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在她讓人在牌子上寫得一清二楚——每位太醫每日只限接待二十人。這個數字大家勉強還能接受,便都忍了。
慕皎皎趁勢在每個太醫身邊都安排了三個小徒孫,美其名曰讓大家給太醫們打下手。但實際上……哼哼,她分明就是打算讓徒孫們方便偷師!
徒孫們對這樣的安排自然是萬分激動。這些老太醫雖然性子傲慢了些,但既然能被當選爲太醫,那必然就有自己獨到的手法。就像孫太醫,他最擅長正骨。只要有患者被送到面前,他上手摸一摸患處,就能知道如何應對。
雖說現在徒孫們大都跟着慕皎皎的主攻鍼灸,但技多不壓身嘛!醫術又是相通的,多學點總沒壞處。
而太醫的名頭也極大的激起了民衆的熱情。因而每天天不亮,醫館門口就黑壓壓的擠滿了來看病的人,眼巴巴的盼着老太醫們給他們藥到病除。
只是,這些老太醫又豈會心甘情願的讓慕皎皎這麼利用?
醫館才卸了板子沒多久,慕皎皎坐在後頭,不多時就見綠豆走了過來。“娘子,前頭阮太醫請你過去。”
這麼快就開始找事了?
慕皎皎脣角微勾:“好。”
施施然走到前頭,便見到阮太醫正在給一個小娘子把脈,並輕聲細語的說着什麼。眼見慕皎皎過來了,他趕緊就站起來:“小娘子,老夫和你說的就是這一位了!她可是整個新唐王朝都赫赫有名的神醫娘子啊,這次揚州府內的瘟疫能這麼快平息下來,全都多虧了她!她的醫術可是在老夫之上。現在既然她來了,你還是讓她給你看看吧,保證她一劑藥就能讓你藥到病除!”
聽到這話,別說慕皎皎,就連四周圍的老太醫們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都說同行是冤家,那麼慕皎皎和阮太醫現在就勉強可以互稱冤家了。
阮太醫當初就是因爲一手漂亮的鍼灸術被收入太醫院的。因爲鍼灸不用吃藥,見效也快,所以後妃們都喜歡用他,長安城裡的貴人們也時常重金請他去幫忙治病,他更是一直以自己的鍼灸術爲傲。多少年輕人仰慕他的本事,上門來拜師學藝,卻都被他給拒絕了。用他的話說——我的鍼灸術,不是誰都可以學的!
但是這些年,慕皎皎不僅聲名鵲起,還在揚州收了五個徒弟,就專門教他們鍼灸之術!這還不夠,去年她居然又收了一批徒孫!
而且,那些被她的徒弟徒孫們鍼灸過的老臣還不住的誇讚,誇她的徒弟徒孫們手藝精湛,更誇慕皎皎心胸寬敞,不吝惜任何秘密,無私的把自己的看家本領都拿了出來傳授給徒弟們。
雖然這些人一直都沒有提他,可阮太醫卻覺得這些人每一句話都在諷刺他,他早已經對慕皎皎存了一肚子的火了!
好好的一個小娘子,就算醫術再高明,她難道就不知道韜光養晦嗎?纔多大年紀,她居然就已經開始收徒孫了!照她這個速度下去,等到七老八十的時候,她得收到第幾代玄孫去?他就沒見過怎麼愛張揚的人!
所以這次太醫院在遴選來揚州的人時,他第一個就報名了,對外揚言是來找慕皎皎切磋鍼灸技藝的。因而現在,他就直接和慕皎皎切磋上了!
慕皎皎聽到這話,只是脣角輕扯了扯,便將目光轉向了那個小娘子。
只見她一手扶着腰,面色痛苦的站在那裡,正眼含希冀的看着慕皎皎。當發現慕皎皎看過來時,她趕緊就道:“勞煩夫人了。”
“沒事,先坐下吧!”慕皎皎便道,“把手伸出來,讓我再給你把把脈。”
“咦,崔知府夫人您不是最擅長望氣的嗎?現在長安城裡都流傳着着一句話,說你‘望其色便知病所在’。既然現在這裡也沒有旁人,大家本着互相切磋的奧義在,你就不必再藏私了吧?”阮太醫立馬又道。
他這就過分了。
慕皎皎眼神一冷。
如果說他之前不停的給慕皎皎扣大帽子,恨不能直接把她給用大帽子活活壓死的話,那麼現在他就越發的得寸進尺。聽聽他這話,根本就是打算讓慕皎皎不把脈,就將患者的病給說出來。如果說不出來,那就是她名不副實,他就輕易的打敗她了!
