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通這層關係,便不去想,走了許久,見到一座攤位被重重人流圍了起來。
這些圍着的人莫不都是有些修爲之人,他走上前,就聽有人在大聲爭吵。
“來仙郡不歡迎你這種人,趕緊滾開!”
一聲怒喝從人羣中傳來,屠秋躲在人羣后,見到七八位青年人正圍在一座攤位前,這攤主是一位鷹鉤鼻的佝僂老者,這老者雙眼凹陷,一身真氣中混雜妖邪味道,一眼看上去便讓人當做邪道中人。
老者不慍不怒,說道:“你們尺華派,什麼時候能替來仙郡說話了?我就在這賣我的東西,管你們什麼事?”
那幾個青年一副不依不鬧的模樣,冷喝一聲:“你當年殺了我大師兄,這個仇我們尺華派永遠不會忘記,別以爲得了他正道衆人的信任,便能肆意妄爲了,你那點小伎倆總有瞞不住的一天!”
“還跟他廢話幹甚!師兄,打了他便是!”
屠秋見這幾人吵得兇,便問旁邊一人:“他們爭吵什麼?”
一旁之人附耳低語道:“你不知道啊,那老頭子名叫古駝,是大鷹壇的長老,這大鷹壇原本便是邪魔門派,古駝原本也做了不少惡事,尺華派的大師兄就是死在他的手上,這人也曾上了百殺稽首榜,排名銅榜三十一位,只是後來幽鬼宗禍亂之時,古駝率領大鷹壇衆弟子曾救下了幾個小門派,還參與了圍剿幽鬼宗一事,自此便被撤下了百殺稽首,更是被正道接納,今天八派聚首這尺華派也來了,看來在大會開始之前有些好戲要看了,哎,道友,你可算十分面熟啊,咱們是否在哪裡……”
“記錯人了。”屠秋抱拳閃到一邊,這兩方打架,他也沒什麼好看的,轉身便要離去。
“煉魂符咒!淬血鼎爐!我說你這攤子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換物,原來是靠這些邪道器物!”
尺華派弟子叫的這些東西,他們之中大多都知道,還有人用過,就是用這些煉製方法邪惡的東西,倒是正常至極,就是屠秋的鈞天裂心爪,也有不少人想要搶去,而這些邪器唯一令人弊病的,就是別人能拿這個做沒事找事的理由。
本來正道也有拿人祭煉法寶的習慣,就是古駝這個攤位周圍也有不少人已經換了不少東西,畢竟對修爲有益的皆都可取。但是正道嘛,總要有些正氣,比如兩個人眼見不合,其中一人大喝着“你用了什麼什麼邪器”!這便佔了理由動手。
這也是正道間一條心照不宣的規則,想要殺人奪寶最好的理由了。
這人聲音放得如此之大,便是要衆人聽到,說完便去掀古駝攤位,誰料手掌握住桌沿就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屠秋嘆了口氣,這幾個不知輕重的人怎麼也沒有師父跟着,他們幾個連自己的修爲都比不上,而對方則是丹成修爲,差距之大,別說七八個了,就是七十八十個這樣的弟子出來都沒戲。
看來尺華派對古駝其人早就不追究了,只是這些弟子心中不平,如今是想要激怒古駝出了衝突,好讓家中管事的人出手教訓他。
“你竟然敢傷我師弟!”
尺華派弟子大叫着衝上前來,只見古駝仍是那般不忍心的表情,似是有幾分慈悲味道,但是一出手,就見一位尺華派弟子腦門開了個洞,朝後倒去。
屠秋這纔將目光轉了回來,這老頭子殺人的感覺,竟是不動聲色,轉眼間便將尺華派半數弟子全都殺了!
其餘存活弟子見到對方竟然這麼狠毒,真的下了殺手,叫罵着便要逃去,古駝又嘆了口氣,忽然笑了一下,這才露出了本性,一手將衆人從天空抓了下來。
“古老怪!放手!”
