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秋不敢怠慢,將自己如何被追之事細細講來,不過畢竟許多事都不能透露,他沒有別的本事,騙人的本事倒是一流,但故事因爲改動太大,以至於他自己都聽出了幾處破綻。
那老者從未有過任何表情,他也不知道這人聽過之後有幾成相信。
“呵呵,沒想到是我養的看守府穴的蝠翼黑蛇,將我這地方透露了出去,還讓你鑽了進來。一派胡言!”
屋中因這老者的呼喝,傳來一陣金銅之音!
“你稱自己爲靈樞堂弟子?我與這靈樞堂中一位弟子卻是有些交情,他派弟子極爲禮貌,門規森嚴,哪裡能隨隨便便闖入他人府第?這靈樞堂弟子又哪裡有你這般硬活的身子?”
屠秋聽言,面色發灰,說道:“我天生筋骨強硬,前輩多慮了。”
“哼,靈樞堂與未月門,這兩個門派原本都是極少展露手腳的門派,正道之間不予相殘,就是那女子霸道,也不會爲了一隻老虎爲難你!”老者哼了一聲,“罷了,我倒是與你說句實話,不管你是哪門哪路,我既然讓你進來,倒是沒有讓你出去的想法!”
屠秋一聽,只見那老者眼光一瞥,這金色屋頂猛然閃耀,便有十七道金符從屋頂飛了下來,在這老者身邊一繞,便對準了屠秋。
“十七金曜兵,金福真人!”
屠秋一見到這些金符,便大吃一驚,這人良姬仙子記憶中是知道的。
這位金福真人修爲遠不如良姬仙子,也只不過是成丹修爲,而這人唯一出名的便是其點石成金的一樣法寶,與這十七金耀兵!
金福真人原本只是一介散修,靠了兩三位不入流的師父,也未成什麼氣候,以這身修爲,能夠擁有這兩樣法寶,本是他偶然尋到了一處金甲福地,從此聲名大噪,光靠這十七金耀兵便能在同等修爲下佔盡好手。
只是可惜的是這金福真人未在那福地中尋得什麼道統,除了這兩樣法寶的祭煉法門之外,其他倒是沒有得到什麼。
這人能被人成爲真人,也是他樂善好施,很少與人發生爭鬥,別人求上門來基本都是有求必應。
修真之士並不缺金銀,可他點出的金子,卻是每顆都蘊含了十分強大的金氣,一塊真金,好比一座金庫的金行靈氣!
在屠秋看來,雖然這人廣交好友,極少樹敵,可一味地做老好人,也只是爲他人做了嫁衣,那點石成金的法寶使用起來十分耗費精力,以至於這人打出名號以來,並未聽說他修爲上有甚作爲,倒是經常有居心叵測之輩找上門來,卻都險中逃生,反求了許多門派,擺平事端。
就是這般借情還情的修真路,卻是走不長久,這位真人只在世間風光了幾年,便消失了蹤跡,原來是躲到了這裡。
他的名號因爲在世間展現極短,故而知道的人並不多。
“想不到我已經在這裡藏了許久,竟然還能有人認得,看來你小子年紀輕輕,閱歷倒是廣泛,不知我這名號,是從哪裡聽到的?”
屠秋眼睛一眯,知道這樂於人情的老者肯定會大吃奉承一套,便道:“真人原來廣佈好友,樂施好善之事,至今有人傳誦,我卻是與這靈樞堂弟子同樣有些交情,曾聽他所說過。”
金福真人冷然笑聲傳來,說道:“哦?那靈樞堂還記得我的好,卻是人性秉正,不知我那徒弟,現在還活着嗎?”
聽他不將動殺手,屠秋連忙道:“想必您那徒弟們如今都已成事,光耀顏面了。”
“是嗎,是嗎?你確是沒有聽到過,他們身死的消息?”
屠秋搖了搖頭,老者笑道:“小子,你說我在這裡的事情傳了出去,如今會有何局面?”
“哼,若是我還想着有人能單純地來看看我,倒是我這幾十年來靜思的糊塗了!他們知道這金福真人寶貝全都與我同在這潭底沉落,早就會涌上門來,殺人越貨了!正道,狗屁的正道!俠義,狗屁的俠義!”
這老者眼睛金光一動,那十七道金符各化作一位金甲神人,或是拿刀,或是舉錘,一張張凶神惡煞的金色面龐,正如澆鑄金像一般表情凝固。
屠秋見這些金甲神人手中霍霍,說道:“你是無法出這屋子,卻也不投鬼界去了,想必是有心事。我這人雖不是正道弟子,卻也言而有信,若是今日前輩幫我,我定然同樣幫前輩完成未竟之事!”
這老者聽聞,笑道:“互利互惠嗎?這般話,我確是早不信了!”
屠秋見對方動了殺意,說道:“我如今身受重傷,對你毫無威脅,你又何必想要急着取我性命,你既然與我講了實話,我便與你講個實話,如今我身後有諸多追兵,他們若是打了下來,你的處境位置不僅大布天下,連這性命也要不保!”
只聽一聲沉吟,片刻之後,金福真人大笑:“哈哈,追兵?你這小子好會騙人,口舌無憑!”
