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縣尊是高興得傻了麼?”河間郡王柔聲問道。
不,他是給氣傻了。
崔蒲深吸口氣。“郡王,揚州氣候合宜、適合調養身體不假,但下官以爲,您還是住在揚州城裡更妥當些。海陵縣雖然也不錯,但是龍蛇混雜,地方又靠海,於您的人身安全上並無多少保障。”
“崔縣尊你這身不自信的表現嗎?”河間郡王立馬又問。
你纔不自信!老子自信得很!
崔蒲心裡大罵。但爲了趕走這個人,他還是咬牙低頭:“下官剛來海陵縣不久,對這裡的一切都不太熟悉,因而不敢空口胡說。而且郡王身份尊貴,下官更不敢掉以輕心。如果您非要來這裡住的話,也請先讓下官在這裡給您修好了王府,您再移步過來不遲。”
郡王放府邸嘛,那麼自然是要宏偉壯觀的。他可以動用民夫慢慢的修,修上個兩三年,正好等到他離開之後再讓這個人住進來。
豈料河間郡王卻道:“崔縣尊的好意本王心領了。不過本王說了,本王來這裡就是爲了休養,並不想大張旗鼓的讓別人都知道。本王看你們這個縣衙就很好,這些日子本王就住在這裡好了。當然了,鑑於本王還需要崔縣尊你的夫人給本王治病,你們就不用搬出去了,和本王一起住在這裡就好。至於府邸,你們隨便在附近尋一個差不多的就行了。本王會讓樑長史和你們一起去,本王的喜好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會給你們意見的。”
怎麼話說到這裡,倒成了他大度的收容他們了?
這個人看起來溫溫和和的,但一張嘴,殺傷力也不低啊!而且還是專門給人造成內傷的那種!
崔蒲都自愧不如。
“郡王這是決心要長長久久的留在海陵縣了?”他沉着嗓子問一句。
“不。”河間郡王含笑搖頭。
真的嗎?崔蒲立馬一喜。
河間郡王又接着道:“本王是打算追隨着縣尊夫人的步子了。她去哪裡,本王就跟去哪裡。畢竟,迄今爲止只有她能不用藥就緩解了本王的病痛。”
那你還不如長長久久的留在這個地方呢!
崔蒲被這個答案逼得差點自暴自棄。
“郡王,我夫人她已經懷孕快五個月了,再過五個月就要生了。”他咬牙切齒的提醒這個人這個事實。
“本王知道啊!所以本王這次特地選擇了主動來找你們,連住所都決定距離你們近些,就是爲了方便尊夫人行動。”河間郡王笑眯眯的說着,便衝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慕皎皎點點頭,“縣尊夫人,你覺得本王這個選擇貼心不貼心?”
“很貼心。”慕皎皎輕聲道。
河間郡王便開心的笑了。“崔縣尊夫人果然是個妙人兒。本王不喜歡女人的,都覺得對你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想想本王這個年紀,早年若是成家了的話,有個小娘子也該有你這麼大了。”
慕皎皎聞言心中一動,崔蒲早已經暴躁得要爆炸了。
“郡王您下一句不會就是要收我夫人做義女吧?”他陰測測的道。
“好啊!”此言一出,河間郡王立馬就點頭,“本王一直想着怎樣才能同崔縣尊夫人光明正大的來往呢,崔縣尊你這個建議真好,正好解了本王的燃眉之急啊!”
崔蒲幾乎要吐血。
爲什麼他有種回到了最初和慕皎皎相識的時候?猶記得那個時候,慕皎皎也是動不動就這樣刺他幾下,讓他想哭又想瘋,恨不能一頭碰死了算了!
不過,這樣的祖宗身邊有一個就夠了。再來一個,他可受不了。
所以,他堅定的道:“多謝郡王美意,不過我夫人不缺阿爹。”
“是這樣嗎?”河間郡王便又看向慕皎皎,“崔縣尊夫人你不喜歡和本王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如親人一般的相處?”
這個混蛋!
崔蒲的拳頭在身側捏得咯吱咯吱直響。
他居然用男色去勾引慕皎皎!瞧瞧他笑得多麼風騷,話也說得那麼恬不知恥。什麼叫‘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如親人一般的相處’?這是他做丈夫的人應當行使的權利好不好?這個老混蛋有什麼資格?
而慕皎皎,她明顯又被河間郡王那溫柔一笑所迷住了,那雙眼又直勾勾的盯上了他的臉,半天都移不開。
上次的血淚教訓告訴他,裝斯文是沒用的。因而,崔蒲立馬走到慕皎皎跟前,一手輕輕執起她的手:“娘子,郡王在問你話呢,你還不趕緊回答她?”