她看他是年紀大些是長輩,所以對於他剛纔的挑釁忍了。結果現在,這個人卻彷彿覺得她怕了似的,越發的張狂起來!
而對上慕皎皎的目光,阮太醫又笑道:“當然了,崔知府夫人你大病初癒,身體狀況不大好也是事實。如果現在真沒這個能力望氣的話,那你就直接給人把脈吧,這也沒什麼。大家都能理解,只是心裡難免有些失望罷了。”
這一招以退爲進用得真高明。
慕皎皎淺笑:“無妨,望氣就望氣。”
便又看了眼病患,便道:“你半年前就開始不明原因出現腰痠、腰痛的症狀,有時還伴有尿道灼痛。而就在十天前,你開始尿血,二日前症狀加重了。”
“知府夫人您真是神了!”聽她說完,病患立馬面露驚異之色,“我就是半年前開始的這個毛病,十日前開始尿血,這兩日越發的嚴重了!之前就看過大夫了,大夫說我是患了*,給我開藥說是要將東西排下來。可是吃了半年了,卻遲遲沒有效果,反而越發的嚴重了!今日聽說有宮裡的太醫過來開堂坐診,我昨晚上就過來排隊等着了!”
聽到這話,阮太醫臉色一白,其他太醫們卻眼神一亮,就連其他等着看病的百姓們也都不由驚呼出聲,口中連聲叫着神醫。
阮太醫本來是打算給慕皎皎一點顏色看的。畢竟慕皎皎方纔一開口就要給人把脈,他還當她是沒看出什麼來,所以才故意那麼一說,就是逼着慕皎皎出醜。結果誰知道,慕皎皎張口就來。這是不是說,她剛纔只是故意想給他留點臉面?
雖說他剛纔給病人把脈也把出了這樣的症狀。可是,要是換他用眼睛看,他可看不出來這麼多!
他開始心虛了,也暗暗後悔——現在他收手,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慕皎皎聽到這話,便頷首道:“你體內的*顆粒比較大,要排出來是有些困難,但也不是沒有辦法。今天我和阮太醫給你行鍼,運氣好的話,或許今天就能排出來了。”
“真的嗎?那小女先在這裡謝過二位了!”小娘子高興得不得了,忙不迭對他們屈身行禮。
送小娘子過來的人也頻頻抱拳,滿心的感激都要溢出來了。
慕皎皎再衝阮太醫微微一笑:“阮太醫,既然人是在你這裡排隊的,那麼就咱們一起給她看看吧!咱們有什麼想法,互相交流一下,再拿出個方案來,也更嚴謹些,對患者更好,你說呢?”
他說……他能怎麼說?難道要他說:“既然你都已經從氣色上看出她的問題了,那人就給你治吧!”那不就顯得自己退縮了嗎?
而且剛纔他也確確實實給這位小娘子把過脈。現在要一推二六五也是不可能,而且慕皎皎是說兩個人一起給人看,他就更沒法子拒絕了。
無奈,他只能點頭。
慕皎皎便又問道:“那麼現在,我可以給她把脈了嗎?”
“當然可以。”阮太醫咬牙的道。
話音才落,身後就分明發出一聲低笑。
慕皎皎這才又給小娘子把了脈,再問過一些問題後,纔看向阮太醫:“您還要再給她把把脈嗎?”
“不用了,老夫都已經看過了!”阮太醫立馬擺手,“患者症屬脾腎虛弱,溼熱內蘊。現在給她溫補脾腎,通利水道即可。崔知府夫人,您以爲呢?”
“阮太醫您說得很對。辯證明確,施治的法子也和我想的一樣。”慕皎皎道。
阮太醫立馬又恢復了幾分自信——說不定,這個小娘子只是一雙眼睛厲害點罷了。但其他方面,她也沒表現得多厲害嘛!他說什麼她都附和,也就是說自己把她想說的都說了,說不定她還沒自己想得多呢!
如此,他眼中又浮現一抹得意。
“現在要下手的話,只需取一寸半毫針刺入中極、大赫、蠡溝、中封,均用瀉法,關元、水道用補法,留針半個時辰,中間行鍼一次,這痛就能止住了。”
一聽能止住痛,患者大喜,趕緊再行禮:“多謝阮太醫,您可真是再世神醫啊!”