屠秋從這人語氣中聽到了端倪,便知自己想的不錯,這老傢伙如今命數恐怕早就盡了,只是靠着這王八屋子才保持這魂魄不散。
這人肯定有什麼未竟之事,更重要的是,這人心中最在意的事,便是死!
這是個怕死的人!
故而金福真人開口之時,第一句便是:以爲是這陰間厲鬼找上門來了。
他將自己不小心殺了幾個正道弟子,上了這百殺稽首榜,才被未月門弟子追殺的事說了出來,金福真人罵了屠秋許多句,除了屠秋提議自己上去將他們打退之外,卻也想不出其他辦法來。
“呵呵,是真是假,你不用急着分辨,你看你我如今處境,同時落難之人,不如互相幫手如何?”
金福真人聞言說道:“你又能幫我什麼手?”
屠秋再道:“我原本便說道,我是被人追殺到此,對方不取我首級是如何也不會罷手的,想必過不了多久,便有那追兵下來,將你這地方發現了,你也是難逃災禍,即是如此,不如你便信我一次,拼上一拼,我逃命昇天,幫你完成一件心願,而你仍是安坐此處,各爲所需,如何?”
金福真人哼了一聲,說道:“是與我死的機會,還是與我活的機會?你若將我這裡地方吐露出去,不同樣是一般下場?”
“不如你我便等上一等,如何?這追兵真來了,你便信了我的話,若是不來,就讓我死在這裡!”
那十七個金甲神人重化爲金符,飛上龜頂,看來對方已經信了幾分。
足足與金福真人費了近半個時辰的口舌,對方語氣才軟了下來,顯是已經將屠秋當成了自己的唯一籌碼,這老頭子孤立許久,顯然是與他人從未講話,把自己的難處也一併交代了。
金福真人原本收了十個徒弟,其中大徒弟和三徒弟資質最好,在其點撥之下比其他師兄弟修爲強了許多,後來那三徒弟與外人結交,在他原本修爲突破之時突然暗算,以至於金福真人不僅修爲無法突破,連壽命也縮短了許多。
原本那些徒弟都當自己師父死了,便肆無忌憚地談論這師父的遺寶,被這金福真人聽到了耳中,才知道這些人對自己的死卻是連眼淚都不流的。
他知道那三徒弟的靠山自己無法撼動,萬念俱灰之下,便藏在了這金龜屋中。
這金龜屋本就是他自己修道不成備下的一條後路,乃是那點金石法寶造就,躲在這屋中便能保證魂魄不散,卻也過得苦悶。
屠秋立即答應,手刃他那徒弟,將這頭顱帶來,完成他這件心事。
這人曾經便是經常輕信他人,吃了這般苦頭,若不是如此,他今日已是突破成丹境界,邁入半仙境界的高手了。如今更是被屠秋利用了,還毫不知覺。
過了一日,屠秋一面恢復着身體,一面與金福真人交談,他的嘴上功夫,已經唬得對方親近了許多。
便是到了這第二日,突然陣陣轟隆聲傳了過來,顯然是有人正在以法力轟擊潭底,雖是沒能打進這水道洞穴中來,也讓金龜屋有所察覺。
“想是那兩人也恢復了本事,想要打了進來。”
金福真人聽到震動,說道:“你這就將他們趕走,我送你那蝠翼黑蛇制約法寶,我那黑蛇本事極佳,有他相助,定然成事!”
“不足不足。”屠秋搖了搖頭,說道,“我如今連三成都未恢復,更何況這兩人能夠如此大張旗鼓地敲擊水底,顯然是其根本不懼蝠翼黑蛇。”
“那可怎辦!都是你這小子,怎麼就落到了我這裡,真惹來這般麻煩!”
金福真人原本聽屠秋說有人追殺,倒是不在意,以爲他是在唬自己,沒想到事情成真,猶豫了起來。
“真人的一十七位金甲神人,所向披靡,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不可不可,我那金符一使出來,不更被人知道我就在這裡嗎!”
見這老頭子膽小怕事,屠秋提議道:“真人不必擔心,我與那蝠翼黑蛇出水相鬥,你大可在那水中施展手段,那十七名金甲神人的就算不現身,仍有勢不可擋之力,我便有十分把握!”
金福真人遲疑片刻,便道:“只是我這裡與潭中相隔太遠,那金甲神人雖能隔空應對,但也無法這般在金龜屋中運用。”
“那就請真人借我一用!”屠秋嘆了口氣,這老頭子好生不痛快,“若是再猶豫,那兩人就要打下來了。”
金福真人思索過多:“那好,我便借你兩名,倒是你使完了,要早些還我!否則我便將其他金人招出,就算我出了這金龜屋,死在外面,也要將你一併同歸於盡!”
只給兩道,還真是小氣。
屠秋只得點了點頭,他如今已經在對方心中樹立起了言而有信的身份,接過了兩道金符,那金福真人雙眼射出兩道輪轉之光,撞在屠秋眼中,後者將這金符使用的竅門記下了,便竄出門去。
金福真人暗歎一聲,不知怎麼便遇到了這個倒大黴煞星。
過了片刻,便聽敲門聲起,他聽那炸潭聲音未止,心中疑惑,這人應該未將事情解決了,如何又回來了?
“不好啦,那兩個女子不是獨來,這次還帶了十幾個幫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