慕皎皎立馬回神,當即冷下臉道:“我不願意。”
河間郡王的笑臉頓時僵住了。“爲什麼?”
“因爲,我身邊已經有六郎了。以後再生了孩子,我們一家三口自會長長久久的在一起,而且我們還是貨真價實血脈相連的親人,這就夠了!”
“貨真價實血脈相連的親人麼?”河間郡王眼神一暗,臉上的笑意瞬息消失不見。
樑長史看在眼裡,眼中浮現一抹冷芒。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有人進來道:“縣尊,周知府和天長縣縣尊過來了,馬上就到門口了。”
崔蒲從來沒有這麼歡迎過這兩個人。
他趕緊就拉上慕皎皎:“走,咱們趕緊到門口迎接他們去!”往外走出幾步去,他纔想起來回頭對河間郡王行個禮,“郡王殿下,周知府他們應當是來探病的。您便在這裡稍等片刻,請容下官去將他們請來這裡。”
也不管河間郡王是什麼反應,他就拉着慕皎皎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開了。
出了河間郡王的院子,他趕緊就把慕皎皎往另一個方向推:“你回去歇着吧,別讓外頭那兩個人噁心到你和我女兒。”
慕皎皎含笑點頭。“那你小心點。”
“放心吧,在我的地盤上,他們還翻不起多少風浪來。”崔蒲得意一笑,目送她的身影走遠了,這才轉身往門口去。
今天一早,周知府起牀就命人備馬往海陵縣來了。
昨晚上河間郡王走後,他就命人快馬加鞭往驛站方向趕去,還好在第一個驛站裡就把送信的人追上了,奏摺和書信等物都追了回來。直到親手將那些東西都銷燬了,他才鬆了口氣。
只是這一晚上他翻來覆去沒有睡着。等到天色亮了,他隨便吃了幾口東西,就趕緊往這邊來探望河間郡王。
畢竟河間郡王也是在他的府邸裡發病的。若是人沒治好,他少不得也要擔上一點責任。
不過在過來的路上,他心裡也在暗暗期盼着河間郡王最好也再出點問題。這樣,至少也能證明慕皎皎救治不利啊!然後,他就能一口咬定若是崔蒲夫妻倆昨天聽話的往揚州城去了,不就沒有這回事了?這樣一來,也能從他們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只是等看到意氣風發的崔蒲時,他就知道他的這個希望落空了。
走進去,再看到面色如常、正在淡然飲茶的河間郡王,他心頭頓時五味雜陳。
一方面,他自然是慶幸河間郡王身體無恙,自己也不用受到任何牽連;另一方面,他則是在暗歎慕皎皎的醫術果然高明,居然一個晚上就讓河間郡王恢復如初了!只是這樣的話,河間郡王必定就是完全站在他們這邊的了。他們要想再扳倒崔蒲,如果慕皎皎來向河間郡王求情,以他這善良柔和的性子,少不得要點頭同意。而他的話雖然不如武惠妃有用,但聖人也會看在當年的情分上再三掂量一番。
這可如何是好?
看來,當務之急還是要讓河間郡王同姓崔的拉開距離,不能讓他們之間產生太多的感情纔好!
心裡很快拿定主意,他趕緊上前跪下:“下官來遲,請郡王責罰!”
“周知府你這是在做什麼?快快請起!”河間郡王連忙放下茶盞,樑長史上前將他扶起。
周知府抹着眼淚,一臉悔恨的道:“是下官無能,昨晚上竟然害得君您就在揚州城裡發病,還找不到好大夫給您治療,使得您大晚上還得長途奔波往海陵縣來。現在既然您好了,就請您跟下官回揚州城養病去吧,回頭下官會派一名大夫過來,讓他跟着崔縣尊夫人學習這一套醫術,也好隨時隨地貼身爲您治病。”
好啊好啊!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崔蒲真想拍手錶示贊同。
他就說嘛,這兩天今天出現的很是時候!自己選擇放他們進來是完全正確的選擇!
然而,河間郡王卻笑着搖頭:“本王之所以選擇來海陵縣,除了因爲崔縣尊的夫人醫術高明能解本王的病痛外,另一個主要原因便是因爲本王喜歡他們夫妻倆。尤其是崔縣尊夫人,本王看着她就像看着本王的女兒一般。尤其她就快要生產了,本王就喜歡軟綿綿的小孩子,已經打算留在這裡看着那個小孩子落地長大了!”
聽到這話,周知府和武立新雙雙愣在原地。
而崔蒲卻已經在心裡將所有能罵的話罵了個遍。
這個老混蛋!他竟然連他的女兒都不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