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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爲你小子代替你老子來祝賀算是有良心,誰知也是個狼心狗肺的!說,你下了什麼藥!!”
一聲怒吼,十分憤怒三分顫抖兩分底氣不足。
卻沒人敢回嘴。
因爲翻桌說話的,就是尤大老爺子,也就是這場宴會的大主人。而他正指着對面惶恐站起的侄子這麼一句,石破天驚地罵完,就捂着估計已經迷迷糊糊的腦袋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二少爺怎麼會是你!雖然三老爺和大老爺一向不合,也沒必要……”另一人搖晃着站起來說了一句,也栽了下去。
“不是我!!”那二少爺終於驚恐地大聲開口想解釋什麼,只是已經來不及挽回,暈的沒暈的衆人皆站了起來,勢力顯然分爲大老爺和三老爺家兩派,還沒看明白怎麼回事就已經扭成一處。
我和段空遊立馬退出混亂圈,站在邊上看熱鬧,自然沒忘把手裡已經堆了一山菜餚的飯碗端上。
“咦呀,這是怎麼回事?”段空遊甚有興趣地一邊叫好一邊道。
而我一眼便瞥見盆碗紛飛拳腳相交的中央,那唯一一個面不改色,或者該說無動於衷的人。一臉不知是倦怠還是冷清的似有似無的笑意。
——段空遊無所謂,所以站到圈外瞎起鬨;而這成璧也無所謂,所以站在圈子最中央,也還是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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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便笑起來。
“老妖啊你說成璧也坐在尤大老爺那一桌,會不會也中毒了?哎呀那不就是幫你泄恨了麼。”段空遊道,顯然也看見了那頭的成璧,“只是他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中毒了啊。”
“中毒了。”我說。
“你怎麼知道。”段空遊這才安靜下來看着我。
“因爲,”我轉過頭去看着他,笑得那個痞,“這蒙汗藥,就是我下的。”
段空遊立馬瞪大眼睛,好一會兒才伸出爪子一把拍上我的肩:“老妖好樣的,什麼時候下的藥?從成璧換衣服回來你就一直忙着和我搶饅頭啊。”
“昨天。”我緊接着他的話道。
這下他的嘴也張大了。
“沒錯,往菜裡下巴豆和在水與布巾裡做手腳都是做做樣子罷了。”我一臉看穿他的笑容繼續道,“沒辦法,誰讓他和他的人盯我這麼緊,不動腦子不行呀,雖然拉了二少爺做墊背。”
“果然三桌外那個視線就是成璧的人啊,都盯得我頭髮麻了。老妖啊你昨晚定是吸了一晚的日月精華功力大有長進,怪不得今天睡到……”
段空遊的話還沒說完,我就已經隨手抓起旁邊的一隻梨砸了過去。
“我躲!我閃!”段空遊靈巧地一個旋身避開,轉眼便見我一個又一個梨子飛過去,身法急轉之下已晃出一丈。
“嘿嘿打不着~”剛一聲說完轉過頭來,段空遊便一個瞠目看着那碩大的黑影罩頭,鐺的一聲砸中額頭正中,踉蹌幾步仰摔到地上,還不忘最後哼唧一聲,“你……你作弊……”
“哼哼哼”我一邊冷笑一邊走近他,順便踢一腳最後扔過去直中他額頭的傢伙——盛梨的厚重託盤。
這一下,砸得可不輕。
只不過段空遊一手委屈地捂着鼻子,另一手上端的飯碗,始終穩穩當當。
而我一把揪起段空遊的衣襟就往門外拖走,笑得賊歡,裝作不經意地回頭一望。
角落的碧衣少年甚是不服氣地死盯着我。
而那頭的成璧,終於露出水漾春風的笑容。
———————————————葬珍瓏—————————————————
當夜。
偷偷睜開一隻眼睛,便看着段空遊整裝打扮還不停往衣袖裡腰帶裡塞那些討女孩子歡心的小物什。
沒多久,分明絕好輕功的腳步聲遠去。
我坐起來,慢騰騰穿好衣服,悠哉哉出門轉彎上二樓走過道再一腳跨過某房門外那皺起眉頭歪了秀臉睡癱得很考驗人體柔韌性的碧衣少年,推門入內。
關門,轉身。
東敲敲西摸摸,將每一寸板牆每一件裝飾都檢查一遍。
氣定神閒地完全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地盤,直到不遠處輕響傳來。
下意識轉頭看去。
風聲。
並不大的風,仍將那有些年頭而無法完全關緊的窗子搖得發出幾下蒼老的吱啞聲,也讓那唯一透過窗戶縫隙而照進房內的月光明明暗暗遊弋不定。
那月光,斜斜罩在房內的另一個人的肩上和臉上。
玉般雕琢的容顏,在這深邃朦朧的光暗裡靜靜安眠。
恍如隔世。
我不禁輕笑一聲。
怎麼這個人如此適合這種曖昧不明的色彩。
我走近他,蹲在牀邊,甚有興致地打量起成璧的睡臉來。
比平時溫順柔和了整一倍的輪廓線優美地還原起該有的秀美,極濃的睫毛安靜地蓋在那裡,在微微起伏的呼吸下柔和水潤的脣線。
不論是男是女,見了都怕要怦然心動。
忽然有些恍惚。
千軍萬馬,旌旗縱空。
鐵蹄嘶吼在血濺三尺的修羅場上,不盡烽煙。
於是他與他站得那樣近,與我遙遙相望。
橫刀立馬,亦剎那心如死灰。
“怎麼這麼難過的一張臉。”
突然便是一個清靈的聲音響起來,我大驚,擡眼一望。
那雙眼不知何時已然睜開一道縫,成璧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還是來了啊。”
竟然還醒着!