只見這時一人從天空飛來,身着尺華派道袍,伸手飛出一把飛劍,可這把飛劍的速度也沒跟得上幾個弟子下墜,幾個人臉色驚恐,慘叫着便從天空拉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古老怪!你竟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殺我弟子!”尺華派的前輩大喝一聲,手中捏了一道法訣,卻也不曾出手,心中暗道:這古老兒的修爲如何變得如此強橫!
其實他與古駝都爲結丹修爲,只是後者已經是結丹頂峰,在屠秋看來,這兩人真元之力也不過差上十倍而已,看來尺華派並無什麼厲害的手段,否則也不會如此猶豫不動。
他自憑着萬靈歸冥道以及步雲登天的本事,對付十倍超於自己的修士經常也能討到好處,卻不知道這十倍的差距對誰來說都是極大的落差!
屠秋緊盯着這兩人,暗道:這古駝的修爲與百寶閣的柳叔相當,想必我是不好對付,另一個的真氣並不凌厲,若是我以鈞天裂心爪和十七金人抵擋,除非對方有什麼厲害的神通法寶,否則單單與剛入丹成修士一拼也有三四成勝算了。
這人的真元之力已經是他的魂魄元力數百倍了,若不是煞氣鬼道,就是用了手中法寶,他也一成勝算也沒有。
古駝哼了一聲,“你去問問下面那些人,是你管教無方,手下弟子竟然自不量力,還妄想取我性命!大家說,是不是啊?”
他目光一掃,便有殺氣射出,被這目光盯住之人皆都低下頭去,低叫聲是。
“咦?”他掃到屠秋之時,這人正在托腮思索,竟是一點沒有感覺到這目光一般。
殺氣對屠秋來說感覺十分敏銳,可是卻不會爲殺氣所震懾,對他來說這殺氣就是再濃重一些,也不過是一陣清風拂面。
殺氣只不過是殺人之因,而煞氣則是殺人之果。
他已是滿身煞氣,煞氣由人生,也可由天地而生,不過不論是生於何處,都是自然所不能接納的氣息,故而生靈被殺死,其身上的煞氣便會沾染兇手,久而久之,真氣上便會沾染煞氣。
屠秋的這一身煞氣,若是殺人取得,恐怕要殺上百萬千萬人了!
“兩位莫要在城中打起來了。”轉眼便又有一人飛來,他一出現,下面之人都小聲驚呼道:“崑山國之主!”
屠秋朝這人看了一眼,這一國之主也不簡單,一身修爲足以和這兩人想比了。
“兩位莫要動手,便給徐某一個面子,如何?”
古駝噓了一聲:“你的面子?那些小輩都不賣你的面子,還想來砸我攤點,我又如何賣你面子。”
徐姓男子臉色有些變化,能在這街市中換物的修士,也不過是一些晚輩,從沒有一個丹成的修士還在這裡擺攤的!誰想到這古老頭就能做出這種事來!
“若是打,還是在來仙郡外打吧。”徐姓男子嘆了口氣,在實力面前他還是妥協了,“這裡馬上就要舉辦八派交流大會,那麒麟派可是主家。”
聽到麒麟派的名字,兩人神色一動,看來道門六派的威名,這兩個成丹高手也不敢觸動。
“就是,我尺華派可也是接到邀請,在八派中占上一席之位。古老兒,你敢在這無惡無奸的來仙郡殺人,倒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古駝冷哼一聲,說道:“口中不要逞強,不如你我便出城鬥上一鬥,如何?”
尺華派前輩點了點頭,答道:“好!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屠秋見兩人要走,心想也看不到這兩人對敵手段如何,便要轉身離去,誰知古駝忽然伸手一指,說道:“那邊那個小子,你先替我看着攤子,等我回來!”
說罷兩人便一閃而走,屠秋扭了扭頭,見衆人都在朝自己看來,心中一驚,拉起身邊一人便說道:“剛纔古前輩是叫你看攤子呢,你若是看的好了,古駝前輩肯定會重重有賞。”
他話音剛落,被他拉住的人撒腿便跑,連忙叫道:“古駝魔頭明明是叫你去看攤子,哪裡有我什麼事!這打賞還是你自己拿把!”