阮太醫被恭維得得意不已,便再看向慕皎皎:“崔知府夫人,你覺得老夫這個方子擬得如何?”
這是又沒按捺得住,開始嚮慕皎皎挑釁了。
慕皎皎淺笑:“您這個法子很對症。只是……既然能給患者將*排出來,您爲何不直接把東西排出來算了?只是止痛,那又能止上多久?等回去之後,她只怕又要復發了。”
患者笑臉一僵。
阮太醫眼中的得意也是一凝。
他立馬就道:“像她這種症狀,一次施治,能止痛就極不容易了。要想將*排出,怎麼也得連續鍼灸上半個月才行。不然,你還有法子給她今天就排出來不成?”
這老頭子真是沒救了。動不動就出言挑釁,難道還真當人不敢應戰不成?
便是再*子的人,被他這樣一天數次挑釁,那也忍不下去了。
慕皎皎自認不是什麼聖人,便點頭道:“我的確能。”
“你……”
阮太醫被噎住了。
“好!”旋即,他就拍掌道,“如果真能如此,那就請你動手吧!老夫是聽說崔知府福人的鍼灸技藝極其高明,想必老夫的確遠遠不及!”
他這是反話,就等着慕皎皎謙虛兩句,好給他臺階下來。
誰知慕皎皎卻是淡淡斜了他一眼:“那你就看着吧!”
阮太醫又一噎,差點一口氣厥過去。
黃口小兒!信口雌黃!爲了和他爭口氣,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他看她一會如何收場!
“來人,將這位小娘子領到裡間去,把我的金針都拿出來消毒,再準備艾葉,點燃備用。”慕皎皎立馬吩咐下去。
一個小丫頭趕緊上前來將小娘子領到裡頭。
阮太醫連忙就跟了去。其他太醫以及學徒們見狀,也紛紛邁步跟過去。
這個,應該也算是切磋吧!他們心中暗道。
很快東西都準備齊當,慕皎皎拿起針便如阮太醫方纔所言,將一寸半毫針刺入中極、大赫等穴位。但除此之外,她還將針尖薰艾過後,刺入關元穴,再用小號細火針快速點刺腎俞、脾俞兩穴,再急按針孔施補法。
那一系列動作流暢自然,宛如行雲流水,看得人目不暇給。但阮太醫是內行人,他將慕皎皎的一系列舉動都看得明明白白。
當見到她開始薰艾時,他心裡就咯噔一下。再見到她開始用細火針點刺,他垂在身側的雙手就不由的緊握成拳——爲什麼這樣的法子他就沒有想到呢?明明只要再多想想,再更進一步,他就能想到這裡來的!
行鍼的過程極爲漫長,但大家卻都一點都不覺得疲乏。單是看着慕皎皎眼花繚亂的下針,大家就已經認可了她的醫術了——能這麼快準狠的切中穴位的人,那技藝還用說嗎?
大半個時辰過後,將所有人針拔出來,慕皎皎便問:“現在你覺得怎麼樣?”
小娘子這才反應過來,立馬便道:“咦,我不疼了!身上哪裡都不疼了!”
說着話,她站起來,活蹦亂跳的,根本就沒有方纔在前頭時彎腰駝背痛苦至極的模樣。
但跳了沒多久,她突然又腰一彎,臉色刷的慘白。“不行,我肚子又疼了,我要上茅廁!”
這麼快,就又復發了?
大傢伙心中一怔,紛紛轉向慕皎皎那邊。阮太醫心裡卻是一喜,又想諷刺慕皎皎幾句,卻見慕皎皎面色如常,根本沒有半點焦急之色。
難道說,她還留有後手?
經過之前幾次打臉,現在他學聰明瞭,好歹忍着沒有把話說出來。
而小娘子出去後沒多久,就見一個小丫鬟喜滋滋的跑了過來。“夫人,出來了!剛纔那位小娘子方纔如廁,果真就尿出兩粒*來,好大的個頭呢!”
此言一出,大家又是一驚。
隨即,小娘子回來了。她的家人攙扶着她,手裡還捧着一隻盆。盆裡放着的,赫然就是兩顆蠶豆大小的圓石子。看那色澤和模樣,不是*是什麼?
所有人都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她居然真辦到了!