而且。
你來了。
也就是說。
殺意頓起,我反手而上,輕易便扣下成璧頸側重穴。
卻在最後關鍵處,放鬆力道。
略微疑惑地開口:“爲何不抵抗?”
“中了你用不知幾味藥掩蓋藥效的神仙夢,我哪有力氣抵抗?”成璧輕笑。
“哦?不抵抗?”我玩味挑眉,湊過臉去,故意將吐吸噴在他頰邊,“月黑風高之夜,可並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纔會發生某種事情。”
邊說邊惡意地將扣在他頸側的手指放鬆,沿着頸側脈搏搔滑而下。
——只可惜,沒人理我。
成璧半點反應也沒地撇開頭,末了還睡意正酣般哼笑着呢喃了一句:“用七個梨幫段空遊擋下流江的二十九支暗梅針,最後竟然用一個托盤就破了流江引以爲豪的九十二連發雪雨針,你,果然還是你……”
說完,便自顧收回盯着我的被睡意薰黯的目光,閉眼。
我略挑眉。
我當下的武功怕連段空遊的一半還不到,出手擋針也只是因爲知道流江用針的路數。
而如果不知道,那方圓數百里之內能毫髮無傷擋下的,怕也只剩了這眼前的成璧一個。
想着,我伸手一探成璧鼻息。
好傢伙。
我笑。
他真的就這麼,睡着了!
知道我下了很重的藥,竟然不反攻。
也不抵抗。
連最基本的防守都沒!
害得我以爲被他看穿會被將計就計陷入圈套而欲下的重手也在最後一刻收住力道。
反是他就如此束手就擒,我纔沒有動他毫毛的必要。
他也知道。
所以什麼都不幹什麼都不擔心地藉着我下的藥,呼呼大睡去也。
多有意思的人。
我險些就要大笑出來。
就好像告訴我,我睡了,你繼續翻。反正也翻不出你想要的東西。
我的嘴角就吊了起來。
光是這份膽略,就值得我大讚一聲好。
不愧是繼承了“王座”稱號的人。
相當愉悅地換個姿勢直接坐在地上,變得更近距離地觀察那張睡臉。
方纔中斷的畫面,略過了那漫天夜風黃沙,無端拉近的兩張臉。
目光在現實的那張臉上逡巡而過。
的確是,變得成熟一些了。
長久凝視間,便真的恍若隔世了。
還有他身側,另一張總是清冷如高山落月的容顏。
那雙掩映在冰冷絕決中安靜流輝的眼,跳躍着終於不需隱忍的報復殘忍與悲傷。
便好似緊緊直逼在眼前。
如今幾何。
想起,便是寧靜的苦澀糾結如滋滋涌泉緩慢而實質地積甸胸間。
無處聲張的呲目欲裂。
也不過是如此積累溶解盤旋,不及衝撞,便已化作滿目蕭然風雨,撕去一頁冬去春來。
只得苦笑起身,挑起成璧小巧的下巴,輕嘆一句:“爲什麼他喜歡的,會是你。”
出得門來,想了想還是退回數步,將被神仙夢迷暈睡死的流江抱回房內軟榻上蓋上一角被褥。
再出來時,月色依舊。
再瞥見另一頭抹黑竄進尤府段空遊的熟悉身影,心笑:“時間剛剛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