這人一邊奔跑一邊還往腳下貼了一張神行符咒,眨眼間就轉過兩條街不見了。
屠秋向四周一看,衆人也都一擁而散。
這些人剛剛見到了古駝老頭殺人不眨眼的模樣,連崑山之主都只能打個馬虎眼,無法奈何,哪裡還有人敢爲了那莫須有的打賞照看一個攤位。
屠秋可是被通緝之人,若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人認了出來,肯定沒有好果子吃,想也不想就跑了。
他心中還是不自然,找了個角落,便帶上兩儀臉譜,化作了一個青年模樣,這纔不怕被人認出來。
古駝與尺華派前輩飛出來仙郡範圍,只聽一聲聲震響,已經撞到了一起。
古駝身影一展,身後散出兩道黑鷹厚翅,雙眼更是便成了鷹眼模樣,環繞一週,傳音道:“士芒,咱們兩個可要打的像了些,纔好不被人起疑了。”
尺華派士芒嘿笑一聲,身邊浮現十數道飛劍,每道飛劍上都有鋸齒狀真氣光華流動,隨他手中一揮,這些飛劍便朝古駝飛了過去。
“古老哥,十年不見,你的修爲見長啊!不知我這分切劍訣,還能看上眼麼?”
這兩人竟然是認識的,不僅是認識,還是熟人,看來之前的爭吵也只是做戲而已。
“物聖黑風!”古駝長嘯一聲,雙翅在空中打轉,便有一道黑色颶風圍繞身間旋轉起來,那十數道飛劍來回彈動,卻切不進這黑風之中。
古駝口中長嘯,暗下卻傳音道:“你竟然唆使弟子前來找我麻煩,這手可好,尺華派原本就只剩不多弟子,被我這麼一殺,不又要少了一些?”
“古老哥考慮的還真多啊,不知上尊對這交流大會,有什麼指示沒有?”
“這次只是我一人來玩玩而已,沒有帶什麼命令!”
這兩人傳話間,已經鬥了幾個回合,古駝雙翅揮舞,圍繞身周的黑風被分成了數道,如同出洞長蛇一般朝士芒捲去,後者大驚,叫道:“遊風黑羽!你竟然修成了這等神通!”
傳音卻是:“哦?那老哥不會是無緣無故地遊玩到此地的吧。”
“當然不是,我是看看這來仙郡的禁錮如今還安好沒,這也是上尊給我的任務,倒要你幫些忙了。”
古駝這黑風就要捲到士芒面前,後者面前忽然築起一道淡黃的透明牆壁,那黑風撞在這牆壁上,竟是入水一般溶了進去。
“老哥,這事我定幫你,只是剛剛那小廝是什麼人?你怎會要他去看攤子?”
“那人剛剛在我掃視下,竟然還能泰然自若,毫無反應,我便對他多看了幾眼,認出這人是天都宮忌憚之人,這人前些時間上了百殺稽首榜,姓屠,名字我卻記不大清,說不定與我上尊有用處。”
“能讓天都宮忌憚的的人物,到底是什麼人物?”
“你問我我也不知,只知道他對外稱自己爲玄陰大帝座下官爺。”
如今屠秋早已換了面貌,找了一家客棧便住了下來,這裡雖然修士居多,可是也是一方國家,金銀事物通用,屠秋身上有點金石,金銀對他來說只是路邊石子而已。
他還是挑了一塊不大的石子,點化成金,讓那掌櫃激動了許久。
郡中的修士雖增多了,但並不是每一個都喜歡住凡人房間的,大多都不住客棧,而是自有休息的法寶手段。
他進了自己房間,便將房門封鎖,暗自坐了下來。
“那人說後天就要到八個門派聚會交流的時候,可是我明明記得,閻火說仙雛醒覺的時候距離現在應該還有兩天,而且兩天後只是進了仙雛醒覺的五天範圍,看來不是這些門派交流的時候,只是到了那個時候,這裡的修士也會走掉很大一部分,再說現在滿大街都是不凡的人,我哪裡又能看出來哪個是仙雛?”
