什麼準頭,沒有一顆落在石橋上面,所以也就不用談對正在打掃戰場的刑天軍的部衆會造成什麼傷害了。
打掃戰場的刑天軍的輜兵這才大聲的嘲笑着官軍的無能,帶了東西和人頭退回了河西岸的土堤後面。
不多時在河西岸的河堤上,便出現了一排木棍,每根木棍上挑了一顆或者幾顆呲牙咧嘴的人頭,看到這些人頭之後,賀人龍麾下官兵更是士氣大跌,一個個變得緊張兮兮了起來。
肖天健站在河堤上面,望着對岸官軍的情況,笑道:“這一下估計賀人龍要氣的七竅生煙了吧!看看他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傳令下去,讓弟兄們抓緊時間休息,這一仗纔剛開始,還遠沒到結束的時候!料想賀人龍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將軍,賀人龍吃了這麼大的虧,料想他也不會不換個法子攻過河,灣子河現在水不多,附近可供他們渡河之處不少,而且將軍請看,賀人龍部正在後撤,似乎正在重新佈置兵馬,咱們不得不防呀!”石冉看着官軍漸漸退下,似乎在做什麼調整,於是對肖天健說道,他作爲斥候隊的哨將,自然對這一帶的地形比肖天健瞭解的多,所以他有些擔心的對肖天健提醒道。
肖天健定睛朝着河對岸望去,果真也看出賀人龍的兵馬正在調動的跡象,於是點點頭道:“石冉說的不錯,咱們確實不得不防!這樣吧,派出兩路斥候,沿着河岸向南北兩面探查,一旦發現官軍試圖從兩翼強渡的話,就立即回報過來!咱們再另做安排!”
不多時兩支斥候小隊便立即離開了大石橋,沿着河西岸,朝着兩個方向馳去。
賀人龍並未耽擱太多功夫,他眼下因爲三邊總督洪承疇的急令,令他務必搶在隴州城被破之前,回援隴州城,如若耽擱的話,他這個副總兵也就算是幹到頭了,所以雖然剛纔一戰受挫,還折了他麾下一員親信部將,對他軍中士氣打擊不小,但是在稍作調整之後,他便再一次派出了一員部將,率領了五百精兵,朝着大石橋方向開了過來。
而這一次顯然賀人龍學乖了許多,不敢再那麼託大了,而是在派出這批手下的時候,同時將軍中的大炮都調到了前面,以幾輛盾車掩護着大炮,先行一步朝着大石橋方向逼來。
並且逐步的將火炮逼近到了河東岸二百步之內,使這些火炮可以有效的夠着河西岸刑天軍的隊陣。
而進攻的那隊兵將,則隨在這些火炮的後面,緩緩的朝着石橋方向開進,比起上一次大搖大擺的衝過來,變得小心翼翼了許多,軍陣之中增加了刀牌手的比例,同時還攜帶了幾輛臨時改造出來的盾車,亦步亦趨的跟着火炮,逐步的朝着石橋推進。
看罷賀人龍所部官軍的動作之後,河西的刑天軍也立即開始緊張起來,按照肖天健的命令開始調動了起來。
根據河西岸的地形情況,肖天健命黃生強將兩門弗朗機炮調到了橋北側,增強了這裡的火力,同時將幾桿九頭鳥移至了正對橋面的道路上,放置於道路兩側,使這幾桿九頭鳥可以直對橋面,同時派輜兵以飛快的速度,爲這幾桿九頭鳥構築了一個簡易的放炮掩體,以免被對岸官軍的火炮所傷。
九頭鳥相較於虎蹲炮來說,肖天健對九頭鳥這種大號擡槍的重視,並不比虎蹲炮低到哪兒去,某種程度上,他更喜歡使用這種九頭鳥,原因很簡單,九頭鳥銃管雖然比較細,身管比較長,裝彈數量不及虎蹲炮,但是貴在這傢伙搬運起來比虎蹲炮更方便一些,射程也遠超過短粗的虎蹲炮,精度也更高,功能上有點類似於後世的戰防炮,可以直接用到最前沿作戰,爲軍隊提供精確打擊,威力並不算太小,所以在狹窄區域,集中幾桿九頭鳥,同時開火,往往能起到很好的殺敵效果。
所以這一次他將軍中所有的九頭鳥都集中在了橋頭使用,就是爲了封鎖石橋,剛纔一戰也檢驗了這種效果,那一隊官軍在九頭鳥的打擊下,死傷慘重,兩次猛烈的衝擊都被這幾桿數量有限的九頭鳥給打了回去,而且眼看着敵軍主將,也被打翻在了地上。
所以對於這幾桿九頭鳥的防護方面,肖天健也給予了高度的重視,刑天軍火力不是賀人龍的對手,拼消耗,那是找死,賀人龍打輸了,可以找朝廷要補充去,他要是消耗光了的話,除了去搶之外,在目前的情況下,靠自己自造來補充損失,是不可能的!所以刑天軍就必須要把好鋼用到刀刃上,而且還要特別注意對自己的保護。
而賀人龍顯然還用的是舊式的戰爭模式,雖然官軍方面也意識到了火炮對於野戰的重要性,隨軍裝備了不少的火炮,但是這些火炮大多都是老式的炮車,適合固定射擊,運動起來卻很是不方便,操炮的炮手是不會被壓到前沿使用的,最多也就是給進攻的部隊提供有限的火力支援。
如此一來此消彼長之下,刑天軍反倒可以在有限的區域之內,佔據一定的火力優勢,這也是刑天軍眼下敢於在大石橋和賀人龍正面一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