他嘆了口氣,將葬仙官令牌又摔了幾遍,不論用煞氣還是魂魄元力都無法影響到這令牌之中,呸了一聲,“閻火躲在裡面能聽到外面動靜,但是我這麼吵他都沒有反應,但這鼾聲確實是閻火發出來的,若是靈獸得了巨大的精華纔會有沉睡的模樣,難道他如今已經朝‘生’的方向又接近了一些?”
想到了這裡,他又無比鬱悶起來:“不管他是不是越來越接近生了,若他再不醒,我肯定是越來越接近死了!”
想到這裡,他將蒼寶靈獸放了出來,這幾個小獸在玄符匣中吃了猛虎老大的恐嚇,已經半生半死,有的都被嚇癱了,見了屠秋嗷嗷亂叫起來。
“當時我將你們從洞中帶出來,本想用了你們的鮮血,照現在的情況,你們已經買沒用了,你們在洞中被圈養,無天無日,這般活着你們也不知道沒有意思嗎?不如我便送了你們去見父母吧!”
他說到這裡,單手一擡,這幾隻小獸只是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就在他要下手之際,一陣敲門聲傳了過來,屠秋眉頭一皺,將蒼寶幼獸收了起來,輕輕揮手這門便開了。
門外站着一位他從未見過的男子,這男子略一鞠躬,便激動地叫道:“這位道友,不知你這塊金子,是從哪裡找來的?”
屠秋盯着他手中黃金看了一眼,這黃金也只不過是自己撿了路邊石子,用點金石點化而成的,他不想與人過多接觸,淡淡答道:“撿來的。”
“那到底是從哪裡撿到,可否相告?”這人眼中一閃,頗有些激動神色,“不瞞你說,這金石中蘊含的金行之氣如此濃厚,恐怕是一座上古金脈中才能得來的!”
屠秋也知道點金石點出的黃金蘊含的金行真氣濃厚,哼了一聲說道:“從通山派裡得來的,要找自己去找。”
說罷,他一揮手又重新將門關上。
“道友若是還有這黃金,我定然已法寶相換!”
屠秋這才又將門打開,問道:“什麼法寶?”
男子臉色一喜,他見竟然有人用這種黃金爲住店付賬,便想這種人不是對這黃金不感興趣,便是不識貨的人。
他管屠秋修爲絲若不見,便以爲他是第二種人,心中大喜,說道:“我這正有一樣法寶,乃是天成地造的先天法器,你瞧!”
說罷,他將一隻玉瓶捧在手上,說道:“若是道友有十斤這樣的黃金,我就把這東西送予道友。”
屠秋看了一眼那玉瓶,又是一揮手,將門關了起來,罵道:“犢子,滾!”
先天法寶他又不是沒有見過,他玄符匣中便有這麼一座古鐘,之所以被稱爲先天,就是其中沒有任何禁制,古鐘之中便沒有任何禁制,卻是生出一身法力便爲地煞法器級別。
而這先天法寶,在祭煉上也十分困難,往往人們得了也就很少去花時間祭煉。
那人手中明明是個人造貨,還以爲屠秋不懂“先天”一詞,便想要獅子大開口。
“哎哎,別,生意咱還未談成呢!要不八斤,算了,就當交個朋友,五斤!”
屠秋也不去理他,想起那座古鐘,靈識在玄符匣中一探,便將這鐘提了起來。
白自在曾說過,生法煉器的方式必須要用生人,也就是魂魄俱在,而且還要有身子才能祭煉,而古鐘裡只有殘魂,並無身魄,古鐘本身也不是這殘魂本身,這就讓生法煉器打下的禁制雖然困難,卻不好催動。
若是用這鐘的話,那禁制恐怕就會被殘魂掙脫!
就如同一個木板上要釘兩枚釘子才能保證這木板不動,而只有一枚釘子,將這木板晃動會造成釘子鬆動。
鬆動的結果,便是這古鐘又到了沒有管制的情況。
這一口古鐘,當時將天關門鬧得雞犬不寧,那份能侵染真氣的濁煞法力讓他十分心動,一直就想要將這古鐘真正祭煉卻不得其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